《我这个反派的马甲捂不住了[重生]》作者:听童话 本文文案 上辈子燕不竞画风是这样的—— “玉留音!我与你势不两立!” “上仙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我定将你打趴下,自此唤我声爷爷。” 后来这丫的嗝屁了,又重生了。 为了苟延残喘的在九重天活下去,迫不得已成了玉留音的徒儿,还给自己换了个人设,那叫一个画风大变。 卖萌?可以。 “师父师父,徒儿饿了QAQ。” 撒娇?ok。 “师父师父,我jiojio疼。” 装可爱?没问题。 “师父师父,快看,是兔兔耶。” 魔头每天都要被自己渗出一身鸡皮疙瘩,数次险些吐出来。但是,为了活命!他忍了!等他恢复全部法力,玉留音你就给我等着瞧! 然而,法力还没恢复。 当他再次装可怜哭唧唧时,上仙终于说话了。 玉留音冷冷垂眼瞧他,丝毫不留情。 ——“昔日魔尊,如此卖萌?可要些脸?” 燕不竞:??哈?? 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还看我演戏!? * 魔尊很生气,魔尊要出气! 于是,他决定夜袭上仙寝房。 然,第三天。 魔尊扶着腰,使出召唤术,虚弱的求救:“救,救命,腰……腰断了……” PS: ○感情流,HE,1v1 ○每次受掉马的时候我都想为他默哀,→。→迟早药丸 玉留音攻x燕不竞受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不竞/玉留音 ┃ 配角:帅哥团了解一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共浴什么的,师父您真会玩:) 第1章 不归又归 距离燕不竞重生成这破莲花精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 他花了十六年才让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灵体漂浮在莲花苞上,双腿盘起,他撑着额打盹。 零零碎碎的梦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大起大落的人生,可以潇洒肆意的毁天灭地,也可以放手一切回归乡野。 ——大概任谁也想不到,曾经不可一世的魔王,这辈子居然重生在了九重天的一座莲花池里,特么的成了一朵娇小柔弱白嫩的——莲花精。 这简直是毕生之耻! 不可饶恕! 魔域不归宫宫主曾经三千业火傍身,潇洒肆意气宇轩昂,只除了那九重天的玉留音能与他打个平手,除此之外再无对手。 然而—— 现在、此刻、莲花池! 十八年过去,他整日整夜吸纳灵气奈何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这具身体的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世为人却成了妖,死都不让我死个清净。就这灵气还抵不上我曾经打的一个酒嗝,得要我老脸往哪儿搁。” 都知晓不归宫宫主一身纵火术天下无敌,现在却成了个水里泡着的小花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可怜燕不竞这么多年没有一天不在刻苦修习也没将控水术修出个鸟样。 又过两年直至今日。 莲花满池,碧叶莲莲,灵气与雾气相会,在水面沉起沉浮,天边挂着嫩莲子般色泽的月亮,冷夜弥漫着静谧。 这座无人问津的池子泛起滚滚水纹,灵气波动不太寻常。 久等十八年的燕不竞倏然睁开双眼,双手结印,大吼一声。一道以粉为主,以绿为辅的身影缓缓出现。 看着这鲜艳无比的红配绿,燕不竞沉默。 轻叹一口气,就连衣服都和他作对……他不由自主想到一句农家俗语。 红配绿……赛…… 呸,真特么丢人。 低头去瞧水面,不瞧还好,一瞧他眼睛都瞪圆了,险些一口气没上的来。 水面所映之人肤如皎月,颊如粉荷,下巴稍尖,长发披了一身,骨头细而纤长,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以莲瓣为衣,以碧叶为裳。 常人要有这幅面貌早就笑弯了眼,然而,燕不竞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 靠!靠靠靠! 这......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是谁!!他那具帅裂苍穹的身体呢!到底哪个杀千刀的把他放到莲花里重生的!!! 月朗星稀之夜本是一片宁静,天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惊的九重天众人纷纷探头去看。 各路仙家疑惑万分,赶紧出来看,但很快,天边又恢复寂静,什么也没有了。 “方,方才是老身眼花了?嗝——” “眼花了吧?这九,九重天之上怎可有惊雷。” “切,说不准,又是那个魔,魔头呢。” “你说哪个魔头?现在这个,还是死的那个?现在这个不足为惧,若说燕不竞在世,那魔域则是大敌,但他死的怕是骨头渣子都没了,你慌个屁。” “非是老身慌,实是琼,琼泽上仙不在,我害怕怕啊。” “老头儿,你没听说?” “什么?” “十日后,琼泽上仙即归啊。” 两个老头喝着酒葫芦,一人骑着一头锦鲤,一人躺在巨大脸盆中,凭空浮着一块板,上头端着三杯酒,外加一盘花生米。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喝的醉醺醺。 “我,我听说啊,琼泽上仙这次归来还,还要……” “嗝——” “还要如何?” 身后一道清朗少年音响起,两位老头疑惑回头,便见着一位身穿粉绿二色衣服的少年微笑着看他俩,身姿挺拔,肤白唇红,当真是眼如新月,亮的出奇。 燕不竞好不容易脱离灵体修得人身,十八年没说过话险些成了哑巴,现下对什么都好奇。 骑锦鲤老者嚯了一声:“哪里来的莲花精!” 燕不竞嘴角一抽抽,忍下眼底恶意,假笑道:“二位仙家好眼力,想必定是术法高超,是九重天哪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可惜小妖眼拙。小妖生于九重天,长与九重天,虽是妖身,但已吸了八百十年天地灵气,即将得了仙身,今日闻着酒香来了此处,还望两位仙长莫怪。” 少年脊背挺直,长发披身,虽然这衣裳实在是……俗不可耐,但样貌生的是一等一的好。 二位仙长被夸的飘飘然,看燕不竞一下顺眼了许多,笑呵呵道:“你这小妖,一张嘴倒是会说,既有仙缘,帮帮你未尝不可。” 二人对视一眼,骑锦鲤老者嘿嘿一笑,探下身来道:“我见你这身子骨怕是个善修水系术法的,知道这天上地下谁最厉害吗?” 我啊。燕不竞在心里说,但面上还是假模假样的继续笑着:“还请仙长赐教。” “是九重天上那位仙人——琼泽上仙玉留音啊。” “……” 呸。 前世,燕不竞与玉留音是个实实在在的死对头,打了大半辈子也没分出个胜负。但燕不竞生来心高气傲,非要自认第一,玉留音从不在意名头也就随他去。 后来燕不竞死了,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了。 “小妖,老身见你合眼缘,给你指点个去处。” “多谢仙长。”燕不竞假欢喜。 “十日后,琼泽上仙回归九重天,他一走走了三百年,孤身一人,这次回来老身听说,他可是要收徒啊!你等十日后,便去琼泽上仙处试一试,若是有机会拜他为师,那当真是前途无量,若他不收你,到时来老身座下如何?老身虽不如琼泽上仙厉害,但老身炼丹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 燕不竞满脑子都是他说那句:“拜他为师拜他为师拜他为师……”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拜玉留音为师?为师?哈,哈,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要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声名赫赫人人惧怕的不归宫宫主燕不竞喊玉留音师父? 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 燕不竞连谢谢也不说了,几乎瞬间变脸,笑意一收,本是清风朗月般的英俊面貌一下冷了七分,他用那点微乎及微的灵力招了一桶水将仙长淋了个透心凉。冷哼一声,“仙长,您喝多了,我给你醒酒。”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这破身子,灵力灵力不足,体力体力不足,刚刚幻化成人,简直弱不禁风。 燕不竞一路走一路思忖。 玉留音竟然消失了三百年,他这么久都去做什么了。 他看向自己手心,方才老者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这具身体确实适合修水系术法,而最擅长水系的莫过于玉留音,但要想自己喊他师父怕是疯了不成。恨恨咬着牙,燕不竞写着一脸不、开、心。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小兄弟,小兄弟。” 方才老者一身狼狈,水珠滴滴答答,骑着鱼三两下赶来:“多谢小兄弟帮老身醒酒,老身已经清醒多了。” 燕不竞:“……” 仙长又道:“小兄弟热心肠,老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老身告知你一秘密,可助你成功拜入玉留音门下。” 燕不竞转头就走。 “小兄弟留步,留步。老身从不外传,千万听仔细啊!琼泽上仙曾经有一段秘事……” 燕不竞脚步一顿,双眼一亮,回首露出明亮笑容,假模假样道:“哎呀,仙长怎的亲自前来,唤一声小妖我不就去了嘛,还特地麻烦仙长追过来真是不好意思,那个……请问是何秘事?” “不妨事不妨事。小兄弟且记住,上仙他啊,最讨厌貌好之人,尤其是喜好红衣且爱笑的少年,越俊俏的他越不会看一眼。所以到时,你便把自己打扮的越丑越好,记住了吗?” 燕不竞一愣,玉留音何时还有这等癖好,他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本能的就问出来了。 仙长左右望望,对他招招手:“过来,这是秘密。” 燕不竞探耳过去。 “——我听说,仙君他啊,是个断袖!曾经被人甩啦!” 燕不竞一脸震惊。 断袖?! 玉留音还是个断袖?他二人争斗那么多年他怎么一点没发现? “仙长当真?” 燕不竞用了毕生的忍耐力才控制自己忍住不笑,又问:“他,怎么被甩了……” 老者东张西望。 “这可是秘密中的秘密,小兄弟千万保密。” “我保密,我保密。” “因为上仙他——不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不竞真的忍不住了!他一阵狂笑,就差在地上打滚。 玉留音啊玉留音,看看我知道了你什么秘密,原来你不行! 燕不竞忽然觉得,就算自己做他徒弟也没什么,至少可以近距离瞧瞧他怎么个不行法。 “小兄弟快别笑,老身今日心情尚好,给你个法宝遮遮妖气,只是你得答应老身今后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可好?” 笑着笑着,燕不竞停了声。 他弯着腰,缓缓站起,眼中嘲讽之意甚浓,再看向老者时只剩一片假意温润。 他道:“斩妖、除魔?哈,仙长放心,这是自然。” 仙长笑呵呵的点头。 凭空掏出一枚银色耳钉,极细极小,递给燕不竞。 “小兄弟,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遮掩气息最为强悍,若不是对方太过强大,一般人是察觉不到你的真身的。回头你去找哪位仙子在耳坠上点个洞,穿进去就好。” 燕不竞勾唇:“如此,便谢过仙长了,小妖若能顺利拜得琼泽上仙为师,定不会忘了仙长。” 仙长乐呵呵一笑:“我福临仙人不过是见你有仙缘,帮你也算积点功德罢了,不必谢。” 之后,二人分别。 食指与拇指捻搓着手中银色耳钉,燕不竞往空中一抛,银色抛物线与星子一般明亮,他笑着接住,不假思索的刺入耳中。 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远处,两位仙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不亦乐乎。 “我说福临,你竟然把你那最宝贝的凝息针给了一个未曾谋面的莲花精?!” “我高兴怎么滴。”福临仙人喝了一大口酒,哼了一声,“就看他顺眼怎么滴。” “福临,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福临仙人嘿嘿一笑,酒葫芦凭空转了一百八十度。 “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觉得这九重天啊,冷冷清清三百年了,不如之前热闹喽。” “嘿哟我的天。”对方如临大敌般指着福临仙人,在脸盆里直打滚,“别跟我提三百年前,三百年前那个魔头燕不竞在九重天上闹的还少吗?那简直是噩梦,噩梦!这清平日子好不容易过了三百年,我才不希望又闹腾起来。” 福临仙人嚼了一大口花生米,嘴里叽里咕噜囫囵吞枣般说着话:“反正仙君也要回来了,该回来的都要回来了,你不希望也没有用。” “福临你说什么?” “喝酒喝酒,还说什么说,快喝。”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文文文来啦啦啦啦^ ^~多多留评和我互动好啵! 下一篇写《腹黑同桌的千层套路[电竞]》求收藏啦,这本肯定好玩好看!戳专栏可见~ 云立高中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林灯一清清冷冷,秀骨绝佳,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喻泽年高挑俊逸,笑容杀人,人从花丛过桃花到处摘。 明明都是风云人物,偏的看不惯对方。老师们头疼,校长头疼,谁都头疼。 到后来索性调到一块坐。 老师气极:“你俩给我坐一块儿去!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滚回去!” 成为同桌的俩人:“……” 电竞圈也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DD与年大爷,超高人气神秘大神。身在不同战队也没见过对方,因为一次意外结下世仇,从此一见面就杀红眼,杀的直播间次次沸腾! 而不巧的是——今年俩人总决赛对上了。 总决赛现场气氛燃到顶级,双方队伍出赛,彼此站好鞠躬敬礼。 DD弯腰。 年大爷弯腰。 抬头。 一个不再清冷孤高,反倒口吐芬芳。 一个不再笑容如风,直接傻眼愣神。 林灯一:“……操。” 喻泽年:“……”操谁?你说清楚。 “你他妈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几万观众见证俩大神差点在台上打起来了。 不仅如此,正式比赛让人瞠目结舌。 观众一:“……DD不是最讨厌大爷的吗,他,他怎么压着他不起来?” 观众二:“我也觉得奇怪,大爷不是远攻贼厉害吗,怎么今天肉、肉搏?” 比赛完毕后,俩人直接冲到酒店打的地动山摇,俩队人马在房间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不敢劝,不敢劝。 第二天。 酒店经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打架就打架,毁我床干什么啊呜呜呜呜。” 【小剧场】 学校办公室。 老师冷哼:“和好了?” 某俩人点头。 老师:“知道相亲相爱了?” 再点头。 刚出办公室门,喻泽年一把压过林灯一,他故意在他耳边调笑道:“别动,老师说了,要相亲相爱。” “所以,男朋友,亲我一口。” 第2章 重返魔域 燕不竞头一次能在九重天走的这般大摇大摆,尽管他那水蛇腰扭的叫好些仙家忍不住回头看。 “何处来的逍遥小仙?真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总有些老古板气的胡子翘老高。 燕不竞自然不知,毕竟这具身体对他而言实在是陌生,谁还管自己走路什么样儿啊,在荷花池瞧一瞧这阴阳难辨的脸就够恶心的了,再要他去照个镜子观赏观赏走路时的迷人风姿那还不如杀了他。 毕竟他对这身体的样貌形态实是颇为嫌弃。 近日这九重天可是热闹的紧,不动脑子也能猜到是何为,那必然是因为消失了三百年的琼泽上仙即日归来。 “不就一块万年老冰砖,费得上你们使这么大力欢迎?”燕不竞伸手扯了根绿头绳随意系了头发。 这一身不伦不类走在各路仙家当中真是媚俗的可以。 他也没闲着,一路走下来没少见熟人,要么是当初被他踹下不归宫的,要么就是被断过胳膊断过脚的,挠挠头,他竟然不知自己揍过这么多仙家。 惭愧惭愧,无心之过无心之过。 “哪儿来的小仙,可知此处是何地界,掉下去可是要了你的命的。” 一柄**抵在燕不竞眼前,断了他的路,他心中白眼一翻,我怎会不知下头是何地,那是我老巢! “快快回去,此处不是尔等小仙该来的地方,可知掉下去便会被魔人吃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是,仙长,我这就走,这就走。”燕不竞装模作样做了一揖,又装着好学的样子问: “仙长,吾乃福临仙长座下一小仙,近日看这九重天上格外热闹,知晓琼泽上仙即日回府,一时兴奋不知不觉就走来了此处,我见下头黑云密布,当真是魔域入口?” “呵,不然呢。”护卫双拳一抱,“下面可是三百年前仙魔大战留下的遗址,里头怨气可大着呢,看见那些黑云没,那可不是普通的云,那都是魔族的死魂。” “这么可怕。”燕不竞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举双手拍掌:“琼泽上仙好棒棒。” “那是当然,既然琼泽上仙也是你偶像,我就不为难你了,快些走快些走,此地凶险无比,你先……喂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只见一道粉绿色人影一晃,噌的一下纵身跃下,快的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朝着滚滚乌云而去。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守卫瞪大了眼,望着灵台下面很快被黑云吞没的燕不竞,对同伴说:“……报,还是不报?” 同伴比他还哆嗦的厉害,一拍他脑袋,声音都变了调:“报什么报,这死魂灵有多少你我还不知道?那日花澜仙子的爱犬失足掉下去,一瞬间就只剩堆骨架,方才那小仙灰飞烟灭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报上去只会判咱俩个失职,到时紫雷鞭打在你身上你冤不冤!” 二人咬咬牙,权当没看见,继续站岗。 风呼呼吹过耳边,燕不竞很快被乌云淹没。 腥臭气味直往鼻子里钻,死气与怨气充斥在各处,当真如那俩侍卫而言。 燕不竞飞快向下坠落。这具新身体纯粹的一丝脏邪也无,大大吸引着死魂。只听阵阵咆哮,死魂仿佛闻见了世间美味,嘶吼着朝燕不竞奔涌而来。 眼见就要被湮灭,燕不竞急速下落,看着狂暴状态的死魂,声音微沉道: “都督何在?” 此声如点点波纹,一圈圈泛开,忽听远处长啸,一道黑影飞也似的窜来,一把托住燕不竞的身体,稳稳的抱在他怀中。安然落下。 这么一出,弄的那些死魂都怔愣了,他们呆愣的样子看上去着实好笑,但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是围成圈将燕不竞困在中间。 一时间狂风大作,腥臭味渐渐散去,而那团黑影之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他浑身是血,手中双刀低鸣,尽管发髻已乱,但面容上的杀伐之色仍叫人胆寒。 此乃不归宫前任都督——久连城。 久连城隐藏着内心的激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嵌入泥土。 声音一直在颤,难以掩饰激动的心,却永远不忘礼节—— “奴,连城,恭迎宫主归来。” 燕不竞最不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将他拉了起来:“你说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跟我来这套。我现在不是魔主,大可不必这样。” “我只是太激动了,我没想到主上真的没死,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还会回来!”久连城眼角隐有泪花。 燕不竞扭过头:“早些投胎不好么,还等我做什么,我上一世走的无牵无挂,像我这种十恶不赦的恶人能安安稳稳度过晚年就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恩赐,谁还想再活一世啊。” 久连城听的皱起眉。 燕不竞又道:“你说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人还可以活到两鬓斑白。” 久连城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讶。 “你这么看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 “……对,宫主说的甚对……” “叫我燕不竞。”燕不竞执着。 久连城闭嘴不言。 “不叫?那我走了。”燕不竞扭头就走,头也不回。 “主……燕……不,不不竞。”久连城舌头都快咬掉了。 燕不竞顿足,笑着回头:“三百年不见,你居然成了结巴,行了,我去魔域拿个东西,改日再见。” “拿个东西?” 燕不竞笑道:“自然是拿回我的宝贝。” 焚尘,燕不竞的神器,曾经跟随他大杀四方。有道是:焚尘既出,四方皆伏。 赤焰紫金枪可召三千业火,焚万物为尘。 当然,这柄枪除了上阵杀敌,该干的可都干过,什么杀猪捉鱼掏鸡摸狗......特好使! “是。”连城应。 “对了。”燕不竞指了指那群死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认得我了?” 久连城皱了皱眉:“不知,大约是他们死时灵魂都有破损。” “那你为何认得我?” 久连城笑了:“宫……不,不竞说笑了,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别说三百年,就是三千年我也认得出你。” 燕不竞内心一恸,点点头,挥手:“走了。” “宫主!” 燕不竞瞪他。 “不竞……此时魔域已不是当年,你千万别透露自己身份,别告诉他们你的名字!” 是因现任魔主已换人,所以忌讳?可以理解,燕不竞点点头:“知道了。” 燕不竞嘴里叼着一根草,面上虽然看上去平静无波,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为何久连城死了? 方才喊他只是想确定一下都督在不在魔域,却没想到喊来的竟是他的死魂...... 久连城法力无边,除自己之外无人可伤他。是他座下一条忠犬,永远只听他一人号令,跟随他出生入死许多年,天上人间几乎形影不离。方才装着无事人一般调侃也就只是装装样子,看见他从黑云中出现时燕不竞是心神巨震。 没有他的这三百年里魔域发展成了何样?若是成了无间地狱,他定然要将魔域夺回。 想着想着,他走到魔域门口,差点被城门晃的花了眼。 嘴巴越张越大,头仰的越来越高…… 嘴里的草都被惊掉了。 燕不竞两眼睁的老大。 金灿灿的黄金垒成的城墙,每隔一块金砖就镶着一颗比鸡蛋还大的夜明珠,隔着城墙也能听见城里的欢声笑语,以及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魔人军队。 他两眼险些被闪瞎。 燕不竞深有老父亲的欣慰。 不错不错,魔域越来越像个样子了。这金碧辉煌明珠璀璨的,太耀眼!太夺目! 他笑眯眯的点点头,大摇大摆的往前走,谁知护卫横来一步,挡了他的道,眼见俩人就要正锋相对起来,燕不竞的后颈忽然被捉,一下被往后扯去,他被扯的一个趔趄,身后伴随着一声苏到骨子里的娇俏:“哎呀可让我找着你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不就是不让你领舞吗,好好跟我说便是,来来来,这花环给你,最漂亮的服装给你,最好的首饰也给你,待会儿可给我好好表现,明灯节这等大日子可由不得你胡来。” 燕不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听见明灯节才一个激灵。 原来今日是魔域一年一度的欢庆盛会——明灯节。 魔域久居黑暗,每年九月初六都会有这么一次明灯照世的机会,更是唯一一次人、鬼、魔三界共处的日子,这一日,魔域大门朝四方敞开,胆子大些的人族会跑进来玩,阎罗也会给鬼怪放个假,同样,虽然没正式对仙界开放,但就算是仙人来了,魔域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年明灯节,魔域都会灯火通明,什么样的灯笼都有,四面八方燃着各式烛火,人间的小孩子最为喜欢,时常在街上跑着闹着。 燕不竞被推进一个小房间,还被扔进各种衣服首饰。 “快些穿,快些穿,一会儿演出就要开始了,咱们可是要巡街的,别误了时辰。” 穿……魔族的衣裳? 燕不竞心中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以他对魔族的了解,尤其是魔域女人的了解……他打开手里衣服,果然!一时间额头冷汗直滴。 三层透明薄纱的超级无敌短裙,艳红肚兜,交叉性感的黑色蚕丝袜,以及若有似无的披帛…… 他大笑三声气的手抖。还真特么以为他是女的了? 他是个男人! 男人! 不能因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就如此侮辱他,简直罪无可恕! 燕不竞大骂一声:“呸!”转头灰溜溜的穿上这身衣服。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燕不竞如此安慰自己。 不情不愿换上衣服,刚穿好就听见有人在催。 “快些快些,咱们要出发啦,待会儿把这篮子里的糖都发出去,爱给谁随你们高兴,别玩儿过火就好。” “糖?”燕不竞顺手拿了篮子,看里面的糖,糖纸上清楚写着名儿。 他念道:“尸变糖?” “狗屎糖?” “大胸糖?” “……”怎么还是老套路。 再看。 “……浓情蜜意糖。” “亲我一口糖。” “你侬我侬糖。” “颠/鸾/倒/凤糖…………” 燕不竞抽了抽眉头,魔域的新奇玩意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这些糖是明灯节特有的,很受人喜爱,吃了就会短时间内变成糖名的模样,比如尸变糖,吃了真的宛如从地底爬起的死尸一般恶臭可怖。大胸糖,专为小胸女人准备,让人短暂拥有丰乳肥臀的喜悦,大上个一倍两倍全随喜好。至于新出的浓情蜜意糖和颠/鸾/倒/凤糖,他还没试过,不知道。 但据他所知,在魔域最受欢迎的并不是这类糖,而是——玉留音糖。 糖如其名,对,没错,就是吃了能短暂变成玉留音的糖! 燕不竞昔日毕竟是魔主,没人敢拿他寻开心制成糖,但玉留音不一样啊,仙家本就是魔族对头,魔族尚武,虽不喜玉留音,却对他那一身本事佩服的很,大家都对他分外好奇,于是,玉留音糖卖的那叫一个快,销售的那叫一个好。 他在篮子里翻了翻,道:“怎么一颗玉留音糖都没了?” 一位扎着两小辫的女孩儿路过,见站在那发呆的燕不竞,先是哇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到他面前盯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燕不竞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这么被盯着竟然耳朵都红了。 “姐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你真美!”小女孩一脸艳羡。 燕不竞非常不喜欢‘美’这个称赞,他刚想说话,小女孩又道:“还特别骚!” 燕不竞:?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小女孩围着他转了一圈,一把掀开那三层轻纱的屁帘,惊的燕不竞一声大叫:“你干什么!” 小女孩双眼澄亮,朝他竖起大拇指:“阿娘说过,女人一定要细腰、翘臀、长腿,那样的女人才够骚,才够漂亮,才够配魔主喜欢。姐姐你这样魔主一定会爱上的!” 燕不竞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想到什么,弯下腰问:“魔主会喜欢我吗?” 小女孩肯定的点头:“巡街的尽头就是魔主的重明宫,姐姐这么好看,魔主一定一眼就挑中你的!” 重明宫……昔日的不归宫不光易了主,连名也换了。 原来如此,说来好听是为明灯节尽兴,原来是变着法儿给魔主送女人。 他懂了,毕竟自己曾经也被用尽了办法的塞过女人。虽然不知现如今魔主是谁,但先同情一下准没错。 燕不竞拍拍她的头,说:“以后夸姐姐好看,别用‘骚’这个字了……” 他微微一笑:“用浪。” 女孩似懂非懂,要走时,又回头道:“姐姐方才好奇玉留音糖怎么没有?” 燕不竞点头。 女孩儿嘿嘿一笑,道:“姐姐待会儿巡街时就知道啦。” 还卖关子,燕不竞朝她笑着摆摆手,女孩儿兴奋的蹦蹦跳跳走远,却忽然回头十指并成喇叭状,诚心跨了一句:“姐姐你真浪!是我在明灯节见过最浪的啦!” 燕不竞:“......” 他是不是误人子弟了...... 等人走后,燕不竞收起假正经的表情,思忖道:“若不出所料,焚尘应在不归…重明宫,想进去凭现在的身体有些难,不如就办好一个舞女的角色,借以此混进去?” 他嫌弃的多看了两眼裙子,道:“不就是骚么,谁不会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个小天使留言说莲花雌雄同体,喂喂你很懂啊,话筒给你你来哈哈哈,搬好小板凳 另外,告诉你们个秘密,燕不竞划船从不用桨,知道为什么吧:) 专栏还有本预收求收藏啦《就喜欢看你得不到我的样子》 霸道小狼狗硬上攻x斯文败类性冷淡禁欲教授受 余知白爱谈越爱了七年。为了他离开正当红的演艺圈,去了B大当个普通的表演系教授。 他看上去与世无争,发及肩,话少,眉目总有些许清冷。 白日里受人尊敬,是无数学子的梦中情人。 然而到了晚上,是谈越身下被撕裂的绵羊。 谈越的朋友都知道,他包养了个以前的小明星,现在是大学教授,一张脸比女人还美,但假清高,拿着谈越的钱,陪着谈越睡,还要装着一副干净的样子。 包括谈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你就是我拿钱买来的东西,别他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多重要。 ——爷我不拿多,五十万,你等着看多少人往爷身上爬,你算老几。 余知白次次被他羞辱,甚至在满是学生的课堂被他强行。他爱他爱到卑微,却终究还是伤了心冷了情。 一死了之。 余知白失踪了。 学校找他找疯掉,联系谈越,谈越冷笑:“没事,前段时间吵了点架,用不了几天自己乖乖会回来。” ——后来过了数月,警方找到了余知白的枯骨。 谈越疯了。 大约是上天怜悯,余知白活了,只是,他不再沉默,决心重入娱乐圈,仅靠一部戏封神,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影帝。 一天夜晚谈越打开他的房门,余知白只穿了件宽大的衬衣,双。腿又长又直。谈越眼睛都看红了。 “我给你一千万,立刻跟我走!” 余知白笑了,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红葡萄酒浸染着指尖:“谈少爷,我给你两千万,立刻给我滚。” ○追妻火。葬场 ○先。上后爱 ○攻是电动小马。达 第3章 三生桥遇 舞队的任务极其简单,在燕不竞看来,只要一路瞎扭扭到不归宫就行,他只是想趁巡街的机会探查探查魔域现在的情况。 哪知木门一打开,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却看的呆了去。 灯火通明之夜,处处都是被施了法的团火飘在空中,夜如昼般亮的夺目,孩童兴奋的跑叫,你追我赶好不快活,年轻的男男女女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魔,总有人娇俏的偷看身边人,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亦有人将手中莲花灯递给别人,好表心意。 一个人,皮囊可以换,躯壳可以换,灵魂却是换不了的,由自内心的开心更是藏不住。 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地。 燕不竞揉揉眼睛,眼眶一阵发酸。原来魔域的人现在如此幸福,那他就放心了。看来,现在的魔主应该不差。 若说前世是什么让他最为惦念,那必然是整个魔族。 现下大家各自安好,那颗心才真的放下。 心情一下变得轻松,燕不竞整个人都开始浪起来了。若说刚刚也就随便扭扭,他现在舞的那叫一个嗨呀。 舞队一来,丝竹之乐起,鼓点一起,气氛瞬间就被点燃,如百花齐放般数十位美丽动人的魔族女子扭着曼妙的腰身朝街上人到处抛媚眼,时不时的扔出去一两颗糖果,惹的人大叫:“这里!还有这里!” 尤其是领舞的那位,不知道多少男人眼睛黏上去就没下的来。没办法,谁要燕不竞那张脸生的如此祸水,他高兴起来时舞的欢快,笑起时如晨雾拨开,弄的那些男人垂涎了他一路。 口哨声调笑声不断,燕不竞阵阵恶汗,直到看见方才那位扎羊角辫的少女正对着他疯狂摆手,大老远的喊着:“姐姐加油!” 他应了声:“哎!” 反正谁也不知道他是谁,难道谁还能隔着皮囊点出他真身:呔!此乃天诛地灭罪无可恕之前任不归宫宫主——燕不竞! 吗? 绝无可能。 玩儿就玩儿的开心点喽。 他将披帛扔向一位朝他招手的男人,抛了个媚眼,一扭身回眸之际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眼倏然瞪大,身体僵硬一瞬,本能的一脚踹了出去:“卧槽!玉留音!” 羊角辫小女孩儿傻眼了站在旁边,三两步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角;“姐姐,他是我哥哥……” 燕不竞回神,忙道:“他分明是玉留音,这张脸我绝不会认错!” 女孩儿哭笑不得:“姐姐,你看啊,这全是玉留音啊!” 燕不竞抬头,环顾四周,一下愣了,这…… 左边是玉留音,右边是玉留音,前面是玉留音,后面也是玉留音。到处都是玉留音。 “姐姐,你方才问怎么没有玉留音糖,是因为早在两个月前玉留音糖就被卖光了呀!耗子坊的老板非说什么物以稀为贵,再不愿意多出货了。” 方才没注意,燕不竞现在真是寒从脚底起。 这群人扮谁不好,偏偏扮个玉留音,他这辈子最不想碰见的人就是他,那人修为厉害就罢了,偏的还最难搞,一双眼睛毒的跟什么似的,半点事情都瞒不过他。 燕不竞只觉得自己掉进了玉留音窝……这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简直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琼泽上仙在魔域的威名还是久居不下。燕不竞一边七扭八扭,一边对羊角辫说:“小妹妹,帮姐姐个忙好不好?” 羊角辫点头:“好呀,姐姐说。” “姐姐口渴,想喝点酒助兴,你瞧着哪里有酒,给姐姐弄些来可好?”他弯着腰小声道。哪知身后人多且挤,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他恨恨的咬牙切齿在小孩儿面前不好发火。 羊角辫蹬蹬蹬跑远了。 燕不竞本想偷偷溜了,一转身忽的撞上一人,眼前一个木葫芦摇了摇,里头酒水哗啦啦响,燕不竞眼睛立马直了。 葫芦盖开,酒香四溢,他兴奋道:“桃枝酿!” 此酒燕不竞惦记了上百年,一时兴奋地有些不能自已:“我可否尝一口?” 对方递来:“当然。” 燕不竞喝了一大口,抬眼,才好好打量了翻眼前人。 此人身背七弦古琴,青绿色衣衫如烟雨之中的连绵山峦,上半张脸被一张白色面具遮掩,下颚露出,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在慢慢悠悠的打量燕不竞。 燕不竞亦在打量他。此人衣衫暗纹游走其上,华贵而低调,是个人物。他眼珠一转,娇羞的往他怀里一倒,“哎呀”一声,怯生生的道:“公子,小女子不胜酒力,已是醉了。” 酒葫芦晃了晃,青衫男子隐有笑意:“恩,一整壶桃枝酿都被公子喝下,自然会醉了。” 燕不竞点点头:“公子不嫌弃,就带……”他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从他怀里蹦了出来,哪儿还有刚刚柔弱无骨的模样,他穿着一身极具魔族特色的露骨服装,插着腰,眯着眼。 “你是谁?” 此人危险。 这是燕不竞第一反应。 青衫男子好奇的打量燕不竞,笑了出来,双手抱拳,道:“在下蓬莱仙岛有琴浪,本是无意冒犯公子,只是觉得公子穿着女人的装束在舞队中跳的十分开心,一时有些好奇才走了下来,还望公子莫怪。” 这人说话倒是客气,瞧上去温文尔雅,语调也让人觉得舒服。 燕不竞摆摆手:“为讨生活而已,你以为我想扮女人。” 话一闭,仿佛是为了配合燕不竞似的,他那百八十年没叫过的肚子——咕噜噜。叫了。 尴尬的气氛…… 他惊大了眼。 他的肚子居然会叫了……燕不竞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感受过饿的滋味了。 这具身体还真是,“像个人”啊。 青衫男子笑道:“看来,公子是真的饿了。若不嫌弃,就跟在下去吃些东西,小酌几杯?” “就你一人?”燕不竞问,他确实有些想去,不过不是想吃东西,而是馋他那桃枝酿了。若说不喝还好,偏偏刚刚尝了半壶,直接勾起了他的馋虫。 青衫男子摇摇头:“在下本是约了朋友,奈何朋友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等了他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来,估摸着今晚也不会来了,哎,可浪费了我那十壶桃枝酿呀。” “走。”燕不竞拉着他就走,切莫废话,赶紧走。有桃枝酿什么都好说! 青衫男子在后头嘴角微勾,不着人见之处,眼神似有光一闪而过。 燕不竞喝的那叫一个爽啊! 好久好久,没有喝的这么满足,这么快意了! 小桥流水,荷叶点点,一船一桌,两人。 湖面飘着各色河灯,酒家端的会做生意,将酒家开在湖里,一桌就是一船,人们坐在船上对饮,聊天畅谈好不快活。 水波轻漾间,不过半米就有几盏河灯。 大多是成莲花模样,燕不竞喝干了最后一口,已经有些晕乎了。 随着船身摇摇晃晃,他见桥上人来来往往,不由自主的“嘁”了一声,眯着眼睛微醺道:“这些人啊,都,都没学到玉留音的精髓。”手指着桥,青衫男子看过去。 “哦?公子莫非是见过琼泽上仙?” “嗝——”燕不竞嗤笑,“他算哪门子上仙,还没我厉害呢!不就是冷了点,法宝多了点,个子高了点么,跟个冰桩子似的,哪,哪里好了。” 青衫男子饶有兴趣的问:“现如今琼泽上仙人气如此旺,少见不喜欢他的,公子可是有趣的紧,竟然这般不待见琼泽上仙。” 燕不竞躺在船上,比出小拇指:“他在我面前,就是,这个。” 他忽而勾唇,笑道:“我要他跪,他绝不敢起。” 青衫男子摇头:“公子,你这可喝大了,那可是琼泽上仙。” 话可不能乱说的呀。 船身晃的轻柔,燕不竞越来越醉了。 迷蒙之中,眼皮耷拉的厉害,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说了什么,好像提到了收徒,又趁机说了好些玉留音的坏话。 嘲笑他带徒弟别带成了比他还不知冷暖的冰棍子,诸如此类。 燕不竞喝大了,一边笑,一边摇着船到了桥下。 “三生桥。”他缓缓念出桥名,醉的说胡话:“一世就够苦了,谁还要三生三世啊。” 湖中星辰倒映满布,湖面被烛火星星点点照亮,河岸还有人在放着河灯,就连半空中都漂浮着一团团火焰。 他最喜这火光,燃烧的温度可以让他察觉到生命的跳跃。 只是星火燃烧时的热度总是能扭曲事物。 例如此时此刻——桥上站的那人。 一袭白衣,仿若即要乘风而去,又似跳脱六界,无欲无求。 真所谓,不知雪色人间落,曾是九重仙人来。 燕不竞将船划了过去,在桥下,痴痴傻傻的笑指着桥上那人,对青衫男子说:“看了一整晚,这个人才最像玉留音。” 青衫男子随指着的方向看去,拿下面上面具,与桥上之人对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风过,湖面的河灯哗啦啦往一个地儿跑,小船摇摇晃晃,燕不竞险些站不稳。他握着船桅,明明醉的深了,双眼却亮如四周漂浮的火光。 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黑如墨的长发,以及没有丝毫遮挡的腰身。 这一幕全然落在了桥上人的眼中。 他冷冷瞧着,见船上的人大出洋相,指着自己不断重复。 “这个人才最像玉留音!” 桥上人淡漠而清冷的望着,仿佛望湖上万千星河中那一叶不起眼的河灯。 燕不竞大声呼喊,招呼着其他船的人往桥上看:“我告诉你们啊,玉留音就是这张脸,他可无聊了,不会笑,不会闹,跟个木杆子似的。还偏的许多人追他,我要是女儿家,才不会喜欢,亏得你们还天天办成他的样子,无趣,忒无趣。我要是你们,哈哈哈哈,我一定办成燕不竞!不归宫宫主!多帅,多威风,多了不起!哈哈哈哈!” 燕不竞不知,他这一声不归宫宫主喊出来,湖面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化了,而桥上那人本是寒山涉水不意尘世,双眼淡薄而清冷,却因那一声“燕不竞”,忽的将视线转向他的身上。 尚未来得及探清他眼底是何意,燕不竞身前就被青衫男子所挡。 他朝桥上人作揖,淡笑道:“好友,这位公子喝醉了,还望莫怪呀。”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冥婚一百年,离婚!》求收藏,戳专栏可见 文案: 温桑死的第二天他娘就给他配了个冥婚,配就配吧,可他娘竟然给他配了个十岁小儿,还说是专门找人算的哪路神仙家的公子,是个能给他下辈子带福气的人! 温桑在地底下飘着还穿了个大红喜服带着红盖头,冷笑:“幼稚,人神仙家的公子是随便能给我配婚的?” 谁料,地府工作人员特喵的居然因为这个冥婚不让他投胎,说他犯了未成年鬼保护法,少儿强婚罪。WT*F?伊克斯Q死米? 温桑:?????? 他怒:“我娘随便配的冥婚你们也能信?人神仙儿子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况且!”温桑手指天,朝天而怒:“就这十岁破小鬼毛都没长齐,鸟都看不见,还要我嫁他,我呸!让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结果,这一骂,就骂的他在地府做了一百年的寡妇。 温桑哭唧唧QAQ,为毛骂都不让我骂。 * 一百年后,温桑投胎了。 终于!终于! 然而,他一睁眼发现自己不是个婴儿,而是个二十岁的躺在床上的大小伙子。 温桑莫名的爬起来,心道,好家伙,这年头投胎都直接养成系? 床对面一道气场强大的身影正悠悠闲闲的品着手中红酒,姿态闲适的看着他醒来。 温桑恭恭敬敬,乖乖巧巧:“您是?” 扶楚在夜色中的眼眸深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道:“你的……老公。” 温桑:“哈?” 扶楚:“被你骂的那位毛没长齐,鸟看不见,做春秋大梦的——老公。” 温桑:? 第4章 莲花池中赤身见 燕不竞头痛欲裂,像被人拿锤头砸过似的,还是那种铁锤头。 他挣扎着坐起来,忽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 他登时睁大眼睛看向四周。 果然。 一片白茫茫,抬手挥去雾气,眼前之景展于眼中。泉水叮咛之地,荷叶展展,粉色莲花朵朵浮在水面,轻飘飘的摇摇晃晃。而燕不竞此时就在一朵莲花之中。 他气的砸墙。 “我特么怎么又回到这九重天上了!” 他又被困在这朵破莲花里了!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一顿酒喝完他就回了九重天了。 燕不竞观察四周,气的那双脚在水面上乱扑腾,不过要是别人看了,估计只是以为那朵莲花被风吹的飘来荡去吧。 这座莲花池他待了十八年,只知道不远处有些许庭院,但十八年从未有人声传来,该是一处废弃的院落。 莲花池也是,从未有人打理过。 简直无聊至极。 好在这池水温温热热,灵气极其充裕,为从未修过水系的燕不竞带来不少好处,这才能让他在万般寂寥中修出人身来。 他属实是没料到,才去魔域浪了没一会儿又被捉进这莲花。 这可怎么是好,难不成他真要被困在这九重天上一辈子? 燕不竞思来想去。 “莫非,是因为这具身体灵力太过低下,要按时进入这莲花中吸收灵气才能维持人形?”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屏气之余,灵力运转一周天,发现莲花里的灵气当真源源不断的往他身体里钻。 得。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真的被困在这九重天、莲花池、出不去了! 焚尘焚尘没找到,魔主魔主没看到,魔域魔域没溜完,就连桃枝酿都没来得及让他兜个几葫芦带回来。 燕不竞那个气啊! 在花心连打了好几个滚才气呼呼的爬起来。 一头黑发早就散了,身上不着一物,就连那可笑的魔族衣裳都不见了踪影。看来他是自动化成了灵体回的莲花里,所以什么都没带来。 也不知道那位青衫老兄会不会被他的突然消失而吓到尿裤子。 想到青衫公子,燕不竞脑袋不自觉就回忆起那晚桥上一身雪白之人。 “他是谁?”燕不竞撞了撞脑袋,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明明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却总有股熟悉的气息缭绕不断,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也曾那样对视一眼。 也不知是谁对谁说。 “你如此好看,我甚欢喜,随我回去可好?” 后来好像整座桥都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想不起来。 头疼。 疼的不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燕不竞懒得去想。 忽然,八百年没人影的莲花池——传来了说话声! 燕不竞一惊,忙一缩身体,才恍然自己还在莲花之中,完全不用担心这副模样被人看见。 他隐隐约约听见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楼阁之中传来。 “奇了,怎么还有人住了?十八年都没个声响的,这些屋子难道不是废弃的?还是谁被打入冷宫?” 他好奇,伸个脑袋看,可是什么也瞧不见。 燕不竞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主,这十八年可是要了他的老命,快憋出问题来了。好不容易盼到有人住进来他兴奋的像什么一样。 细听,仿佛是二位男子在说话。 具体聊了什么听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真的有、人、住、了! 燕不竞赶紧盘腿坐下来猛吸灵力,想越快恢复人身越好。 所幸的是,这一次他化成人形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晚上月朗星稀,他躲在莲花池中。沉起沉浮,准备去那几间楼阁瞅瞅,看看是谁住进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不过还没等他游出去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燕不竞赶紧缩回水中躲得远远的。 谁啊,大晚上来这做什么 他挤在莲叶最多的地方,荷花层层叠叠,透过缝隙他大气也不敢出。视线被莲花所挡,他也不敢动弹,只能靠耳朵去听。 直到人越来越近,声音在到池边时停了几许,接着是宽衣解带的声音。燕不竞耳朵一红,不禁想道:若是哪家的仙子,我要是看见人家玉体岂不还得娶了她? 好奇心又痒的厉害,他悄悄摸摸往前挪了一小步。 巧的是,在他动作时,对方也刚好下水,哗啦啦的水声入耳叫人心痒难耐。 燕不竞一方面阿弥陀佛,一方面堂堂正正给自己找理由:我是魔!还是魔头,看个别人洗澡怕什么,更缺德的事我都做过,不慌,不慌。 给自己心理暗示的燕不竞咬紧了下唇,使出毕生功力用最慢的速度最小心的动作掀开第一层莲花,往前悄悄摸摸挪了一小步,生怕溅出点水声,又赶紧趁热打铁挪了第二层,身段轻柔的如同水中蛇一般,一点儿声音也无。 好不容易往前窜了几米,他只能远远看着另一端白花花的背影。 具体还是看不大清楚,燕不竞双眼睁得溜圆,黑发在水中柔软蓬松,他在这看的倒是起劲,却忘了一件重要之事——他也没穿衣服啊! 再往前挪几步,等看清之后他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想吹口哨——圆月高挂,水波因为那人的动作微微荡漾,荷花与碧叶相映之间,那脊背的线条,细而不弱的腰身,以及半藏半掩在水中也能幻想出美好弧线的翘臀。燕不竞看的那叫一个香啊! 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 燕不竞刚看一眼背影,还没来得及发出肌如凝脂,发如歙墨,身姿绝美而出尘等等诸如此类的赞美,人就“卧槽”一声滑进了水里。 紧接着“哗啦”一声。 “谁!”一道沉而冷的声音传来,燕不竞心里咯噔一下——妈的,是个男的?! 白看了! 他可是以为是哪家仙子才瞧的那么辛苦,早知道是个男的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时可没时间让他想多,燕不竞惨叫连连:“别追我!别追我!我不是故意的,同为男子洗个澡怎么了啊啊啊啊啊!” 一柄仙剑快如闪电,在水中横冲直窜直朝燕不竞而去。可怜燕不竞现在这身子骨哪能跟这些仙家宝器抗衡。他吃了好几口水,紧接着屁股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抽了一样。他愤愤的回头,便见着那柄仙剑骄傲的甩着自己剑穗,像只骄傲的公鸡一般对他扬着高傲的头颅。 燕不竞屁股痛的要命,咬牙切齿:“你这破剑嘚瑟什么嘚瑟,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那玩意儿给剪了!” 那剑一声鸣,燕不竞赶紧往水下钻,临走前不忘挑衅道:“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剑,专打人屁股!我呸!”撂下这句话他就窜的没影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莲花之中,弃了人身恢复成魂体,坐在莲花中气鼓鼓的看那柄到处寻他的宝剑。 那剑围着莲花池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奇怪的挠挠剑柄回了主人处。 到现在燕不竞还觉得自己屁股跟着了火似的。 委屈的回头看,右边雪白挺翘的屁股蛋上红肿了一条线,他心疼的揉着自己,对屁股说:“你爹妈都没打过你,等着,看我下次给你报仇!谁打你一下,我定打他十下!” 池水边,站着一位白衣加身的谪仙。仙剑回到他的手中沉沉低鸣,仿佛在委屈的诉说自己跟丢了人。不消一会儿又高高昂起剑柄,似乎因为自己揍了别人的屁股而骄傲不已。 盈盈水光中,谪仙赤脚而走。踏波无痕,每一步,便开一莲。黑发直至臀下,顺滑如泼墨而成的画,他只是收了剑,远远望了荷花池一眼。眼波清清冷冷,似霜似寒。 没由来的,隔着很远躲在莲花里的燕不竞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么冷……”他摸了摸自己赤果的身体,不情不愿的扯了莲花瓣为衣,莲叶为鞋。 “呸,真难看。”他嫌弃这一身粉粉绿绿,活像个姑娘家。 “这样不行啊。”燕不竞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不利。这里是九重天,他这一世没有强大灵力,也没有焚尘那样的神器相伴。灵魂是世人胆寒的魔头,身体却是精怪。这在九重天是决不允许出现的,若被发现迟早是神魂俱灭的后果。 他盘腿坐在莲花之中,认真思索。 ——如此,他必须要尽快提高自身灵力,且得有强大后盾。 说到最强大的后盾,以及最强劲的修为,只有一人是他不二人选。 纵使万般不愿,燕不竞还是咬咬牙,恨恨的站起身。 “妈的。”他气骂了一句。 “玉留音,真特么便宜你了!” 这日,福临仙君正在炼丹炉旁念着咒语,一头是汗。 奈何这炼丹炉怎的突然暴走,炉顶一下子掀开,三昧真火到处乱窜,瞬间便点燃了他的炼丹阁。 福临仙君嗷嗷乱叫。 “反了你们了,快回去!回去!” 炼丹材料炸的到处都是,这火焰也不知怎的了,根本不听福临的使唤,更甚至有冲破炼丹阁的兆头,拼命的往门上撞。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往这边越走越近。 福临大惊:“莫开门!莫开门啊啊啊!” ——“吱嘎” 门开。 火焰顿时暴涨,窜天而起,兴奋的深吸一口气就要往外冲去。 几乎瞬间。 门外吊儿郎当地响起一声:“干什么?回去。” 只听砰砰砰砰——火焰抱头鼠窜,像见着什么绝世恐怖的东西一般逃也似的回了炼丹炉。 福临哼哧哼哧的爬了起来,一把把盖子盖上,“嘿哟,你们这些不听话的,我这九鸣方鼎治不住你们了是不是?非要我来点硬的?下次等我去找琼泽上仙借来玄冰丸,非冻死你们不可。” 教训完,福临一回头。 “嘿哟!” “小兄弟,怎么是你啊?” 燕不竞尚且还在奇怪那些火焰怎的听了自己的话,闻声,立马露出一张无害的笑脸,规规矩矩一揖:“福临仙长。” “哎哎。”福临最喜欢听别人叫他仙长,乐的满面开花:“小兄弟几日不见,来找我何事呀?” “小妖回去思考了几日,觉得仙长说的甚是有道理,我善水系,要想得仙身,确实得好好在修行上下功夫,而琼泽上仙又是水系修的最好的仙人,所以我决定——拜琼泽上仙为师。” 燕不竞双目明亮,瞧上去乖巧而知书达理,他微微低头,双手抱拳:“小妖对拜师一事还不甚了解,不知仙长有何赐教,可让小妖成功拜琼泽上仙为师。” 福临笑眯眯。 点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这可找对人了,这一年一度的琅华宴啊,还正是我在准备,琼泽上仙收徒也在当天,你且过来,我细细说与你听。” 燕不竞微笑着上前,看似欣喜,其实呀,他的内心在颤抖。 “我忍,我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叫你玉留音一声师父,来日我要你唤我一声爹!”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我调戏你,你笑笑呗[星际]》求收藏啦!! 希泽将军有多爱他的爱人薄斯,众所周知。 传闻薄斯长官长着一张让人跪下想叫爸爸的脸,尤其那双长腿性感无比,可惜英年早逝战死沙场,是最伟大最有魅力的人。 也是从那刻起,希泽将军身边再没有出现过另一半。 直到——一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无赖突然出现,成天黏着希泽。 就没人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希泽将军出任务他跟着、吃饭他跟着、洗澡他跟着、睡…睡觉也跟着… 希泽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滚。” 多的是人对这个无赖嗤之以鼻,认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然而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无赖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怎么办,媳妇儿不认我啊。” 难道我薄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把希泽迷的成天爬床的魅力没有了? * 这是一个攻重生回来把高冷受调戏的无处可遁的故事2333 我是个制服控,so不论攻受一律酷到家帅破天! 第5章 莲花池中肌肤亲 “什么!?” 福临仙君的府里传来一声惨叫—— “你要我去勾引玉留音?!” 耳边噼里啪啦,燕不竞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抽搐着嘴角双眼冒火,咬牙切齿道:“福临仙长,这就是你能给我的——绝佳建议?” 福临仙君嘿嘿笑着朝燕不竞勾了勾手指。 “声音小点小点,你过来。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琼泽上仙是个断袖?他那相好甩了他之后这都过去三百年了,上仙怎么也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寂寞空虚如此多年也忍够了,是该有个人陪陪了不是?况且,我又不是真要你用身体……”福临仙君从燕不竞领口往下望,“去勾引他。只是让你脸皮厚些。知道我趁着月老喝醉从他那套出过什么话吗?追人真谛:厚、脸、皮!” 燕不竞一边捂着领口,极其嫌弃的推开福临仙君的头一边抖掉鸡皮疙瘩:“不可能!仙长,实话告诉你,小妖我自打出生在这六界就从来不知道‘追人’二字怎么写,拜个师还追起人来了,我做不到!” 他拒绝的干脆而果断,礼貌性回了一揖便要离开。 福临仙长收了笑意忽道:“你不想拜这天上地下第一人为师?” 燕不竞脚步一顿。 “你明知自己属水系,却因我叫你对上仙做些越矩之事便如此抗拒,今后可怎么办?你可知以后在这九重天上要说多少违心话,做多少违心事,若你只随着自己性子来将来必定要吃苦头。” 紧了紧拳头,燕不竞嗤笑回道:“仙长,这些小妖还是知道些许的,但在小妖看来,实力才是绝对话语权。” 他回头,嘴角勾了勾,语轻,意却极重,他淡淡道:“若说不通,那我便打到他通。” 迈步即要走,福临气的在后面痛骂:“你这不听劝的小妖!有朝一日你定会哭着过来求我帮你!!!” “切,谁要回去找你啊,还要我厚着脸皮倒贴玉留音……”燕不竞光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玉留音有多难搞,谁都没发言权,就他有。他懂福临仙君的意思,也就是拿人间情爱打个比喻,意思是让他多亲近玉留音,要常在他眼前出现,时不时示个弱,撒个娇,不管玉留音脸色有多难看都别被吓跑就是,他也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厚点脸皮,缠着闹着要他收自己为徒呗。 “啧啧”两声,燕不竞摇头,福临仙君敢说这话是因为他没尝过玉留音的秒变冰雕眼。那家伙一个眼神过去能把对方冻成白雪皑皑之中的一尊雕,他才不会自讨没趣主动送上去给他盯。 “公子请留步。” 忽然一道清越声响起,燕不竞回头,便见着一位青衫缥缈,身背七弦古琴的翩翩公子。他露出温润的笑容,朝燕不竞走了过来。 燕不竞一喜:“是你?浪浪浪……” 青衫公子抿唇一笑:“在下有琴浪。” “啊对!有钱浪!”燕不竞一拍手:“你怎么在这啊?” “此话也正是我想问公子的。”有琴浪对燕不竞上下一打量,道:“若在下记得不错,上一次见公子,是在魔域,且说自己是为讨生活才扮作女人?为何……” “哦!”燕不竞黑色眼珠亮如繁星,脑中十八转,赶紧想好对策,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上次是为了赶明灯节的热闹,偷溜下去的,那次与你不熟,当然不好跟你说实话啦。其实我是九重天上的一朵……福临仙君座下一位小仙。” 有琴浪双眼微亮,道:“那次不熟?意思是这次我们熟识了?” “哈?哈哈,是,是,特别熟,极其熟!”起止要变熟啊,燕不竞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他,上次喝醉之后完全记不住自己怎么回来的又干了些什么,要是他趁着酒劲把自己老底儿全掀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急火燎,燕不竞扯着有琴浪走到九重天上的一座云雾缭绕的仙池边,朝他招了招手:“你来。” 见他左瞧右瞧,一脸欲言又止,有琴浪问:“公子是有何事要问?” 燕不竞哈哈笑了几声,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肩:“坐呀坐呀,别站着,别把自己当外人,我叫不竞,你以后喊我不竞或者阿竞都行。” 有琴浪笑了:“不竞?” 燕不竞点头。 “那我便叫你阿竞吧。”有琴浪道。 “行。”叫什么都无所谓,燕不竞着急的是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那个那个。”他左右看看,先问道:“你没告诉别人那晚在魔域遇到我的事吧?也没说我其实是个男人吧?” “‘别人’是指谁?” “就,你那晚等的好友。” 有琴浪道:“没有。” 不过,他自己亲眼看见了算不算? “那就好那就好。”燕不竞又压低了些声音,道:“那晚,你记不记得桥上有个人?” “恩。” “我后来喝大了,就记得自己晕乎之间好像说了那个那个谁,受万人敬仰天上地下第一人宇宙无敌帅最厉害最霸气最最最……的琼泽仙人坏话?”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吹他一番再说。 有琴浪忍着笑,“恩”了一声。 “说了。” 咯噔一下,燕不竞心道完蛋。 有琴浪又道:“还说了很多。” 燕不竞:“……” 妈的这要是被玉留音听去他还怎么拜师! 再厚脸皮也不行了吧! 苦歪歪一张脸,他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有琴浪:“你说,玉留音天下第一混蛋,长的人模狗样,性格烂到家。” 燕不竞:“……” 有琴浪:“你说,玉留音从来不懂得怜花惜玉,打人特别疼,打屁股最疼,还说他那箫音吹的跟鬼哭狼嚎一样,听一遍能做一整晚噩梦。” 燕不竞:“……” 有琴浪:“你说,看上去冷淡的人其实最闷骚,玉留音就是典型,人前是君子,人后是浪子。” 燕不竞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迎接自己的胡言乱语了。他喝多了都是说胡话的吗?不是,玉留音人后的样子他怎么会知道?他那宝贝玉箫是人都知道他有多宝贝吧,捧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吹给他听? 原来自己喝醉不光说的话有问题,他还有癔症… 有琴浪忍不住笑意,温润的眼睛弯起,道:“你还说了一句话,要听吗?” 燕不竞抖了抖。他到底说了多少…… “你说,我,我听下。” 有琴浪道:“你还说,玉留音他其实不行。但是你行,你要把他从天上日到地下,日的他哇哇叫,日到三天三夜起不来。” 什么什么什么!?燕不竞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我我我我???”嘴巴张开就闭不上了。 本,本宫主豪言壮语还是不减当年啊…… “我还说过这种话?!” 燕不竞要疯,前面那些话要说是因为他早就看玉留音不顺眼就算了,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他潜意识里不光战场上要赢他,床上还得赢? “我的胜负欲这么强?”燕不竞忽然有些佩服自己,果然,不归宫宫主就是非常人,想日的人都不一般…… 燕不竞头都快埋到膝盖里去了。 他坐在池水旁,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瞅着有琴浪:“浪浪,答应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好?” 有琴浪被这声浪浪喊的抖了抖,艰难的回道:“好。” 燕不竞游魂似的又恢复了魂体,飘飘荡荡回了莲花池。 一路都在琢磨自己成功拜师的可能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晚魔域的人那么多!看戏的人那么多!他虽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可是牢牢记住了自己喊话的分贝,还有桥上那人堪比世纪大冰川的眼神。 …… 等等? 燕不竞一个激灵。 玉留音狂热者都那般气愤,要是被玉留音本人听到了………… ? 不敢想象…… 要不然,先下手为强?在玉留音还没听见风言风语之前先缠绕死他? 福临仙君的办法在燕不竞脑海里回转又回转。 要说魂体的好处就是一念之间便可去到想去的地方,但,终究是弊大于利,修不出真正可以脱离莲花的肉身这对他而言实在是非常不便。 简而言之,他现在没有第二选择,他必须要拜玉留音为师,并且要将水系法术修炼到极致。 前世他为火,玉留音为水。 水火不相容,世人皆知。 燕不竞身为不归宫宫主,镇宫之宝乃他神器——焚尘。 焚尘之中的三千业火与他相连,也仅听他一人使唤,今生重生之后,燕不竞发现他竟然召唤不出一丝三千业火。不知是他重生时哪里发生了错误,要说,三千业火与他灵魂共生,不管重生在哪里都无妨,这属实让他疑惑。 而且,焚尘流落世间是个麻烦事儿,前世惦记他的人可不在少数,不知有多少人想拥有三千业火。 他们得不到燕不竞,便想尽了办法去偷焚尘。 “不行,我得尽快找到焚尘。”燕不竞在莲花中细细思考,想的入了神,对周遭发生的事竟然一无所知。 “重生第一日我便用灵魂感知探查了焚尘,但一丝轨迹都无。它是被什么人封印了?”只有这个解释,被封印,困在无法与外界交流的地方,是最大的一种可能性。 “若是被大义者收藏便好,若不是……”燕不竞皱眉,那可不妙。 究其所有,归溯源头也不过是因为他此时太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事想做但根本没有办法去做。 躺在莲花中,燕不竞望着天上的星子,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 “我不会让焚尘落在任何人手中,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拿。” 正想着,忽的四周一片汹涌抖动。 燕不竞就算是魂体都被震的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 “什么情况!”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 他拼命的抓着莲瓣,但虚空无一物,什么也抓不到。 莲花池雾气升的极快,视野被一片白茫茫遮掩,燕不竞什么也看不到了。 而莲身还在剧烈摇摆,并且幅度越来越大,他在里面像风中的树叶一般四处翻滚。 外面世界明明一片静好,莲中却如此地动山摇,燕不竞忽然意识到,特么的,这莲身根本是为了要把他甩出去吧! 他拼命喊叫:“你要是再摇,信不信本宫主出去就把你连根拔起,莲叶裹腊肉,莲花送老鸨!!” 不说还好,一说莲花疯了,摇的更恐怖。 燕不竞终于受不住,被猛地甩出莲花。 他大骂:“靠!!!” 老子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啊!!! 只听“噗通”一声,他赤身。果。体摔得一脸狼狈,惨兮兮从泉水中爬起,黑发紧紧贴着身体,完美曲线尽情展露。 这处偏莲花池边缘,水并不深,燕不竞站起来刚刚好到大腿根。 他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那朵破莲花,一抹脸上水渍,恨恨道:“现在你倒是不摇了,大晚上发的什么疯,非要把我摇出来,这外头有什么好看的……”燕不竞一边骂一边抹了下脸上的水,夜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忽的,一声清冷淡漠之音在身后响起。 他浑身石化。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燕归山?” 燕不竞:…… 完了。 这一声,淡漠如远山,仿若空谷流音,听的燕不竞浑身一震。他竟有些恍惚,险些以为自己还活在上一世。 此声再熟悉不过,再世为人燕不竞怎么也忘不掉曾经跟他争斗了一辈子的人的声音。 ——是玉留音。 多年未闻,这人声仿佛更冷,更没有感情。 但,感伤只有一瞬,怀念也仅一瞬。生死由命,且,他现也不再是不归宫宫主,而是莲花池畔一小妖。 燕不竞可没忘,此时此刻他不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灵力低微到能被玉留音瞬秒不留渣的莲花精,特么的他还没穿衣服啊! 赤、身、果、体! 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这破池子居然是玉留音的地盘?他重生在哪不好偏偏重生到了死对头门前?! “转过身来。” 毫无感情的语调又响,燕不竞一个哆嗦。 他全身僵直,缓缓转身。眼神却是精光一现,唇角勾起。 你当我傻吗!他想着,别说我没穿衣服,要是被你看见这张脸我还怎么混,还指望拜你为师抱你大腿呢。 身后人近在咫尺,燕不竞微微低头,转身之时故意踩滑了脚,哎哟一声往前栽去。水花四溅,他赶紧采了片荷叶盖着脸,只是,好巧不巧,栽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 触感滑嫩而冰凉,两具身体滑溜溜一片,燕不竞树袋熊似的抱着他,浑身紧贴毫无缝隙,且某处十分意外的碰在了一起,燕不竞藏在荷叶下的眼睛骤然睁大。 卧槽。 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我才不是故意抱的呢,哼 你们知道吗,上仙大人曾数年对泡澡产生阴影,总觉得洗澡有人在偷看,就穿着云锦织成的遮羞布泡,然后!没有一次不被燕不竞扒光过。OvO 每天诚心求作收(就是专栏收藏)鞠躬~ 第6章 拜师要领三字诀 他不敢想象玉留音的神情,只觉得风雪欲来,十分清楚自己要是不赶紧逃就等死吧! 于是,燕不竞咳了两声,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十分缓慢的从玉留音身上滑了下去。 这一躬鞠的,头低的只剩个脑袋顶,道:“小仙乃福临仙君座下一仙童,刚入九重天不久,一时迷了路不知怎的误入上仙府邸,请上仙恕罪,小仙这就走,这就走。” 玉留音没回话。 一步,两步,荷叶遮着脸,他逐渐走远,大气不敢出一声,全身汗毛都如临大敌般防着玉留音。 过了大约一分钟,燕不竞好不容易挪到莲池另一边,本想着玉留音今儿个怎的反应迟钝,忽听一声剑鸣冲天而起。 “呜啊啊啊啊!” 他拔腿就跑再不顾形象,只来得及摘了朵荷花挡住小燕不竞。 燕不竞想,大概玉留音是被气疯了,反应都慢了半拍。 身后剑鸣近在咫尺,燕不竞心道:完蛋完蛋完蛋!一定是上次打他屁股那把剑! 老天爷啊,打死他也想不到玉留音居然会在这莲花池洗澡啊,这池子不是十八年都无人来此吗,怎么一来就来了个这么号人物!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身体里装的可是他——燕不竞! 他玉留音上辈子的死对头! 魔域不归宫宫主! 越想越胆寒,燕不竞跑的飞起来了,水花四溅,背影狼狈不堪,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快逃啊! 本以为今日定逃不过一阵毒打,剑气都快扫到他屁股上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 “离尘,回来。” “嗡——”剑身一阵抖动,低鸣阵阵仿佛很不开心,但还是灰溜溜的跑走了。 燕不竞深呼一口气,见真没追了这才放慢了脚步,大口的喘气。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见他了?!还好这张脸和我原来太不一样,他估计怎么都想不到我会重生吧。”燕不竞刚刚那么一闹,又是水花又是莲叶又是抱的,心道:“他应该没看见我的脸。” 可惜他也没看见玉留音的脸…… “多好的机会,上仙赤身果体我都没来得及欣赏。”他一边调侃自己,一边回想玉留音的手感。 自己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脸虽冷如昆仑雪,身上倒是滚烫。”并且,就凭那不经意的一撞从某处传来的触感告诉他—— 欷吁。美景之可观实在人间罕见! 不小,不小啊! 惊心动魄一闹,大约是重生十八年来燕不竞头一次情绪起伏这么大。 虽然有惊无险,他的嘴角却无意识的勾了起来。 “果然,就算拜他为师也没什么大不了,好歹也算半个熟人,至少今后都不会无聊了吧。” 他用莲花与荷叶做了衣裳,跑了许久,站在悬崖边,望着底下一片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 云雾在周身飞绕,瀑布沿着仙山四周哗哗而下,仿若倾泻的银河。仙山灵气充裕,时有仙鹤啼鸣,时有鸟兽齐飞,繁花盛开在山野烂漫处,不论景或意皆美的让人沉醉。 然而,叹归叹,惊还是被惊了下。 这整座仙山根本不算在九重天,此处该是跳脱于九重天之外的独立之地,且整座山是被一条巨大的云鲲托起在背上。 恰巧云鲲一声低低呜咽,云海一片翻滚,回音层层叠叠,像是谁在深沉嗟叹。 燕不竞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回答有多么愚蠢…… 这么一处世外桃源很显然根本不是他这种小仙能随意进出的! 但玉留音居然放他走了?不跟他计较! 他玉留音在九重天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那为什么以前跟他睚眦必报!不公平喂! 对别人都那么好,对他就那么凶。燕不竞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只仙鹤,乘它去了福临仙君府邸,福临仙君一边儿啃着烧鸡,一边扫了眼燕不竞。 “哼,你这小妖,我说什么来着,还不是得来找我。看你这神情老身我就猜的出,在哪儿被欺负了?” 他回想了下刚刚玉留音说的地名,道:“燕归山。” 福临一顿,望着他,两秒,三秒……继续啃鸡腿。 “瞎说什么呢,你可知燕归山在何处?是何人府邸?就算知道它在哪,你知道怎么上去?这三百年就没一个人找到过入口,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懂吗?” 燕不竞又道:“知道,不就是玉留音的府邸,我不光进去了,我还撞见他洗澡呢。” “噗!”刚喝一口茶就狂喷的福临仙君咳的惊天动地,“你,你,你这小妖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燕不竞道:“要听我再说清楚些?燕归山,莲花池,琼泽上仙玉留音脱光了,什么也没穿,一不小心被我撞见,我又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还一不小心抱了他。听清楚了吗仙君?” 福临目瞪口呆,浑身石化,手里的鸡腿咕咚一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带出点点油渍。 “你说上仙他,他回来了?”福临都快激动哭了,“你莫不是骗老身的?你一定在骗老身!燕归山你怎的上的去!那处连个门都没有!” 燕不竞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去的……谁要他每次都是魂体,想去哪儿脑袋里冒个念头就去了。 福临一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上仙回来了上仙回来了上仙回来了,他居然提前回来了,我要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庭!!三百年啊,三百年啊,大家望眼欲穿了三百年,上仙终于回来了。”福临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的呜呜大哭,“你这小妖没骗我?当真没骗我?” 见他这样燕不竞实在是嫌弃,哭的狼狈不已,一丝男儿气也无,他道:“话不说第三遍,信不信随你。” 福临点头:“信,我信,琅华宴就要开始,我得抓紧时间准备,定要给上仙一个完美的拜师宴。对了!”他猛地回头,“小妖你方才说什么?你和上仙是在洗澡时碰见的?”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他其实当时什么也没看清。燕不竞点点头。 “你还轻浮了他?!” 燕不竞:“……”就抱了一下而已你说我轻浮他? 福临一把抓着他,尖叫:“那你有没有色/诱上仙?!” 燕不竞:“……”他一把推开福临,“我为什么要色/诱玉留音?我疯了吗?” 要不是为了脱身我抱都不会抱他! “哎呀!”福临很铁不成钢,“多好的机会让他熟悉你啊,我不是告诉过你玉留音是个断袖么!” “他断不断袖干我何事。”燕不竞道:“我又不喜欢男人,放着那么些个漂亮姐姐我不要去诱惑他作甚,疯了不成。”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说你,你们俩都赤诚相对了你怎么能不做些什么呢!”福临气呀,连连叹气,“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糟蹋了。” “等等,那这样一来,上仙岂不是记住了你的脸?” “他大约是没看见我的,我一直拿荷叶遮着脸。”燕不竞道。 “不成不成,”福临围着燕不竞绕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被上仙看见脸可对拜师大大不利。小妖,你且听老身的,这几日哪儿也别去,老身要好好给你从头到脚改头换面,琅华宴拜师当天绝对不能以这副面貌去见上仙。” “为何?”燕不竞问。 “你傻么!哪个师父会收个见过自己身体的徒儿?他不得尴尬死。”福临道,“且你要知道,琅华宴要拜玉留音为师的可不止你一个,到时蓬莱、长白、昆仑,等等,各仙门世家都会送年轻弟子前来,我必须想个法子让你出众。” 福临用拂尘挠着后背,燕不竞也就随他去,这福临怎的兴致如此高……难道真把日后晋升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话么?”福临小碎步走来,“那三字精髓!” “……”燕不竞疑惑道:“厚脸皮?” “正是!”福临一拍掌,计上心头,“嘿嘿,你可知男人最怕什么?” 这问题问的,他燕不竞什么时候怕过什么。 摇头,不知道。 福临高深莫测,嘿嘿一笑:“那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燕不竞:“?” 这日,众所期待的琅华宴在东海之滨拉开帷幕。 福临一大早便带着燕不竞赶赴现场。 他且有的忙,大小事都要管。 这地界乃东海之上一处岛屿,与蓬莱相近,仙气缥缈灵气四溢,燕不竞落岛时便觉得浑身舒畅,只可惜还没等他吸够灵气就被福临扯去改头换面了…… “你且记着,上仙若不收你,你便哭,哭他个三天三夜,狼嚎鬼叫,他要是还不收,你便闹,缠着他,黏着他,抱着他死活不撒手,多掉几滴眼泪,装个可怜,说自己没爹没妈孤儿长大,要是上仙不收你你就去死。他要还不收,你就拿块白绸在他面前晃悠,横过悬梁系个死结,踩上个矮板凳踢了就成。我就不信上仙会一直无动于衷。” 燕不竞撑着额,眉头抽搐。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叹气。 哎—— 到底是为何信了福临的邪,被他折腾成这样? 镜中的少年顶着一头蓬乱鸟窝头,脸上糊的全是煤渣,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纤瘦的脚踝刚巧露在外面,裤腿宽宽大大,浑身上下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 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而又澄澈明亮。 燕不竞望着自己这副爹都不认得的惨兮兮的模样,恨不得掐死自己听了福临的话。 玉留音要是知道今日来拜师的如此凄惨之人是他燕不竞的话,他一世英名何在!何在! 福临倒是满意的很:“拜师大会不会很难,既不考学识,也不考术法,就看上仙对谁合眼缘,别太紧张,听我的即可,什么也不用你多做,跪那儿等便成。这毕竟是上仙第一次招收徒弟,不会为难你们的。记住我的三字箴言:厚、脸、皮!” “行了行了。”燕不竞不想再听福临啰嗦。 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福临仙君可在?” “在在在。”福临开门,“何事如此匆忙?” “仙君好,不知闭月君可在?是这样,长老们改了主意下了令,说每次收徒都极其无聊,今儿刚好赶着琅华宴,便想换个玩法临时举办一场比赛,刚好考验考验小辈的资质,胜者自然是成为琼泽上仙的徒弟,我来是带您座下那位小仙去候场的,给让他们先去选些兵器熟悉熟悉手感,仙君您今日如此忙就不用多操心了,我定会照顾好您座下小仙的。” 来者匆忙说完这段话,便越过一动不动的福临仙君。 对里头的燕不竞弯腰作揖:“闭月君,方才我说的话您应该都听着了,若是无甚要准备的,便和我走吧?” 得,说好什么也不用准备怎的还要比试一番? 但是……等等,“闭月君”是什么玩意儿? “你叫我什么?”燕不竞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闭月君?!” 福临往门后缩了缩,偷看燕不竞。 来接燕不竞的是位彬彬有礼小仙童,头顶梳了个揪,长得清秀斯文,他道:“是啊,昔日福临仙君给你报名号时便报的此称谓,可是哪里不对?” 燕不竞瞠目结舌,他看向躲在门后的福临仙君,福临哪里敢看他,抱着门板一会儿抓耳一会儿挠腮。燕不竞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对,十分对。”他瞪着福临,恨得牙痒。 福临戳戳小手:“小友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自然担得起这名号。我考虑了好些时日,原本想给你报羞花君,但想了想,还是闭月更好听。闭月君觉得如何?” 回答他的是忍无可忍的一剂拳头。 “好听你大爷啊!——” 福临仙君满眼泪花:“嘤嘤嘤......” 燕不竞揍完还不忘拍拍他的手:“不好意思,鄙人虽有闭月羞花之貌,却也有山野匹夫之俗,乖,脸皮厚些,莫哭、莫闹、莫上吊。” 福临:“你……你恩将仇报!” 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昔日有多不屑厚脸皮这三个字,后来就将这三个字贯彻的有多么彻底~ 第7章 琅华宴启上仙临 东海之滨蓬莱群岛约有一百零八座,今日这座岛屿名曰钟离,四面临海仙气缥缈,气候宜人且花香草肥,常年春日盎然,是摆宴席的绝佳之处。 九重天上但凡叫得上名号的仙家,今儿都来的差不多,毕竟一年一度琅华宴,且三百年未曾露面的琼泽上仙昭告四方要收唯一一个徒儿,自然不论是谁都想来凑个热闹,一阅传说中的那位——凌霜不染尘。 钟鸣丝竹起,一路花开不败,清香扑鼻。 燕不竞闲不住,跟着走了段路,到小仙童身边问:“这位仙童,方才你是说,琼泽上仙收徒改了规则,我们还要比试?” 小仙童笑道:“是,今日众掌门兴起便提了这个要求,一年一度琅华宴其实不只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多多少少也有仙门在一起比较,你可知,现下哪些仙门最为厉害?” 燕不竞摇头:“不知。” 小仙童道:“想来你也不知,无妨,有何疑问问我便是。我先给你简单介绍下,仙门原先有四家——蓬莱、昆仑、长白以及云顶仙门。” 燕不竞眼皮一抬,僵硬道:“云顶仙门?” 仙童叹了口气:“想必闭月君也听说过,云顶仙门昔日名声赫赫,多少人想入而不得,厉害人物层出不穷,更有最高深的武义与术法,曾乃天下第一门,琼泽上仙也是出自云顶仙门,可惜到后来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说散就散了。” 原来云顶仙门没了…… 燕不竞自是知道玉留音出自云顶仙门,昔日云顶仙门称霸一方时,他都未曾听说过长白,昆仑这些。 “所以,如今是三足鼎立之势?” “是的,这些年蓬莱、昆仑与长白发展壮大,已经称霸一方,许多年前他们就有想法送小辈来琼泽上仙处,只是琼泽上仙一直找不到人,这一次他们也是做足了准备,势必要拜入上仙门下,闭月君准备的如何?那些小辈可都不好对付呀。” 燕不竞正走着神,一个激灵,啊了声:“我?” 我……其实什么也没准备。 这可真让人发愁,燕不竞深知这具身体的情况,不仅灵力低微,更是细胳膊细腿,看上去仿佛一捏就能断似的。 若真和那些仙门子弟打起来…… 他皱眉,看来,不想点办法自是不行。 小仙童领他去了一处武器库,道:“闭月君,这里武器众多,你可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到时来还便成。” 燕不竞前世武器是把赤焰紫金枪,名曰焚尘。手在一列列长//枪上滑过,顿了顿,走过。他不愿意用枪,那些招式都是记在脑袋里的,若是被玉留音看出什么可不妙。 正在这时,一把黑金锻造的刀出现在眼前,光华四溢,一看就是好武器。 燕不竞伸手去拿,右侧突然闪现一道光影,仙童抓住他往后跃,“轰隆”一声,方才他站的地方已经碎成几道裂缝,只听有人冷哼,一道高傲人影出现,拿了黑金刀。 “哪里来的小仙,如此不知好歹,这刀小爷我也看上了,你去选其他的吧。”说话之人年岁看上去与现在的燕不竞差不多,目朗眉扬,马尾高高竖起,穿了身一身银色飞鱼袍,袖口纹着大片祥云,颈上带着一圈银项圈,缀着长命锁,一走路便丁零当啷的响。 燕不竞嘴角一扯,站起拍了拍衣服,视线从他的项圈滑到脸上,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这刀你要要,我让你便是,但鞭子可不是让你随意玩儿的。” “你说谁乳臭未干!”少年一把拔了黑金刀,怒道:“哪里来的小仙,如此不懂礼数,嘴巴是吃了屎吗如此之臭,看打!” 这火爆脾气,二话不说便要上来揍人,燕不竞往仙童身后一躲,道:“若不是我说了你痛处,何以如此激动?”他哈哈笑道,“一个银项圈都圈不住你,爹妈是怎么教的。” 少年气的发疯,被身后人紧紧抱着腰:“听染你够了!待会儿琅华宴就要开始,你非要在这闹吗?” “你放开我!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小仙竟然如此嘲笑我,我不揍他咽不下这口气!” 小仙童护着燕不竞,朝少年做了一揖,道:“夜少主。一把刀而已,若是喜欢可尽管拿去,武器库地方窄小,你与闭月君皆要拜师于琼泽上仙,真要不服,待会儿赛场上比试便是。” 夜听染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燕不竞:“蓬头垢面脏污不堪,灵力如此低微,弱的像那花草精似的,就凭你还想入琼泽上仙门下?做梦!” 燕不竞翻了个白眼,真不巧,在下还真是朵莲花精。 “我不跟小屁孩计较,刀你尽管拿去。另外,谁输谁赢还未定呢,话可别说的太早。”燕不竞勾了勾唇,道。 夜听染最受不得激,他乃九华仙子与折南仙君独苗,更是昆仑少主,一身傲气浑然天成,脾气火爆,当场便说:“好大的口气!呵,你若真有本事入上仙门下,我堂堂昆仑少主的武器库随你挑,哪件都行。”他扬着小脸,一脸神气,仿佛给了天大的恩赐似的。 哪知燕不竞道:“我要你那些破铜烂铁作甚。” 夜听染愣住:“你说什么?破铜烂铁?!你知道多少法宝在我的武器库中,多少人求而不得?!” 燕不竞道:“有焚尘吗?” 夜听染脸色一变,“那等魔物,我怎会有!” “那你说个屁。”燕不竞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说魔物,想要它的人还少了?” 眼见着夜听染的脸色变了,燕不竞眼珠一转,道:“我对你那些武器无甚兴趣,这样吧,我若赢,你便叫我一声爷爷,让我好好听听爽快爽快。” 怎么也想不到燕不竞的要求竟然是这个,夜听染的脸色时而青时而紫,咬牙切齿:“你……” 燕不竞:“应是不应?” 夜听染的手都在发抖:“你以为我会怕?我应便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赢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燕不竞:“悉听尊便。” 夜听染哼了一声拿着刀昂首阔步离开,身后跟了一群天之骄子。 仙童也跟着一起出去送送,燕不竞随便找了把刀就要走,忽听身后一阵笑意。 “我以为你会挑个什么神兵利器,没想到就拿了把普通的刀。”这声音轻漾温雅,听的人好不舒服,就如那悦耳琴音似的。 燕不竞一喜,回头便见到熟人。 刀往怀里一扔,他道:“有钱浪?怎么哪儿都能见到你。” 有琴浪无奈:“是有琴浪。”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 “此处乃蓬莱地界,我又是蓬莱人,今日琅华宴大办,你说我为什么会在。” 原来如此! 燕不竞道:“那刚好我不认得路,我跟着你走。”他转身行步,却被有琴浪拦住。 “你这刀太过普通,方才昆仑少主拿的那刀削铁如泥,若使你手中这把,怕是一招也过不了。” 燕不竞抬头:“你知我要比试?” 有琴浪笑道:“闭月君是否太小看鄙人了。” “别叫我闭月君……”他脸色黑的难看,这什么破名字,真想剁碎了福临。 “你来。”有琴浪朝他招招手,燕不竞跟了上去,见有琴浪打开一道门,这才发现原来里头别有洞天。 燕不竞看的眼花缭乱,这怕才是真正的武器库吧,刚刚那些放在这里来看根本算不得什么。就连他都在个别兵器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有琴浪按下机关,拿出一柄剑来。 “试试?” 剑身五彩光晕流转,端的是一把好剑,通体纯白,剑鞘雕刻着流云祥图。 燕不竞眼前一亮:“借我?” 有琴浪点点头,笑道:“既然你我有缘,借你这剑也不枉认识一场,让它助你,也算我尽了一份力。琼泽上仙于你而言是个好去处,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燕不竞接剑,心中却道:若有第二选择,你以为我会拜他为师?想也不用想。 剑在手中低鸣,嗡嗡吟吟。 有琴浪有些意外:“它很喜欢你。” 燕不竞微怔,他摸过太多兵器,但因他邪煞体质太重,兵器根本镇不住他,在他手里握着的总是畏畏缩缩发挥不出丝毫实力,几乎没有喜欢他的。 他望着手中剑,道:“可我不会使剑,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无妨。”有琴浪道:“见你第一面便知你灵力不佳,这剑灵力充裕,能替你中和些。并且此剑名为随心,它有五种属性,金木水火土可随使用者心意而召,你体质属水,到时若召出水来也可助你。” 此剑果非凡品,燕不竞也不再推脱,收下了。 剑在手中,他望着剑柄所刻的五行八卦,手指摸着水系,眼睛却望着火。 “闭月君!闭月君!时辰到了,琅华宴要开始啦!”寂静暗室被打破气氛,外头一道声音闯入,忽的惊醒燕不竞。 有琴浪拍拍他的肩:“我送你。” 御风而行,是每一位仙家必修之课。 一朵团云托着燕不竞与有琴浪不一会儿就到了摆宴之处。 然而,云降,燕不竞却久久不下来。 有琴浪:“闭月君?” 燕不竞没反应。 “不竞?” 他一下回神,道:“什么事?” “到了。”有琴浪朝他笑了笑,“你一直在发呆。” “到了?谢谢。”燕不竞作揖道谢,下了云团朝宴席走去。 有琴浪一直望着他远去,青衫随风而舞,他抬起头,望着天边:“好友,三百年了,你该是要有个徒儿陪着了。” 奇怪。 燕不竞竟然会觉得有一些紧张。 不是因为要比赛也不是因为独自面对众仙家,而是——而是因为要见到玉留音。 那日莲花池匆匆一遇连脸都没见着自然不需要害怕,但再过一会儿玉留音就真的要来了。 隔着前世与今生,燕不竞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感觉。 他摸着自己心口。 “怎么跳的这么快……” 不应该啊。 大小场面他什么没见过,今日怎会心跳快成这样。 莫非是因这具身体太弱? 燕不竞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匆匆三百年,他死了这么久,岁月却是眨眼便过。前世与玉留音的恩怨历历在目,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怀。 他坐在福临旁,拿了他的酒盏就猛灌了一大口。 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不就是多喊几年师父,有甚大不了的。男子汉能屈能伸,让他玉留音占几年便宜又如何。”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嘛。 “都快比赛了你喝什么酒。”福临抢下酒盏,忙道:“我给你打听出了消息,这比试并非琼泽上仙的意思,上仙还没来,你和那些仙门公子是没法儿比法力的,该认输就认输,保命要紧。今儿参加比试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晚辈,你这小身子骨散架是迟早的事,咱听话,不跟他们硬打,到时我给你安排安排,你偷偷和仙君碰面。我带你把这一身全换了,咱们实行计划二:色/诱!” 燕不竞都懒得搭理。 色。诱你大爷色。诱。 “你别这副模样,你这浑身上下就那脸能赢过别人,拼法术你拼的过吗,拼家世你拼的过吗,拼法器你拼的过吗,拼武力你拼的过吗?所以,咱能靠脸的绝不靠打!” 燕不竞拿了根香蕉啃,剥了皮,放入嘴中。 一侧头福临还盯着他。 真是疯了。 他点头:“行行行,色。诱色。诱,你说什么都行。这样诱是吗?”燕不竞松开香蕉,猩红舌尖在香蕉头部扫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贝齿轻轻咬合,眼里全是戏。 福临拍手兴奋:“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再迷离一点,再浪一点,再……” 燕不竞喉结滚动之间,外头七十二鼓齐响:“咚咚咚咚——” 仙鹤缭绕,百鸟啼鸣,繁花簇拥。 他津津有味吃着香蕉,听人大声宣道—— “琼泽上仙到!” “琅华宴——启!” 燕不竞一口咬到自己舌头,痛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来,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喂喂,麻烦请继续吃你的香蕉好不好,这么激动干什么。 古耽预收!来辽~ 第8章 碧琉璃滑净无尘 琅华宴开,百鸟齐鸣,七十二鼓响。 钟离岛中心的桃花林群仙落座,桃花翻飞,一树一仙家,时不时的有人走动。 这桃花林仿佛有灵性,燕不竞发现它们刻意移开留了一块空地供人走动。地上铺的是云团织成的地毯,人一坐下便会将些许云挤出来,围在身边飘飘荡荡,倒是有趣。 而不远处的高台便是诸位掌门的位置。 蓬莱、昆仑、长白,各仙门掌门坐在上座,中间留了一道主位,想必是留给玉留音的。 下方两侧摆满酒席,仙家坐在桃花树下互相打着招呼,酒席尚未开始已是欢声笑语一片,直到有人宣—— “琼泽上仙到——” 忽的,一片寂静。 宴席一下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人说话。 燕不竞坐在拐角一棵花团锦簇的桃花树下,那是一个不太引人注意却能纵观全局的地方。福临就坐在他旁边,拍拍他又指指天上,用口型告诉他:“来了。” 莫名其妙的,燕不竞的心脏——“砰砰、砰砰……” 他慌乱间拿了茶盏喝了好几口,但怎么也盖不住心跳的声音。 “我是疯了吗,紧张个什么。”这怕是不归宫宫主两世为人最大的笑话,居然会因为要见老熟人而紧张到心跳加速。 茶盏挡着脸,他看见了那位昆仑少主正一脸高傲的等待玉留音的到来,他身边同样坐了几位少年,年岁看上去都不大,几个人坐在第一排端的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燕不竞再看看自己……一身破烂。 从诸位脸上就看的出,原来,玉留音在九重天上的威望竟然如此高。哪怕是坐在上座的三位掌门都隐隐有些激动。 燕不竞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忽然有些想家,想不归宫了。当年他为不归宫宫主,全族上下也是如此期待他带领魔族所向披靡。只可惜他没那个志向,最后隐了世间。 不过还好,他笑了笑,现在的魔域发展的比他想象中还好。只是不知魔主是谁 ,有机会定要回趟魔域才行。 “众仙家,迎——” 燕不竞的思绪被打断,他被福临拉了起来:“别傻坐着,赶紧起来起来。” “别拉别拉。”他被扯的东倒西歪。 他仓皇间站起,见上座的三位掌门也站了起来。左手在内,右手在外,低头敛眉,齐声道:“恭迎琼泽上仙——” 话语落时,鼓声亦落。 桃花林风吹粉樱飘飘洒洒,落了众人一身。燕不竞右肩上也落了一小瓣桃花,刚巧就在补丁上,这么一瞧就像刻意缝上去的似的,他笑了笑,伸手拈了放在指尖,软软绵绵,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刚巧,风忽的一下大了起来,将满树桃花吹散在天地,琅华宴成了一片花海,花香扑鼻,他深深吸了一口。 香。 一不小心,就扬起了头。 再一不小心,就睁开了眼,见着了御风而来的那个人。 隔着万千花海,隔着桃粉帘幕,九重天上的谪仙翩翩而落,面目清冷,从容淡定,身着一席白衣,宛如画中人,踏风而下,与花齐落。 原来九重天上的他是这样的。燕不竞从未仔细看过。他微笑,果然如传闻所言,清高自傲,孤冷出尘。 踏风而来之人目空一切,没有将视线落在任何一人身上,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对什么都不上心,也不留意。 直到——人群之中有一处视线太过灼热,他微微皱眉看了过去。 没有人抬头,皆在行礼。 ——除了一位少年。 少年愣愣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这一眼看了很多年,又仿佛初入人世,只是怔怔的看自己,模样瞧上去有些呆,脸上黑乎乎的瞧不清脸。 燕不竞忽觉他额间多了一道上仙印记,明明是绯红,却显得那张脸格外淡漠。 他笑了,心道:“三百年过去,你倒是更清冷了。” 玉留音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仿若昆仑之巅的千年冰雪,泛着寒冷的光。 燕不竞手心还拈着那片桃花,心口忽的绞痛,他抵住心口弯了腰,嘶了一声。 福临托住他,小声问:“你怎么了?” “无事。”摆摆手,燕不竞道。 无事。 “噗通。” “噗通。” 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扯了扯嘴角,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低头侧望着远处高台,他轻声道: “玉留音,好久不见。” 桃花林依然如风吹雪般簌簌而飞,那人在众仙家的行礼之中走向远处高座,见到几位掌门也是随意点了点头,落座之后便微一抬手:“起。” 群仙落座。 琅华宴热闹非常,三大仙门齐聚于此,客气的客气,聊天的聊天,不多一会儿大家都喝的脸也红了。 燕不竞发现玉留音没有沾一滴酒,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只是偶尔喝几口茶。 别的掌门倒是热情,一直在和他说话。 福临拱了拱他,道:“认识上面那几位吗?” 燕不竞喝了口酒,吃了颗葡萄,鼓着脸道:“无名之辈,也配我认识?” 福临:“……” “口出狂言,你算老几,还嫌他们无名之辈?我给你说,你听好了。”福临指着左边,道:“左一,是昆仑掌门,人称折南仙君夜无极,他儿子名曰夜听染,是个骄矜不羁的小子,今日也参与比试,是个劲敌,我跟你说啊,他们家什么不多,就是钱多,特么的我都怀疑夜无极是不是和财神爷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那家根本就是建在了金山上。” 夜听染,不就是那个混小子,刚见面就要和他打架那个。燕不竞道:“你可知这类人叫什么?” “什么?” “我在人间学过一个词,叫——土豪。” “又土又豪。” 穿了一身金银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 福临哈哈一笑:“这个好,这个好!来,再看左二,正与琼泽上仙说话那人是长白掌门,咳,难怪上仙只跟他说话……”他小声哔哔。 燕不竞也发现了,玉留音好像会多和这个一身黑的掌门说几句话。 “为什么啊?”他问。 福临勾勾手指,凑到燕不竞耳边道:“长白掌门叫墨飞羽,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他养了个男人在长白,众所周知。” 燕不竞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当真?” “绝对真!”福临头一回这么面色严肃,燕不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都从哪儿搞的这么多八卦。” “嘿,你可问到点子上了,因为本仙君有人——” “有人?什么人?” “你可知,这天上地下有一个组织,专门收集各种八卦?” “不知。”燕不竞哪会关心这个呀,别人的事他根本不上心。 “哎呀那你可错过太多了,我跟你说 ,魔域有一间铺子,名叫耗子坊,此铺子里全是天上人间各路八卦,那儿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问不到。” 燕不竞心一惊:“此铺子多少年了?” “怎么着也得有个几百年了吧。”福临算了算。 糟糕,燕不竞脊背一寒,忙问:“那……你们可有听过,咳,燕不竞的八卦?” 福临大惊!一把捂住他的嘴:“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可千万别说这个名字。” 燕不竞睁大眼睛,唔唔唔的。 “琼泽上仙不在时还有人偷偷摸摸说几下,上仙现在已经回来了你可得注意,燕不竞是禁忌,绝对绝对不能提。” “为什么啊?”奇怪了,为什么不能提我? 我是洪水猛兽还是吃人了? 后来不论燕不竞怎么问福临也不再说关于他的一个字。 福临继续道:“右边那位正是这钟离岛的主人,蓬莱仙岛的岛主有琴扬。此人通古今,晓八卦,算的比太上老君还厉害,虽然法术不怎么样,但绝对不是个好捏的纸老虎。况且,有一人你得记住。” 燕不竞问:“谁?” “蓬莱仙岛副岛主——有琴浪。” “卧槽咳咳,咳咳咳咳……” 燕不竞今天快被呛死了。 “谁!?”他瞪大了眼睛:“有钱浪?” “什么有钱浪,他叫有琴浪!有、琴、浪!” “管他什么浪,他是蓬莱副岛主?” 福临一听这话,“怎么着你俩认识?” 何止认识啊,第一面就在他面前丢脸丢干净了好么。 燕不竞拿出放在身边的剑,道:“这个,他给的。” 福临:“什什什什什么?你认识蓬莱仙岛副岛主?他还给了你一把剑?” 燕不竞:“借。借我一把剑。” “不是。”福临要疯了,“你知道有琴浪是什么人吗?他是玉留音这天上地下除了……” 燕不竞:“除了什么?” 福临咳了咳:“他可是玉留音唯一的知己啊!” “二人因曲相识,一人弹琴一人语箫,你可听过人间的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便是他俩。” 这话可就吹牛了吧,燕不竞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就他玉留音那破箫吹成那样也好意思说自己伯牙子期?我哈哈哈哈!” 笑了一半,他一下顿住,忽觉得温度骤然降了八度,疑惑的往四周望,道:“福临,你有没有觉得凉飕飕的?” 福临:“什么凉飕飕的,你那话可说的不对,谁不知道琼泽上仙一曲《流连》吹的多少仙子垂心与他?日日在燕归山脚下守着就盼见他一面,可惜上仙理都不理。说他断袖的流言也是在那时透漏出来的。” “你也知道是流言蜚语啊?所以可别再要我色。诱他了,人家好端端一男人硬是被你说成这样。”燕不竞也不想和他争玉留音吹。箫的事,毕竟自己亲身经历过,谁都没他有发言权。 倒是有琴浪,原来这么有来头。 燕不竞不再管,他吃了几口菜,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琴浪与玉留音是好友? 那那晚在魔域的明灯节? 桥上那人! 没这么巧吧? 口里的菜忽然就不香了。燕不竞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玉留音就他一个朋友难道有琴浪也就这一位朋友吗? 燕不竞这顿饭吃的,总是控制不住的往玉留音那看。 福临叮嘱了他好些,要他待会儿比赛时打的过打,打不过就跑。听着这些啰嗦话还没一会儿,歌舞尽兴,酒足饭饱,那些个掌门开始搞事了。 “今日百忙之中诸位仙家光临我蓬莱仙岛,实属蓬莱荣幸,琼泽上仙能来,更是让蓬莱蓬荜生辉。” 话一落,燕不竞耳尖的听见身后不知是哪家的仙子叽叽喳喳围在一团。 花痴仙子一:“我两百年前出生时便听说琼泽上仙惊为天人,今日一见我心都快醉了,这可怎生是好。” 花痴仙子二:“莫说你心醉,我都醉的不知身在何处,那出尘身姿,雪白衣袍,还有他清清冷冷的惊鸿一瞥,我的心在那时已归顺与他了。” 花痴仙子三:“莫要胡说,何来惊鸿一瞥?上仙怎会看你这种。” 燕不竞听的耳朵竖起。 仙子二羞羞切切道:“上仙御风而来时,我一时好奇就抬头瞄了一眼,哪知当时上仙刚好朝我望来,他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我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一丝寂寞与孤独,还有,还有微微的疑惑。想来,他该是在奇怪我为何会望着他吧。”仙子二捂着脸,脖颈都红了。 燕不竞听的眉头抽搐。 ......我怎么觉得那一眼是看我的? 嫌恶的直摆头,想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才不要和她们一样花痴。 蓬莱岛主滔滔不绝,先是欢迎,再是大大的夸赞玉留音,最后说到了重点。 “大家都知,琼泽上仙从未收过徒弟,在福临仙君的重重筛选之下,选出五位小辈,今日我与两位掌门商量了一下,觉得往年仙门的拜师都太过随意,琼泽上仙的徒儿自是要与众不同,也要实力至上,因此,我们便决定来一场比试,胜者为王,成为琼泽上仙唯一徒儿。琼泽上仙意下如何?” 玉留音抬眼,启唇,声如其人淡若水:“恩。” “好!”蓬莱岛主伸手一招:“你们都上来吧。” 福临一听,将燕不竞往前一推:“上去上去,快!” 燕不竞厚着脸皮上去了。 当他与其他几位站成一排时……有些仙家直接笑了出来。 “这是从哪儿捡来的乞丐?哈哈哈哈!” “哟,衣服都是破的,就这样还想做琼泽上仙的徒弟?” “下去下去,福临仙君怎么选的人,就这样的还妄想入住燕归山,怕是在白日做梦!” 燕不竞扫了一眼,说话的都是年岁不大的小仙,他懒得计较。现下让他如芒刺背的却是…… 玉留音投下的眼神。 四位少年,一位少女,齐齐站在下面,朝玉留音跪下:“见过琼泽上仙。” 我靠,不是吧! 燕不竞死也不跪。 这一幕可好玩了,燕不竞一下成了视线焦点。 福临气的跺脚,跪啊!跪啊!你傻站着干什么啊! 燕不竞捏着拳头,他双膝不跪天不跪地,何谈跪人,旁人都跪就他一人站着,他象征性的作了一揖。 蓬莱岛主笑了笑,抬起手,道:“小辈,可莫要坏了规矩。” 霎时,燕不竞浑身一震,仿佛背上重了千斤,他单膝骤然跪地“咚”的一声。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却逐渐站直身体。 昔日他便发过誓:不信天,不信神明,只信他自己。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跪就是不跪。 岛主还在不断施压,燕不竞浑身是汗,脸上的煤渣被汗水冲走了十之七八,他执拗的站着,其他仙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有关琼泽上仙的脸面。 哪知就在此时,他身上的重力忽然全散了。 长舒一口气,他气喘吁吁。 倒是蓬莱岛主,多看了玉留音一眼,回身落座。 那日,是隔了三百年多年玉留音对燕不竞说的第一句话。 雪白身影几乎瞬间站到了他的面前,燕不竞看清了他衣边的银色暗纹,白衣谪仙低头望着他,道:“你叫什么?” 燕不竞抬头,二人距离如此近,近到他都看清了玉留音眼里的自己,变了模样,变了身高,变了气质,彻彻底底的变了。他轻勾起唇角,道:“不净。” 玉留音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燕不竞道:“不净。” ——“可是沈麟竞跃之竞?” 他笑。 ——“非也。此为碧琉璃滑净无尘之净。”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求!留言鸭鸭鸭,我愿意奉献红包包包! 谢谢送我营养液还有砸地雷的小盆友,爱你们~ 第9章 合欢花精笑琅华 燕不竞竟然奇迹般发现玉留音眼底滑过了一丝失落。 他险些没住笑出声。怎么着这位上仙大人,莫非还真想我回来不成?我可是天上地下第一魔头,盼我回来再跟你比划比划,大干上一场? 他本来是想好好在九重天当一回老实孩子,做个乖乖少年,可那张嘴啊就是贱,一看见玉留音就忍不住想跟他贫嘴。 于是,他问道:“小仙观上仙神情,好似很是失落。”他微微倾身,“不竞是你什么人啊?” “放肆。”玉留音皱眉,广袖一挥就回了高台,燕不竞的这个问题他仿若没听到似的。 得,不想说就不说呗,还掀他一脸冷风。燕不竞白眼还没翻够就听身边四个赶紧自报家门。谁都不愿落在燕不竞之后。 被上仙点名这是何等殊荣。 燕不竞左看看右看看,见那位昆仑的少主好似要将他瞪出窟窿来。心想:我是招你惹你了这么看不惯我。 “见过诸位仙尊,我乃昆仑少主夜听染,此番受父母之命前来拜师学艺,阿娘替我给诸位仙尊准备了一些小小礼品,是阿娘从娘家特地寻来的,阿娘说了,礼轻情意重,请诸位仙尊笑纳。” 燕不竞真忍不住了,他扑哧笑了出来,捂着嘴撇过头。 “你笑什么笑。”夜听染本就看不惯他,这下刚好点火上了。 燕不竞含着笑意道:“你没见你爹脸都绿了。”他指着上头的昆仑掌门,“你三句话两句都脱不开你爹妈,还不许别人说你妈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旁人也在笑,夜听染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你,你!” “我什么我,你别废话了别人还要说话呢。” 后来,一位身穿墨色玄服的女子道:“晚辈艾竹筠,来自长白,善医,修木……” 燕不竞多看了她几眼,这里女弟子甚少,偶尔来个好看的别提多吸睛。他听福临说过,这个艾竹筠是长白掌门墨飞羽的义女,毕竟他和他男人没法儿生孩子,便收养了一个。 除此之外,一位散仙弟子也来拜师。他名叫秋飞白,一身清雅蓝衣,扇着扇子,倒是逍遥的很,介绍自己时也是落落大方并不怯场。 这三位燕不竞不怎么关心,他反而对自己左右两边的人感兴趣。 一位身着紫色劲衣,眉目冷峻而隐含戾气,赤脚,脚腕上带着银色铃铛,每动一下便会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音。另一位嘛,身上有燕不竞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舒服,且这人也是笑意盈盈,与燕不竞对上眼还会朝他笑笑,叫人心生喜欢。 果然,那位着紫衣之人只说了两句:“蓬莱。明郁。”就闭嘴了。 燕不竞心道,这小哥到真是有个性,不光性格奇怪,衣服穿得也是奇怪,头发虽然披着,但里头隐藏了好些根编织的小辫子。若不是容颜棱角太过分明,这发型到让他觉得像个女子。 他观察之余,明郁冷冷朝他一瞥,燕不竞一愣。 我不看你了还不成么,别瞪我…… “诸位仙尊好,我是逢雅乐,我就来自九重天,嘿嘿,我不是什么门派门下弟子,我只是蟠桃林的一朵合欢花精,但我已修炼成仙,目前在蟠桃林看管花期。”他眼睛生的亮而大,声音清甜,燕不竞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气息怎么熟悉呢,原来都是花精啊。 合欢花,是什么花?燕不竞不懂这些花花草草,刚好逢雅乐又道。 “我虽在蟠桃园管花期,但本职还是没忘,平日里也喜欢和月老一起探究探究人间情爱,若是哪位仙子与仙君在房事上出了问题,大可来找我,我的合欢花粉定能让仙君晚上雄风大振,仙子柔情似水的。”他十分认真的在自我介绍,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周围人憋着笑,四位仙尊脸色绿如草芥,燕不竞捧腹大笑,逢雅乐才觉察出问题。 他拉了拉燕不竞的衣角小声问道:“不净兄,他们在笑什么啊,我说错话了吗?” 燕不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没,没,你说的很对,没问题没问题,是他们有问题,羞而不耻于说,一群伪君子,明明最好奇这些个事,别人说时还要装个假正经。兄台,你大可不必管他们。”他又偷偷加了一句,“而且,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找你买花粉的。” “真的?”逢雅乐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发财了。” “恩!”燕不竞点头。 岂止是发财呀,怕是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吧。 雄风不倒,多少人的梦想。 “呸,你简直是恬不知耻,低俗不堪!”夜听染横跨出一步,道:“琅华宴岂容你这花精在此诋毁,口出粗俗言语,简直不可饶恕!” “喂喂喂,这可就不对了,他怎么就恬不知耻低俗不堪了。”燕不竞慢悠悠道,“万物皆有定性,这世上一切存在都有各自的意义。合欢花虽总被人误会是用来做些低俗之事,但那也是它的价值。逢雅乐自生下来的责任便是如此,你有何看不起的。” 夜听染脸色涨红:“关你什么事!他出口不知羞耻,本身就是贱。如此正大光明场地岂容他在此放肆。” 燕不竞道:“那是你认为。他自有灵识起便做这些事,你觉得低俗不堪,他却觉得极为正常。再者,此事与我无关,又何你有干?” 夜听染说不过燕不竞,气的手都在抖。 “你放肆!不知羞耻!” “除了不知羞耻这四个字,你还会说什么?在我看来,他倒是比你好得多。你嘛。”燕不竞摇摇头,“假正经。” 夜听染暴跳如雷,一把抽出黑金刀抵在燕不竞脖子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且。”燕不竞上下一扫夜听染,唇微扬,道:“没准以后你还有需要他的时候呢。” 燕不竞那张嘴伶牙俐齿,夜听染气的直跳脚。 “我怎么会需要合欢花,你简直不要脸!龌龊,下流!” 燕不竞还想说话,只听高楼上一声大怒:“放肆!” 蓬莱岛主炸毛了。 夜听染悻悻然收回刀,两人重新站定。 “琅华宴岂容你们在此大放厥词,言语粗俗不堪岂是仙家所言!”蓬莱掌门大约真是被气狠了,胸口起起伏伏:“你们三个,滚一边去!” 站哪儿都一样,燕不竞无所谓,和逢雅乐一前一后往旁边站去。不过,他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又分不清是哪道。 夜听染走到燕不竞面前死死瞪着他。燕不竞反倒是吊儿郎当,朝他吹了声口哨。 滚到一边站定后,逢雅乐十分不好意思,他偷偷拽了拽燕不竞的衣角:“谢谢你帮我说话。” “没事。”燕不竞道。 “这个情我领了,其实我还有更多好东西,到时不净兄要是有需要,尽可以找我去拿。” “咳……免了免了。”燕不竞摆手,他还小,还小,暂时没那个心思。 逢雅乐一看他拒绝,眼眶说红就红:“你嫌弃我。” 燕不竞连忙道:“不是不是,怎的会是嫌弃,我只是……我这不是用不着吗,我拿了和谁用啊,我自己吗?” 逢雅乐恍然大悟,极其认真的与燕不竞说:“这样啊,没关系呀,我那些东西保存年岁可久了,若是你以后遇到欢喜的人了就可以使使,我不光有合欢花粉能叫你爱不释手,我还有工具呢。我的花枝可代器具而使,作为你与心上人合修的玩具最好不过,亦可让不净兄免于痛苦。花汁粘稠滑腻,可便于对方…花心可用水吞服,食后感觉倍增,还有……” 他本是一片好意,奈何见燕不竞的神情有些不大对。 逢雅乐越说声音越小,他谨慎的探头去问:“不净兄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 燕不竞脸色非常之不好看。 我说,我现在独身一人你给我介绍也就算了。 但是—— “雅乐兄。”燕不竞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你这意思,合该我是个下面的?凭什么花枝是我用,花心是我吃?” “啊?”逢雅乐傻眼了。他上下打量燕不竞:“我与月老一起探讨多年,按理说看人都不会错,莫非不净兄你尽不自知自己是下头那个?” “我下头你大爷啊!”燕不竞头一回气的耳朵嗡嗡响。 “我看你是眼瞎!”他气的不行。 “我眼不瞎呀。”逢雅乐正儿八经安慰:“不净兄莫要气恼,我在月老水镜中见的多了,往往人间那些男子一开始都是不愿意,且十分抗拒,但后来都是一个比一个叫的欢喜,爽的厉害,别怕不净兄,到时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享人间至极之乐,软化成水。” “滚滚滚。”燕不竞一个字也不想听,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身心的侮辱! 他生着闷气刚好看见上面端坐的玉留音,冷哼一声,嘟囔着:“送我做什么,要送就送这个大冰块,让他也化成水试试。” 燕不竞话音刚落,就见玉留音朝他望过来。二人视线隔着数米远于空中相碰,燕不竞赶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他脸上的煤灰已经被汗水冲去了七七八八,大致容颜已经能看出。 所露之处皮肤细腻如瓷白,与旁边黑色灰尘相映更显得白嫩,下巴尖尖鼻骨挺直,怎么看怎么好看,这一笑应是相当勾人。 然而他这一笑一点水花也没溅出来,因为玉留音的视线在他脸上一秒也没停留就挪走了。 燕不竞瞬间收了笑,心中更加肯定了刚刚那个想法。 ——改明儿和逢雅乐要上几大盆合欢花粉给玉留音送过去,瞧他这冷清样,难怪单身三百年还被男人甩了。 他越想越肯定,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 呀,怎给忘了,福临不是说过么,琼泽上仙是因为不行,所以被甩了。 瞧我这记性! 他看着玉留音直摇头,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脸,这么好的腰,啧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寻思吧,燕不竞要是实在好奇玉留音能不能行,还不如自己去问,你们jio的呢?→。→ 当然,结果我是不负责任的:) 大概以后晚上9点更新叭^ ^ 欢迎评论收藏~日常求专栏的作收,鞠躬!! 第10章 凝息针落妖身现 该吩咐的吩咐下去,诸位便要准备前行去专门比试的场地。 各路仙家起身欲走,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燕不竞没动,他站在逢雅乐身边,见那头的夜听染也没动。 并且,夜听染正盯着他。 燕不竞不打算理他,然而,路被拦了。 他望着夜听染,挑了挑眉。 夜听染与他年岁差不多,站在一起的个头也差不离多少,他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来。 燕不竞见他手心里是一只找不到路正在蒙头乱窜的小蚂蚁。 道:“何意?” 夜听染嗤笑一声,剑眉星目染上鄙夷之色,另一只手捏起蚂蚁,狠狠揉搓成了烂泥。 他对燕不竞说: “你就是最低等的蝼蚁,还妄想沾上琼泽上仙,做、梦。” 燕不竞眯了眯眼,侧视于他:“哦?” 夜听染将手指放在燕不竞的衣服上擦拭,他盯着他,目中满是嘲讽,还假意问道:“我怎么越擦,手越脏了?” 燕不竞什么话也没说,看了眼右肩。 面上好似不吭声,实际早已在心里问候了这臭小子八辈祖宗。这死小子胆子真不小。 只不过,燕不竞现在还没那个本事和他叫板,毕竟自己无依无靠且没什么灵力。 这口气,他忍! 看夜听染被人簇拥着离开,燕不竞不免心道:越正派的地方,人心越险恶。 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拿下玉留音,好学习正统仙术。 七七八八的人都御风先行,燕不竞还在原地站着,逢雅乐刚刚去拿了仙器,现在也走了过来。 “不净兄,不净兄。” “恩?” 逢雅乐睁着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大家都去青灰台啦。” 燕不竞望了望四周,人大多离开,只剩高台上的四位掌门。各派小辈早已经前呼后拥的先行而去,只剩下他与逢雅乐。 “那个什么青灰台很远吗?”燕不竞问。 “不远,往东百里而已。”逢雅乐道。 “……”燕不竞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御风。” “你不会御风?!”逢雅乐一声尖叫,四面人都转头来看,一个个都面露惊讶的神情,燕不竞哎呀呀的捂着他的嘴:“你如此大声作甚,丢不丢人!” “不是,不净兄!你不会御风你怎么敢参加比赛,御风可是最基础的飞行课啊,到时别人在空中你在地上岂不是吃大亏了。” 一脸黑线的燕不竞嘟囔道:“我有什么办法,这身体灵力那么低,要是有我前世那身体的灵力别说百里,就是万里也就是眨眨眼的事。” “你说什么?” “哎呀你走你的。”燕不竞眼珠一转,他早就打好小算盘了。 咳了咳,正了正破烂的衣冠,燕不竞往高台而去。 “不净兄你干什么,你回来,喂!”逢雅乐急的转圈又不敢往前踏,开什么玩笑四大掌门可都坐那儿呢! 燕不竞哪里知道什么规矩,这四大掌门除了玉留音他一个都不熟。 蓬莱掌门最是吃怒,道:“站住!” 你要我站我就站?燕不竞才不理,只要玉留音不吭声,这里就没人真的敢对他如何,便继续往前。这下不光是长白与昆仑的掌门惊讶,就连玉留音都往他身上看来。 这三界六域极少有弟子不听有琴扬的话,毕竟蓬莱的规矩甚多,此掌门更是不苟言笑,生性暴戾,一般弟子见他总会哆嗦。 逢雅乐见蓬莱掌门脸色黑的厉害,吓得腿都在抖。 完了完了完了。 不净兄你还要不要小命了。 谁知,接下来一幕让所有人都惊掉了大牙。 那一身破烂瘦瘦弱弱的少年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琼泽上仙的腿就不撒手了。 逢雅乐:“……” 有琴扬:“……” 夜无极:“……” 墨飞羽吹了个口哨。 玉留音低头望着他。 “琼泽上仙。”抱着他双腿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装模作样,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他紧咬着下唇,眼里满是委屈。 他脑袋搭在玉留音的膝上,蹭了蹭,可怜兮兮道:“上仙,我,我不会御风,从小孤苦伶仃一个人长大,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你带我去好不好?” 逢雅乐差点晕过去。 那可是琼泽上仙!四海八荒三界六域第一上仙,你疯了吗!你抱人家腿干什么。人人都知琼泽上仙最讨厌别人触碰,别说抱着腿,就是挨他一片衣角也会被扔去几米外。 “不,不净兄……你好自为之啊。”逢雅乐都不忍心看。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燕不竞还是好好的抱着。 墨飞羽本是随意靠着坐,一见此景,整个人都精神了,他单手撑在膝盖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瞧着燕不竞,嘴角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一晃而过。 燕不竞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屁股挪了挪背朝着他。 再抬头去看玉留音时,又是眼泪巴巴,嘤嘤嘤的哼唧。 躲在桃花树后的福临仙君老泪纵横,呜呜,演的好,演的太好了,得老夫真传啊。我就说了吧,只要脸皮厚,师父家里逗! 让人意外的,玉留音并没有立即甩开他。 “你……先起来。” 玉留音身体微微向前,他皱了皱眉看向燕不竞,腿被抱的非常紧,动也不能动。 墨飞羽看好戏似的翘起了二郎腿。 蓬莱岛主道:“上仙,我将他带走。” 玉留音玉手伸出:“你们先去。” 蓬莱岛主:“这……他?” 墨飞羽笑着起身,将蓬莱岛主往前推:“走走走,人家都让你走了你还掺和什么,青灰台那边还要你主持呢。” 不一会儿,三三两两人都走尽了,此处只剩下玉留音与燕不竞。 四周一下变得好静好静。 只可闻桃花翻飞的声音,偶有几片滑了过来,悄悄落在玉留音的衣衫上。 燕不竞伸出手拈起桃花瓣,便听玉留音开了口。 “不净……” 燕不竞浑身一震。 仿佛听到了那声:“……不竞。” 他抬头,望着玉留音。 心蓦地一紧。 耳边仿佛有什么声音飘了过去,快的抓不住。 他小声道:“上仙。” 方才只是想逗趣一下玉留音,燕不竞是没想到他会散尽了所有人,只剩他和他。 一独自相处起来他就有些无所适从,毕竟……前世的玉留音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自己。 燕不竞摸了摸鼻头,悄悄抬眼去看他。耳朵忽的一凉,一道银色光芒攸地朝玉留音手心飞去,他一摸耳朵,心中大惊,糟了!福临给的凝息针! 霎时,妖气滚滚蔓延而开,燕不竞一个闪身往后翻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他如临大敌般望着玉留音。 真是大意了,他竟然忘记凝息针在玉留音面前怕是根本不起作用。 指如青葱,修长洁净,玉留音一身白衣缓缓站了起来。他伸手一化,漫天的妖气就这样散尽了。 一步一步,他走向燕不竞。 燕不竞紧了紧拳头,全力提防。 玉留音站在他面前,停步。 他问:“你想拜我为师?”声音虽是清清冷冷,但燕不竞听出他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他点了点头。 只见玉留音伸出手,凝息针静静的躺在他掌心。 “我帮你加了道封印,除我之外,应是无人能闻你气息。” 燕不竞骤然抬起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一身脏污,他像是从泥巴地里滚出来似的,望着身前这位强大而又万人尊敬的谪仙人。他扭过头,很想说句不要你管,但咬了咬牙,还是接过凝息针穿进耳垂。 他并没有要杀掉自己。 燕不竞忽然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他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原来,九重天上的琼泽上仙对谁都可以这么好,记忆中的他却唯独对不归宫的燕不竞,永远刀剑相向。 他扯了扯嘴角,站直了身体对他抱拳:“谢过上仙。” 脚下升起云团,与玉留音大约隔了半米远,燕不竞也不再上前,就那样臭着脸站在他身后。 他的心思早绕了百八十圈,站在后面瞧着前世斗的你死我活的对手,心里泛起杂陈。 忽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画面刷的一下飞过。他眼前一花,在云团上摇晃。 谁知云团软滑,他一个不注意扭身栽了下去,霎时狂风便捂住了自己口鼻。 叫也叫不出,喊也喊不出,飞速下落的让他失措。 他张了张嘴,想出声,奈何一张口就灌了一嘴的冷气,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视力被阻,并不能瞧清眼前景象,他不知,一道人影似从天外而来,稳稳接住自己。 仍然在呛,燕不竞觉得自己肺都要咳出来了,可骤然落入温暖怀抱,他本能的捉住衣襟往怀里钻了钻。 玉留音浑身一僵,望着怀中小辈。 却听小辈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都快掉了,你抱紧点。” 作者有话要说: 玉留音:好。 第11章 红绸艳艳把手牵 倏然被如此要求,玉留音微微一怔,心里觉得讶异,手却真的紧了紧。 不知有多少年无人敢这般对他说话了。 燕不竞很快便恢复了些,等他发现自己被玉留音抱着时一咕噜蹦了下来,防什么似的望着他,又搓了搓冻僵了的胳膊。 “谢了啊。”他别扭地说道。 “无事。”玉留音转过身去,不再理睬。 上仙果真是上仙,眨眼功夫就到了青灰台。 青灰台一如其名,铺着青色石板砖,两旁站满了人都围成圈。几位长老不知道站一起商量什么,蓬莱岛主气呼呼的奋力抗争最后好像还是没吵过其他几位。燕不竞定睛一看,发现有琴浪也在。 他和几个掌门围在一起商量什么呢? 燕不竞被放在了逢雅乐身边,逢雅乐一把冲过来:“你没事吧不净兄!上仙有没有责罚你,你哪里不舒服?挨打了吗?” 燕不竞的视线一直跟着玉留音走,他推着逢雅乐伸来的脑袋:“哎呀我没事没事。” 没过一会儿。 “安静——” 此声温文尔雅,清越如水滴叮咚。 燕不竞微怔,为什么是有琴浪说话? 数千人的青灰台,有琴浪一眼望见了燕不竞,他朝着人群中的他眨了眨眼,嘴角一抹微笑勾起,惹了数位仙子脸颊红红。 他道:“浪有事想与诸位说说。起初诸位掌门是想以武论胜负,但后一想,这场比试是为琼泽上仙选徒,若只是以武力来论,那不免太单一,少了些师徒间的情分。几番思索之下,便商讨出一个对策——” 众人认真听着,燕不竞也有些好奇,这么说又要改规则?这仙门的神仙还真是喜欢出尔反尔。 “明郁、夜听染、艾竹筠、逢雅乐、秋飞白以及……闭月君。” 燕不竞:“……” “他们六位将以抽签的方式来抽选包括——蓬莱小师叔化灵,与昆仑师娘青扇子在内的六位仙长,作为临时师徒进入幻境,进行比试。比试的内容不论武,但论师徒之间的配合以及实战。因为——我们六人商定,将开放蓬莱仙岛六座仙岛作为赛场,每一座岛皆有不同品级的制作材料,这些材料将由你们去寻找,且与师父配合,打造出一把上品仙器。” “哗——”观战众人沸腾了。 他们激动的抑制不住,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今年真是大开眼界了,竟然诸位掌门亲自下场,就连百闻未曾一见的昆仑师娘青扇子都要出来了。” “别说青扇子,你敢信墨飞羽那个妻管严竟然都舍得把他相好贡献出来,你几百年能见他相好一次啊?” “此番比试真是为所未闻,果真是琼泽上仙,就连选徒儿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害,小仙才不觉得这是琼泽上仙授意,琼泽上仙向来不喜问这些事,一开始都没这么折腾,要我说,这注意绝对是蓬莱的副岛主有琴浪想出来的,这些人里就他喜欢来事儿。” “且不说是谁想出来的,我一想到六把上品仙器要在这里诞生就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况且,即将有一把将会出自琼泽上仙之手!”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谁都知道曾经琼泽上仙酷爱法宝仙器,不光爱收集,更爱钻研此道,多少人想跟他攀关系都是为了渴望得到一把他锻造的神器。只可惜,三百年前琼泽上仙就已经金盆洗手再不锻造仙器了,至于为什么,倒是有些个传言,听说是与那死去的不归宫宫主有关。 不过,总而言之,既然琼泽上仙已经应下,那这仙器是定然会出世了。 “不知道这次,是哪位小辈有次殊荣能抽签到琼泽上仙啊……” 没有一个人不在期待,不在激动。多少人都想看看,三百年后琼泽上仙又会锻造出什么法宝来。 然而燕不竞对此毫无记忆,他只是奇怪怎么这些人那么激动。 “安静——”有琴浪双手一按,嗡嗡声骤停。 “抽签开始前,有一事须得说明。我蓬莱即将开放的六座岛屿分别为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下土以及上黄。每一座岛屿皆有神兽镇守,凶险异常,各位须得注意自身安全,找到材料立即离岛,将材料带来青灰台锻造,可听清了?” 夜听染与燕不竞等人一抱拳:“听清楚了。” “好。”有琴浪手一招,六朵桃花飞来悬在空中。 “现在开始抽签,按顺序排队,一人挑选一朵桃花,花中自然有仙尊之名,看清姓名者公之于众,第一位——夜听染。” 夜听染摩拳擦掌。 “一定要是琼泽上仙!一定要!”他闭上眼不停许愿,伸手掏出一朵花。 花瓣打开,他眯着眼睛看…… “……” 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妈的,怎么抽到了那个死断袖。 桃花里清清楚楚写着:——墨飞羽。 墨飞羽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轻飘飘一落地,站在夜听染身边。低声道:“听染小友,好久不见啊。” 夜听染白眼一翻,看都不看他,双手抱拳道:“最好别见。” 这俩人的小话自然是没其他人听见的,毕竟注意力都在抽签上去了。 燕不竞最后一个。 他听见前面一个个名字都念了出来。 “明郁——蓬莱岛主有琴扬。” “艾竹筠——折南仙君夜无极。” “逢雅乐——长白小师叔化灵。” “秋飞白——九华仙子青扇子。” 等一个个念完了,燕不竞傻眼了。 不,不是吧??? 最后一朵桃花在天上浮浮沉沉,不急不缓的飞到燕不竞面前。 有琴浪朝他一笑:“看看吧。” 看,还看个屁啊。 燕不竞打开桃花,桃花化成粉尘组成一个名字。 一个让全场炸翻天的名字—— “凌霜不染尘——玉留音。” 万人奇呼,男儿高亢,女儿兴奋。 琼泽上仙飘然而落,白衣飞舞如雪如云。 淡漠身影落在燕不竞身边,一人一身洁净,一人浑身脏污。玉留音离他很近很近,淡淡看了燕不竞一眼,燕不竞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闭月君?”有琴浪喊他:“闭月君?上仙已经来了。” 喊喊喊,你闭嘴啊!燕不竞火大。 他的心跳快的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你喊个屁啊喊。 “既然诸位临时‘师徒’已经就位,那么,比赛就要开始了——” “你们将被随机分配到六座岛屿,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我方才忘记说了。” 啥? 还有什么啊? 诸位一个个摸不着头脑的看他。 有琴浪嘴角一勾。 他伸手一招——刷刷刷。 只见青光一闪,所有师徒的两只手都被一条鲜红的绸缎绑住。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盯着手心。不,盯着迫不得已要和徒弟(师父)手拉手的手掌心,傻住—— 有琴浪道:“既然先前已经说了,考验的是师徒之间的配合,那么培养师徒的亲密性与默契性自然必不可少,所以,这红绸你们断不可解开,若让它断了,那么回归青灰台之时便要接受惩罚。” 这天杀的还有惩罚? 最先发出杀猪般惨叫声的是夜听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和这个死断袖牵手啊啊啊啊啊啊!” “晚了。”有琴浪勾唇一笑,阵发动,只见一对对都被送去了岛上,目前只剩下最后一对。 燕不竞盯着自己和玉留音牵着的手,忽略到无数道朝他投来的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他只是想着——不得了,不得了,敢牵玉留音手的,天上地下独他一份了吧? 要是有人知道,现在与琼泽上仙牵手的其实是不归宫宫主燕不竞…… ……呃,估计天都要塌了吧。 燕不竞没去看玉留音,他自然也不晓得,这位无所不能的琼泽上仙耳尖竟然悄悄红了一小节。毕竟,上仙总是独自一人,何曾亲近过别人。 阵法启动的瞬间,眼前一片刺眼白光。 燕不竞来不及呼喊,只感受到一阵大力拉着他猛地窜了出去。除此之外,还有紧握的手指间,那份淡淡凉意。 哎。 深叹一口气。 妖兽了,魔头与上仙牵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留音:老婆的手手,要拉好~ 第12章 南火岛上奇遇现 燕不竞孑然一身许多年,别说与人亲近,就凭他前世那大煞命格,除了不归宫那几个谁还敢和他走的近些?在他记忆中自己从未与别人有过什么接触,更遑论此时此刻的——牵手了。 南火岛上。 两个别扭的人一人望东,一人望西,就是不看对方。不光燕不竞不自在,玉留音也有些不自在。 偏的那两只手还必须得牵着,也不知有琴浪那小子存了什么坏心眼儿,这红绸子绑的格外紧,动都动不了。 燕不竞也就是嘴巴图个爽,平时咋呼咋呼,奈何脸皮子其实也没厚到哪儿去,福临的谆谆教诲看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咳了咳。 “那个……玉……上仙?咱们去哪儿?” 南火岛就是座普通海岛,无任何特别之处。就是这风浪不小,吹的二人衣衫翻飞。 只不过,人家琼泽上仙是衣袂飘飘,轮到燕不竞就是哆哆嗦嗦了。 他往后站了点,借着玉留音挡风。 却见玉留音蹲下,碰了碰陆上野花。一颗晶莹剔透的小花灵冒了出来,站在花瓣上好奇的瞧着他们两人。燕不竞奇了,也蹲下来哇了好几声假意吹捧。 “上仙好仙法,竟然能召出花灵,她说了些什么?” “召灵为最基本仙法,无甚夸耀,另,方才我见你妖气之中混着芳草气息,若没猜错,你应当也属花草类,这个小花灵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燕不竞哑巴了。 眨眨眼,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我要怎么告诉你我跟这些花灵平时压根不打交道,我只是你洗澡池子里的一朵莲花精。 你要知道了会不会立刻杀了我毁尸灭迹说我被妖兽吃了好拍拍屁股走人? 燕不竞扯出抹假笑:“啊,那啥,我,我其实是福临仙君炼丹炉缝隙里长出的一根草,此一根独苗,没人与我说话,怎的听得懂其他同伴言语呢?听不懂,听不懂的。” 他打着哈哈的笑,玉留音也不与他计较。与那小花灵几番沟通下来,蹙眉道:“不对。” “?”燕不竞问:“她说什么了?” 玉留音站起身走了两步。燕不竞被拉的往前一冲,差点冲到玉留音背上。 燕不竞只好被拖着一起走。只要一有动作,那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更紧扣一些,时不时的胳膊碰来碰去。 他记得上辈子也在情急之时像这般强行牵过玉留音一次。后来怎么着,玉留音差点没追到他断气,非要削掉他一只手,气的剑都拿不稳了。 想来那时也有趣,燕不竞笑着摇头。 玉留音在前面走,他后面明知故问。 “上仙,你活了这么多年,可曾像今日这般牵过别人手?” 玉留音不答。 燕不竞心道:你装的再正经也改变不了咱俩牵过手的事实。 他又道:“定是有的对不对!上仙可还记得第一次牵手时的感觉?” 玉留音仍然不言。只是走路的步伐仿佛匆忙了些。 后来无论燕不竞怎么问,玉留音都不予理睬。 这时,玉留音广袖一撒,一道淡蓝色天幕缓缓散开,如遮罩般笼罩了整座岛屿。 “果然。” 玉留音微微蹙眉:“此岛并无朱雀生机。” 燕不竞大惊:“什么?!” 蓬莱六座岛屿,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下土以及上黄。分别由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勾陈以及腾蛇镇守。六大神兽自古至今,恪尽职守从不曾离开岛屿。如果没有朱雀生机,那只能有一个解释—— 燕不竞道:“莫非,朱雀已死?!” 朱雀已死,蓬莱毫无消息。 意味着什么? 玉留音当下断了红绸子,燕不竞只觉得手一松,竟然惯性使然的还想捉回去。一想到主动牵手会有什么后果他很自觉的原地不动。 玉留音道:“你速回青灰台。”他横空一指,一把通体玉色的剑蓦地出现。 “它会护你。” 话毕,人已不见。 燕不竞一个人在寒风中无语凝噎,万万没想到玉留音就这么把他丢了。他那个气啊。盯着身旁剑,一人一剑干瞪眼,他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剑一抖,赶紧往旁边挪了寸许。 结果一顿,它仿佛觉得哪儿不对。在燕不竞前后到处转悠,还往他身上贴来。 “你是长了狗鼻子?怎的喜欢往我身上闻。” 那剑似乎尤爱燕不竞屁股,一直在他屁股旁边转。燕不竞本来还嘲笑玉留音的剑,“人为君子,剑倒是个下流痞子。” 但笑着笑着,他就不敢笑了。 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因为剑紧紧的贴着他的屁股。 “卧槽!” 他忽然想起来了!特么的,这把剑不就是当初在莲花池打他屁股的那把?! 这要被闻出来还得了。 燕不竞撒腿就跑:“快滚,快滚啊啊啊啊!” 一人跑的快,一剑跟的快。燕不竞脸色大变,他这拜师还没拜呢,被发现可怎么办!于是这荒唐的一幕在岛上上演了。 “剑大仙你行行好别跟着我啊!你主人在那头那头!!” 剑鸣响起,仿佛在说:“你快快站住,那晚没打着你屁股,速停下叫我打回!” 燕不竞龇牙咧嘴,一点儿形象也没的在岛屿林中穿梭。 “妈的这年头一把剑都能成精了,我的焚尘这么多年也没这般机灵过啊!” “哎哟!”燕不竞栽了个大跟头,他连翻滚了好几圈,一睁眼发现自己跌进一个巨大无比的坑中。 蓦地,耳中闪过一道尖锐的咆哮声。 “啊!”燕不竞捂住耳朵,拿开手时已沾了鲜血。 他瞳孔微微收缩,对身旁剑说:“你听到了吗?” 剑抖了抖:“恩!” “强大的妖力。” 这妖力的庞大程度就连他都极少见过。他站起身环视四周,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对于这坑来说,就好似是参天巨木林边的一颗小草,渺小无比。再一步仔细观察,发现这巨大的坑像是被什么砸出来的。 “喂。”燕不竞对剑说:“你变大点,躺着。” 剑抖了抖,往后一退。护着自己剑身警醒的盯着燕不竞,仿佛在说:“你要我躺着干嘛!” 燕不竞:“?” “你这剑怎么那么骚,脑子里能不能想些正常的东西。你过来,驮我上天看看。” 剑不情不愿的挪过来,被燕不竞抓着一把踩了上去。 “快快,上去。” 剑缓慢上升,随之这坑的原貌逐渐落入燕不竞眼中。 他微微诧异,原来他方才跌落的地下是一大块白骨。剑继续上升,视野越来越宽,燕不竞原先尚且轻松的脸色忽的一变。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般张大嘴。 下方,这巨大的坑底竟然——有一具庞大无比的妖兽骨架。此兽之大,光白骨已占满坑底。 “这是……朱雀?” 燕不竞仔细观察,可越看越觉得不对。 “喂,剑。” 剑很不爽的抖了抖。 “你别抖,我站不稳了。”他望着下方,“朱雀双翼可遮天蔽日,可我怎么没瞧见它那双引以为傲的翅骨?你往东边去些,停,等等,回去!” 燕不竞一会儿催促剑往东,一会儿催它往西。 这具骨架原型逐渐形成,燕不竞心中震撼。 这不是朱雀。 这骨架之骇然,灵气之葱郁,骨头远看是白,近看竟然像是贝壳色,其上光华淡淡流转,足以见这句骨架生前有多么骇人。 燕不竞细看,有尾、有鳍、脊椎长而粗壮,头骨庞大。 他瞳孔一缩,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裂海玄龙鲸? 就在此时! 凄厉尖啸声入耳,燕不竞痛苦不堪,一下从剑上栽了下去。 “糟糕!” 凭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努力去看,见自坑底爆射出一道蓝色光幕直冲云霄,而光幕竟然源自这具尸骨。 霎时,光幕极速扩散,将整座岛屿笼罩,四周景色飞速变幻,燕不竞心惊。 没想到这骨架上的灵力竟然可以发动裂海玄龙鲸独有的绝学——境域。 “妈的,这什么狗屁运气!” 他气的要骂人。 境域一旦展开,所有人皆会入境。这是一个独特的空间,里面会围绕入境之人施展幻术,幻境之中会出现此生最为重视之人,若能走出自然是好,走不出……就永远也走不出了。 燕不竞深感自己背到了极点。 “天,为什么是我!”这是什么狗屎运。 “鲸老爷啊,我一没灵力二没本事你困我干什么啊!白白浪费你施展一次境域的灵力啊!” 他在这哭爹喊娘。身旁剑似乎没见过这么怂的人,在他面前晃晃悠悠。意思是:“惨叫什么,没用的东西,看我保护你!” 剑光一闪时,仿佛一道光劈在燕不竞脑海中。 他心脏咯噔一下。 方才剑身反射出一幕景象,他拿着剑细看。 苍穹之顶是玉留音留下的遮罩,而这境域正在往遮罩扩散,上头的灵气仿佛在寻找什么,速度很快,横冲直撞,几乎可以用凶猛来形容。 而鲸骨的灵气有些留存在空气里,有些发现了这把剑,争先恐后的往剑这拥挤。 他脑中出现一个可能性。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境域或许根本不是冲着现在的他来的。而是这把剑……这把,玉留音的剑。 也就是说,很可能从一开始,境域的目标根本就是——玉留音! “糟糕!” 燕不竞使了浑身之力朝外面大吼一声:“玉留音,快跑啊!!!” 燕不竞发誓他将浑身的劲都使出来了,声音如海阔般源源不绝横贯入岛深处,喊完这一嗓子他捶了半天胸口。 “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么,不担心自己却担心你。” 境域开始形成,坑底一片飞沙走石。狂风卷着不远处的海浪冲天而起,像是水龙卷一般朝着燕不竞而来。 “......为何要引海水倒灌,这妖兽死就死了,怨气怎的也这般大?” 这可要了命了,他如今这破身体哪里逃得掉。忽然想到有琴扬给自己的剑,往后一摸,剑没了。 他想起与夜听染一起的几个人,来往时撞了他好几下。 是被偷了? 眼下顾不得想随心剑。 深蓝漩涡卷着海水朝他而来,不肖片刻已近在咫尺,燕不竞鼻尖都浸了海腥味儿,他一把抓住身旁剑,道:“借我使使,不过分吧?” 剑乖顺,似乎知道此时不同寻常。 天黑如泼墨,燕不竞凝神相对。然而自己终究太过弱小,哪能和境域形成的自然力量相抗衡。疾风卷的他一下子上了天,又猛的松了力道,他惨叫一声坠落下去。 “哇啊啊啊——我不想做摔死鬼啊,一点也不帅啊啊啊啊啊!” 可怕声音在半空缭绕,但不一会儿就被风声吞了个干净。 忽的,腰间环过清冷的手。泠香淡淡而入鼻,挡了那海水的咸腥味儿。他背后紧贴着旁人胸膛,燕不竞忽的就不做声了。他被身后人抱在怀中,耳边的声音没什么语调起伏,只告诉他:“害怕就闭上眼睛。” 他侧了侧头,唇角一勾,觉得自己和玉留音这么挂在半空有些有趣,忽然就想开个玩笑,他道:“上仙仙姿卓绝,我怎舍得错过?” 玉留音冲入阵已失先机,这境域看来不入也得入,他忽视燕不竞的话,对他说:“此时已无法控制,境域会根据入阵者一分为二,你我不多时便会分开,到时入了境域记得保全好自身,等我救你。” “恩。”燕不竞笑:“那你可得快点,我怕我待的舍不得出去了,毕竟传说在境域里会看到最在意的人嘛,要是个美女什么的,我可能真不想走。” 玉留音微微蹙眉。 “荒谬。” 周围景色阵阵崩塌,海水倒灌,玉留音用仙法护住燕不竞。他俩人在透明泡泡里浮浮沉沉,燕不竞道:“这灵力太强,竟然引得自然之力,我怕是得死在这了。” 他想转身,奈何玉留音抱的太紧,侧头一望便看见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眼珠一转,他软了声音可怜道:“上仙,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此处有我,无需担心。”玉留音专心留意四方。 “可我好害怕呀,我怕......再也见不到上仙了。”燕不竞假情假意挤了两滴眼泪,主动靠在玉留音胸前。 玉留音一僵,正欲推开他,耳边却窜上一道软糯清越的少年音。 “……师父。” 玉留音浑身一震,他眼睫轻颤,低头看着燕不竞:“你叫我什么?” 燕不竞一边要演,想看他反应,一边又忍笑忍的辛苦,还得装着可怜样道:“我不净毕生心愿就是拜入上仙门下,自出生起便如此想了,我若死在这里,这一辈子便再也唤不得你一声师父,所以,就,就想先喊一声,好圆了我的梦,这样就算死了,我也无怨……”他顺便挤了两滴眼泪,没挤出来。 半天无声,他觉得无趣。玉留音忒像个木桩子,以前是,现在也是。无聊。却没想到,抬头往后去望被吓了一跳。 玉留音那张脸仍旧白的跟玉似的,可那耳朵,那脖颈……却红了起来。 燕不竞哪里见过玉留音这模样,一时自己都被惊讶到。见他因为一声“师父”而红透了脸,实在是有些可爱。 ......这人,好像比他想象的有趣得多? 他挑了挑眉,坏从心底起,唇角微翘,反手扣住玉留音的腰,故意问道:“……上仙这是…害羞了?” 玉留音闭目,撒手,眼睫轻颤。 “从我身上,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不,我就不,就不下! 玉留音:那就坐上来,自己动。 (我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第13章 境域初现故人颜 境域启,混沌开。 身边人如浮沫般散去,白色身影逐渐消失。燕不竞上一秒还挂在玉留音身上,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中。 美景尚好,可他却无心欣赏。 方才玉留音的样子当真是难得一见。 “他竟也会害羞?” 得多稀奇啊。 燕不竞努力回想。 “上一世他害羞过吗?” 好像并没有。 手里拿着石头,燕不竞面朝湛蓝大海,将石头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很快被翻滚的浪花吞噬殆尽。 “他还真是变了呢。” 燕不竞悠闲地坐在沙滩上晒太阳,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全新空间,满脑子都在想玉留音。 耳边忽然响起剑鸣之声,他歪头去看,一惊。 “你怎么跟着我来了?”果不其然,他身边悬浮着一把玉色剑,剑扭了扭,神气的飞来飞去。 “你停,停,晃得我眼睛疼,快说说,你主人都去另一个时空了你不保护他反倒跟着我作甚?” 却见此剑在沙滩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主人有令,护尔周全。” “切。”燕不竞笑了,望着四周道:“你可见这里有何古怪?我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发现有甚危险,孤家寡人过惯了,这境域中不会出现阻挠我的在意之人。” 境域之中往往最大的危险就是出现的虚幻之像,此像是人心脆弱的极点,稍不注意便会沉入其中无法自拔,仿若陷入洪流,随滚滚浪潮而落。毕竟,任何人心中都有重视的存在。 “我无牵无挂,自然没有在意的人,这境域困不住我,我劝你去找你主人,他心怀天下,身负苍生,怕是在意的多了去了,到时手忙脚乱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知道玉留音不可能被境域困住,但燕不竞逮着能损他的机会就得说上两句。 这时,剑却蔫吧的和燕不竞一样躺在沙发上,剑身一弯,摇了摇,仿佛在叹气。 它倒是在沙滩上写道:“主人见色忘义,是将我踢到你身边来的。” “哈哈。”燕不竞乐的笑了出来,他走了两步去海边照着镜子:“我就喜欢听你说大实话,没错,谁叫我燕……颜值魅力如此之大呢。” 脸上煤渣掉的差不多,挡也挡不了多少,燕不竞索性跳进海里直接洗了个澡。 一个猛子扎下去,咕嘟咕嘟直冒泡,剑在岸边等了会儿,海面一片平静。 燕不竞没动静了...... 它噌的一下腾空而起赶紧来看,在海面急得团团转,就当它要下海之时,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少年自水中而起,哈哈大笑,兴奋地窜来窜去。他五官虽柔和且美,神色却潇洒而张扬。剑看的一呆,刚才一刻它仿佛从这皮囊之下看见另一人似的。 “舒坦。”燕不竞兴奋的划着水,噼里啪啦乱扑腾,给剑扑了一身水花。 他坏心思一起,大叫一声一把将剑扯进海里,哈哈哈的大笑。 “来来来,天气暑热,这海里多凉快!下去!给我下去!”他蹬着剑,那剑在海中急速穿梭,燕不竞卧槽一声眨眼就被扯了数千米。 “喂喂喂,你停下,停下!” 这剑平日里是吃什么的,如此有力气,莫非都随主人? 突然,剑光冲天,燕不竞跟着一起冲天而起,他兴奋的大叫一声,徜徉在天地,飞翔在海面之上。 “再快些,再快些!”速度越来越快,风声越来越大,更是越来越刺激,燕不竞玩上瘾了,连翻夸剑: “喂,你这么有灵气,怕是早就有了剑灵,你叫什么名字?” 剑哼了一声,不理燕不竞。 燕不竞知它心里贼开心,于是又夸道:“真的,我天上人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真没遇着你这般通人性的名剑,也不知是哪位铸剑师打造了你,改明儿我也找他去给我也打把剑来。你快把名号放出来叫我听听,叫我长长眼呗?” 燕不竞这话说完,却见剑反倒是缓缓停下了。 一人一剑顿在空中,他甚感疑虑:“……你怎么了?” 此剑如人一般,一点儿情绪全写在剑上,失落之感清清楚楚,燕不竞心道我方才是说了什么让它伤心了?莫非是那位铸剑师?难道它是被遗弃之剑? 越想越有可能。燕不竞当然知道生出剑灵的剑有多么可贵,它们有自己的思想与人无异,甚至比人更讲情义。有些剑一辈子只侍一主,主人亡,剑则自动封灵。 他摸了摸鼻尖:“抱歉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剑晃了晃身体:“没事。” 忽的,它剑锋朝海,猛地一提。霎时间海浪滚滚直朝天际而去,一面海水灌注的屏障冲天而起,像屏幕般出现在他二人身侧。 只见剑尖对着海水形成的屏幕刷刷刷写了两个大字。 燕不竞道:“……离,尘?” 他一拍手道:“好名字!此名竟然与我家宝贝只差一字,不错不错。”他家焚尘也不知现在在哪个犄角嘎达里躺着,只能等他学成后再抢回来。 本以为就这样,那剑却又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 “咦。”燕不竞好奇的看着,缓缓道:“主,人,给我,改的,名字,我原来,叫……” “弄玉。” 眨眨眼,燕不竞有些懵:“为何?玉留音为何要给你改名字,弄玉,弄玉,弄……玉?” “噗。”他一拍掌,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哈哈哈哈我懂了!” 离尘剑:? “你想想啊,你家主人叫玉-留音,而你叫弄-玉。这岂不是说,他是要被……弄?哈哈哈哈哈哈!”燕不竞越想越开心,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懂了懂了全懂了。” 离尘剑一脸“你懂啥”了的懵逼状,又道:“但弄玉还是我的名字,我时而叫弄玉,时而叫离尘,只是弄玉已三百年不出,今后主人应也不会再让弄玉出了。” 燕不竞没太懂:“什么意思?” 剑翻了个白眼,忽的光芒大盛,燕不竞连忙闭起眼睛。再睁眼时,他手上握着的,早已不是离尘剑,而是一把通体纯净的玉色长箫。 他懂了。 “原来你可箫可剑?为箫时名弄玉,为剑时名离尘,可对?” 箫点点头。 此箫与燕不竞前世所见不同,他心有疑虑:“玉留音何时换的箫?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是那管淡绿色的箫呀。” “也就是说玉留音三百年不吹。箫了?” “咳,不对。”此话甚有歧义,燕不竞正了正神色又道:“不吹也没什么,弄玉并无甚存在的必要,毕竟你家主人吹的那叫一个烂啊,简直是对我身心的折磨。” 箫忽然不动了,仿佛疑惑的盯着他,在问:“你怎么知道他吹的烂?” 燕不竞险些被口水呛到,连忙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箫哼了一声,一闪变为剑,又写下几个字:“不许告诉主人我变箫给你见过。” 燕不竞点头:“嗯嗯!” 剑又道:“还有,不准再说弄玉无存在必要,弄玉比任何事物都来的有意义。” 燕不竞继续点头:“嗯嗯嗯!” 一人一剑玩儿的开心,燕不竞忽然听见海滩之上传来细小嗡嗡嘤嘤之声。他拍了拍剑,道:“可听见有声?” 剑抖。 “走,下去看看。” 剑带着燕不竞往下飞,飞了一半它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何自己会听这人的话?!又不是它主人!叫它下就下,叫它上就上?!森气,哼!” 燕不竞落地,闻声寻过去,剑鬼鬼祟祟跟着,一人一剑一对视,燕不竞蹲下去细细听。 “在这石头下面!”他小心翼翼跪在沙滩上,低头去看。 一块巨大的石头约有他半人那么高,而石头下面一小坨蓝色的身影正在奋力扭动,时而发出“嘤嘤嘤”的哭泣声。 他瞧那蓝色身影,疑惑道:“是条鱼?” “你闪开,我来搬石头。”他把剑往旁边推了推,又对鱼说:“待会儿我用力时,你往反方向游,听懂了吗?” 鱼:“嘤嘤嘤。” 管它听没听懂呢,燕不竞摩拳擦掌,“嘿哈嘿哈”热了个身。敛眉凝神,双掌凝气,他用力一喝,双掌齐下劈向巨石! “嘿哈!” ……手疼。 “嘿哈!” ……嘤,还是疼。 “哇呀呀呀!” …… 剑:“?” “您玩儿杂技呢?” 石头纹丝不动。 剑白眼朝天,一把将燕不竞推了出去。 “让开,看小爷我的。” 只见剑锋一扬,光芒一闪,都没看清它干了什么,就听“轰隆”一声石头四分五裂瞬间裂开。 燕不竞嘴巴张成了鸭蛋。 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拇指。牛逼。 剑嘚嘚瑟瑟的哼着小歌将水里的小肥鱼驼了出来。 小肥鱼落在燕不竞手中,通体纯蓝,尾部有些晶晶亮亮,像阳光折射的海面,竟然有些许光影,实乃美不胜收。 头部鼓鼓囊囊,身体肥成了球。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家伙……有点眼熟啊。 燕不竞双眼一亮:这是,裂海玄龙鲸的幼崽? 小肥鱼蔫蔫巴巴的睁开眼睛,两颗圆不溜啾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燕不竞。 燕不竞也望着它。 这小家伙竟然长的有些可爱。 就是太肥了些。不知煮了做汤喝味道如何? 仿佛知道燕不竞在想什么,小肥鱼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两眼晶晶亮亮,小眼泪挂在肥嘟嘟的身体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它拼命的摆动肥尾巴游着空气,嘿咻嘿咻的游到燕不竞怀里蹭来蹭去。 嘴里还发出:“嘤嘤嘤”祈求的声音,好似在说:“不要吃我呜呜呜我蹭蹭你。” 剑傻了,燕不竞也傻了。 剑写下几个大字:“原来你此生最在意的是一条鱼?” 燕不竞:“……你丫皮痒?” 剑摆尾,学着小肥鱼:“不好意思,本剑没皮。” 此时,境域的另一空间中。 玉留音一身白衣潇洒于天地。 只是,远观如此,近看却可发现这位傲视天地,不涉七情六欲的琼泽上仙,双眼深处竟然露出一丝隐忍与心痛。 此乃幸,亦是不幸。 自入境域便知自己逃不出这一关。 与他遥遥而望的少年被一团火光包围。他被融于烈火,身上尽数是伤,胸前一个莫大的窟窿冰冷的对着玉留音,而他嘴角却隐隐约约勾着淡淡的嘲笑。 一杆赤焰紫金枪由单手而握背于身后。 玉留音动也不动。 “玉……留……音……” 仿佛贯穿亘古时光,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玉留音紧紧闭着眼睛,双拳紧握。 少年卷着火光蓦地出现在他背后,单手圈住他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声音透过耳骨传来,带着勾人的温度。 “怎么不敢看我?天上人间无所不能的琼泽上仙竟然也会害怕了?” “你想出去吗,还是想留下来?” “想出去,就杀了我。”他执起玉留音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是杀了我,这里会好痛。”他弯下腰,仿佛真的疼的厉害,玉留音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平日里如雪般剔透冰凉的眼睛,此时此刻,闪过沉痛与心疼。 少年人话音陡转,唇角一勾:“可我不想你走。我想你陪着我。玉留音。” 少年人痴痴笑着,他圈着玉留音的脖子,道:“那么……吻我。” “只要你吻我,就能留下来陪着我。我们在这,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可好?” 玉留音隐忍的厉害,四周温度极高,唇角裂开,一点猩红沾染着他的薄唇,清透与苍白的脸色使他瞧上去禁欲而危险。 似如清冷的雪莲,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即使罪恶,却叫人疯狂的沉沦。 鼻息互相交织,少年勾起他的下巴。 ——“快,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燕不竞看到这一幕,他大概会羞耻的钻地缝>v< 第14章 裂海玄龙小鲸鱼 小鲸鱼在燕不竞的手掌心里苦歪歪的望着他,眼睛里还挂着泪,小鱼鳍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燕不竞看了半天。 “你的肚子怎么啦,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他问。 小鲸鱼疯狂摇头。 这时——“咕噜噜”。燕不竞恍然大悟,“你饿了啊。” 小鲸鱼不会说话,燕不竞侧头问剑:“一般这种妖兽都吃什么?” 剑写道:“一般不吃。” 真是废话。 燕不竞想了想,捧着小鲸鱼道:“若我记得不错,你们该是以天地灵气为食,此处失了朱雀的庇佑,灵气缥缈稀缺,我先借你点,回头等你长大了再还我如何?” 小鲸鱼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只见燕不竞将它捧到眼前,大力吸了口气,堵着它的嘴猛地一吹—— “哇——”小鲸鱼当场哭了。 剑在旁边笑的直抖,都抖出了剑鸣声。 燕不竞两眼睁得溜圆,盯着它,拿狂哭的小鲸鱼没了法子。 “你莫哭,莫哭啊。我此身灵气虽不如上辈子但供给你还是够的。”但不论他怎么劝,小鲸鱼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可如何是好,燕不竞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它怎么哭的这么伤心?”他问剑。 剑道:“你问我,我问谁!” 后来,剑笑的消停了,不知从哪儿托来一朵花。 “这是什么?” “试试,喂它吃。”剑道。 花上有些许露珠,盛在花蕊中央形成了清透的一小弯水洼。燕不竞抱着尝试的心态将花递给它:“你别哭了,尝尝这个怎么样。”哎,可真是没法子,明明是来找材料炼制法宝的,怎么就捡了只爱哭的小鲸鱼。 让他意外的是,小鲸鱼竟然真的唑的特别香。没一会儿就喝完了露珠还打了个响亮亮的饱嗝。 “吃饱了喝足了?”纵使再不愿见那人,燕不竞也还是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他对小鲸鱼说道:“帮我个忙。我们在这座岛上见到一具庞大骨架,若没有猜错,应该是你母亲。鲸落为泥,骨架却在,且有庞大阵法笼罩,我想,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既然是你母亲,那你应该也了解境域,能不能将我同伴解救出来?他应该被你母亲弄去了另一领域,我怕他有危险。” 小鲸鱼懵懵懂懂,小尾巴摇的飞快,围着燕不竞打转。 燕不竞追着问:“行是不行给个准话啊。” 小鲸鱼游到他面前和他眼对眼鼻对鼻——“阿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脑袋顶上掀了朵小浪花。燕不竞被喷泉一样的小浪花淋了一脸水。 “你!”还没等他开口,只见一人从半空掉落。 他大惊,起身去接。 玉留音身体滚烫,虽然衣衫仍旧雪白,但唇角隐约有了裂口,仿佛承受过高温炙烤。燕不竞不禁思考:玉留音修为他最清楚不过,除了他自己还没见过能伤到玉留音的人。一般人能将他弄成这副模样几乎不可能,他到底在境域中经历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 心中好奇但救人要紧。 燕不竞一会儿掐人中,一会儿给他扇风。 人不光没醒,身上的温度迟高不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三千业火烧的。你不是一贯逞能,怎么一个小小的境域就把你弄成这样了。”无法,必须降温,燕不竞道:“你这温度跟烤兔子似的,我得将你外衣脱了。我反正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别醒了找我麻烦。” 他说做就做,没一会儿就将玉留音的外衣给脱了。 温度仍旧。 他开始脱第二件。 没一会儿就剩了里衣。 温度持高,人也未醒。玉留音眉头紧蹙,仿佛是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怎会这样。”不应该啊。 “上仙?”他轻声呼喊。 无用。 “琼泽上仙?” 不理。 又喊了好多声,他仍未醒。 “你总不能让我也给你渡气吧,我的灵气够那条小鲸鱼可不够你这活人啊。” 燕不竞不是个耐心的主,他把人往腿上一搁,大声道:“玉留音!” 忽的,平地海浪起,风骤大。玉留音骤然睁开双眼,凌厉杀气飞速扩大,燕不竞见状不妙又忙喊道:“玉留音你发什么疯!” 语顿,杀气骤减。 玉留音缓缓抬头望着上方人,眼神恢复到清冷,他微微疑惑:“你方才喊我什么?” 糟糕,他竟然一时情急喊了他的名字…… 这在仙门中是怎样的大不敬啊。燕不竞忙站起来:“我我我我喊上仙啊,你一直不醒,我就一直喊,只能这样喽。” 玉留音已经起身,他望着自己只剩一件的里衣不说话。眉目却深锁。 只喊了人,为何衣服也会少? 燕不竞咳了咳,对玉留音道:“上仙方才浑身高热迟高不下,我只能帮着解了衣衫,好散散热气。”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不知上仙在境域中遇见了谁,怎的会如此……”他想说狼狈,没敢。 玉留音只虚画一下,身上衣服便彻彻底底的换了个干净。 又是一身清清爽爽后,他伸手一招,剑去。 “只是位故人。” “故人?”燕不竞眼珠一转,玩笑般打趣道:“我见上仙身上毫无打斗痕迹,莫不是位心上的故人,没舍得动手,这才弄了个狼狈吧。” 哎呀,还是说出来了。 谁知,玉留音竟然没吱声。 他望着燕不竞肩上的小鲸鱼道:“裂海玄龙鲸的幼崽?” “正是。”燕不竞拿下小鲸鱼,“这是我方才在浅海处发现的,是那具骨架的孩子。” 玉留音问道:“你是如何从境域中出来的?” 燕不竞耸耸肩:“我根本没进得去境域,不知是因为没在意之人还是因为这条鱼。” 思忖几番,玉留音团了云,道:“走。” “去哪儿?” “青灰台。” 收了裂海玄龙鲸的骨架,二人立马回了青灰台。 青灰台叽叽喳喳,尤其是夜听染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我凭什么要给这个死断袖洗一个月的脚?!他又不是我爹!”夜听染指着墨飞羽哇哇叫,颈上银项圈摇晃的叮呤咣啷。 墨飞羽坐没坐相的翘着腿,唇角勾着,道:“你要想认我这个爹,我是不介意的,儿子。” 夜听染:“滚啊!” 见燕不竞与玉留音回来了,蓬莱岛主与其他人连忙来迎。 “上仙您可算是回来了,遇到什么事了吗,怎的去了如此久?” 看眼四周,原来人都来了,就差他和玉留音。琼泽上仙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要将朱雀死去的事公布。燕不竞也就聪明的闭嘴不言。 蓬莱岛主心中有了思量,忙道:“回来就好,那接下来就开始炼制法宝吧。” “慢——”忽然一声清越嗓音打断蓬莱岛主,只见青衫公子微笑着上前,看了看燕不竞与玉留音的手,道:“兄长,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有琴浪笑望着燕不竞,却对众人道:“方才大家也看见了,昆仑少主因为红绸断开而接受为墨掌门洗一个月脚的惩罚。现在我们的闭月君与琼泽上仙的红绸……也断了。” 有琴浪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着俩人的手去了。 果然,真的断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多的是人好奇惩罚是什么。 燕不竞在挣扎之前还不忘提醒道:“蓬莱副岛主,唤在下阿净就好。”什么闭月君,呸。 有琴浪抿唇而笑,继续道:“琼泽上仙从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只是个小小的游戏惩罚,应该不会介意。” 燕不竞去看,见玉留音轻捧着茶盏小啜一口,好像真无所谓。杯面兰花与缥缈茶香淡淡呼应,他垂下的眼睫如轻柔羽扇。他多看了几眼,收回视线。 “愿赌服输,红绸断了是我们的责任。说罢,什么惩罚。”他道。 有琴浪微微一笑。 “其实并不是难事。你只需为琼泽上仙做一个月膳食即可。” 燕不竞一怔。做饭?天,就凭他那能毒死人的手艺?他道:“上仙不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么。” 有琴浪:“偶尔进食有益无害,亦可体味人间滋味。” 燕不竞:“我怕我做的有害无益。” 有琴浪:“仙君百毒不侵。” 燕不竞:“……” “我不是上仙徒儿,去不得燕归山。” 有琴浪:“或许待会儿就是了呢?” 燕不竞笑:“我与上仙此次配合并不是很好,他的徒儿不会是我。” 说完这话,燕不竞转身要走。一旁的福临早就想上来问问情况,奈何有琴浪又道:“若不想做饭,你还有其余选择。” 他顿足。 有琴浪:“可像昆仑少主那般,洗一个月脚,或者,洗一个月澡。” “嘁。”燕不竞嗤笑一声。 有琴浪啊有琴浪,你是不知道,我特么压根就住在上仙的澡池子里。 福临拉过燕不竞:“如何?” 燕不竞摇头:“一点没有配合的默契程度,感觉不好。” “怎会这样。难怪我见上仙回来脸色不太好。”福临叹口气,安慰他:“无事,若仙君真不选你,你便来我座下,好歹我也是天上地下炼丹一把手。” 他笑。若真不可拜师于他,他定然会想法设法寻找焚尘,哪怕拼着和这身体相违背,也要将三千业火给召唤出来。 几番交涉完毕,青灰台倏然安静下来。 有琴浪道:“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临时师徒发挥出看家本领,看谁能造成绝世无双的法宝了。” ——“上鼎。” 六尊鼎瞬间被请上了青灰台,每一尊都是绝世好鼎。 “制作法宝由师徒共同完成,徒弟为主,师父为辅。依旧考验配合度以及小辈的悟性。在场各位年纪轻轻,应都未曾涉足过此领域,所以,从这第一次炼制中便能看出诸位天资。” 燕不竞摸了摸下巴。 这可有点难办了。 俗话说,想考第一难,想考倒数第一也难啊。 曾经闻名三界的铸器师可不止是玉留音。 还有那位不敢招惹的不归宫宫主啊。 要让燕不竞装成新手可比要他炼出绝世法宝难多了。 他满脸愁容,耳边却听见一声极轻的话。 “无妨。” 他一侧头,身边人望着他。目清如水,神淡如风。 “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送我营养液的宝宝们!!作者专栏里有好多预收文啦,想看什么欢迎客官随意选择(/ω\) 第15章 宝器失策尘埃落 眼前缥缈身影一晃而过,玉留音朝第三尊鼎走去。燕不竞眼睫颤了颤,看着他的背影许久。 其他几组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燕不竞站在鼎前听玉留音教导。 “待会儿将火种放进鼎中,要注意控制火候,尝试用灵力驱动,但不要太过。若灵力不够便跟我说,我来助你。” 他从虚空中取出一块鲸骨放在桌上,鲸骨庞大,表面有一层浮光。这家伙一拿出来所有看台上的人都瞪直了眼,包括有琴浪与有琴扬,他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往前一步。 有琴扬一怔:“这是!” 有琴浪摇头笑道:“多好的运气,这竟然是千古未曾现世的妖兽,裂海玄龙鲸。” 外围的人叽叽喳喳,其他组的人都想伸个脑袋来看,又怕坏了自己的进度,特别是夜听染,眼神一个劲的往这边瞟,嘴里还在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千金蔓也不差。” 这边,玉留音双手背负道。 “裂海玄龙鲸是上古妖兽,体内灵气巨大,你且注意,炼化时若有不对立刻叫我。” 燕不竞早就听得不耐烦又不好表现出来,道:“我知道,你去那边歇着吧,我可以的。” “初次炼器不可大意,我在此看着。” “别呀!”燕不竞哪能让他看到自己纵火,赶紧催促:“哪需要上仙您老人家动手,你就坐那看着就好,我虽然灵气不高,但也见过数次福临炼丹,同属一脉,我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见燕不竞执着且不是很想自己留下来,玉留音点点头,“你且小心。”便走了。 炼制法宝。 这件事在燕不竞的记忆里好像存在过一次,但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好像法宝一出世,天地变色。 但是……自己当时炼的是啥来着? 他忘了…… 但没关系,不就是炼制个法宝,小意思,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燕不竞将火种放入鼎中,灌入灵力。 火焰逐渐增大,热度上升。 整座青灰台霎时间被热度扫荡。就连台下的人都热的想脱衣服。 因为燕不竞的坚持,只有他这一尊鼎是他一人把持,其他鼎都有长辈在。 “不净,不净。”逢雅乐悄声喊着他。 燕不竞回头。 “不净,你怎么不要琼泽上仙帮你啊!多好的机会。” 他道:“地方小,挤!” 逢雅乐:“……” 福临也在下面拿石头砸他:“你个傻子你一个人逞什么能,要不要命!炼法宝是开玩笑的吗?一个不注意就是烧的神魂俱灭!” 燕不竞道:“别的不说,就这火看了我都得叫祖宗,它还敢烧我?” 福临那个气啊:“你少吹点牛能死吗?” 而左边的夜听染则没那么好脾气,时不时高声讽刺:“无知小儿,以为上仙给你一块骨头就能炼出绝世法宝吗,没眼界的东西,还推脱上仙好意,待会儿看你怎么哭。” 燕不竞就是心态好,任凭夜听染怎么叽里呱啦他都无动于衷。 火焰在眼前跳跃,他凝神注意这尊鼎。 脑中则在思考:“既然是拜师大会,做个人情我便给玉留音炼个法宝,一般的刀枪剑戟他估计也没少收藏,不如,我给他炼一个披风?” 披风虽不是利器,却能保暖护体。燕不竞总觉得玉留音穿的单薄,好像风一刮就能发抖似的。加了裂海玄龙鲸的灵气在里头,这披风绝非是凡品。 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给他做披风的念头。 灵力纵使稀缺,燕不竞却很有信心。 三千业火都唯命是从,这区区小火怕什么。 谁知—— 今儿情况好像有些特殊。 鲸骨正在被炼化时,火光突然暴涨,温度骤高,而身体里的灵气猛然一下被吸往鼎内,他如何也退不出来。燕不竞心中一凛,知道要糟。 “不好!” “都让开!!!”高台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蓬莱岛主突然大声吼道。只见鼎中火焰不知怎的瞬间冲破禁制,鼎身摇摇晃晃发出“嗡嗡嗡”即将破罐的声音。 眼见鼎就要炸开,燕不竞仍站在原处。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步也挪不开。只觉得身体灵力汩汩往火中流。 鼎身纹裂一根一根攀爬而上,噼里啪啦破碎声清晰可闻。 他不解的望着嘶吼咆哮的火焰,眉头紧蹙,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吼叫:“不净!下来啊!”也听见夜听染在怒骂:“你这丧门犬,瘟狗!炼个法宝也能炼出事!快滚啊!” “为何此火会失控……”燕不竞神情严肃,前些日在福临炼丹时,明明连三昧真火都听他的话。 他以为即使灵力低点也不要紧。 场内一片混乱,他却动不得。 而由于灵力的稀缺,身体愈加沉重,眼皮亦是。眼见就要合上。 快要失去意识前,他仍不忘嘲笑自己:“看看你这一世,多没用。” “轰隆——”一声,鼎骤然炸开。火焰翻腾而出,碎屑与烈焰直朝离得最近的燕不竞而去。众人屏息张嘴,惊恐无比。 滔天火焰笼罩全场,人们躲得躲,逃的逃,场内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 一阵清风过。 一人白衣飒飒,单手执剑而画,剑身如玉,所画之处凝起片片雪花,飞雪霎时腾空而出,将所有火焰吞噬,遮罩若苍穹般笼罩住火焰。而那人,则牢牢挡在燕不竞身前,眉目清冷淡漠,仿佛也要与雪花融于一体似的。 燕不竞脱力,他迷蒙的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背影。 他轻声道:“……是你啊。” 体力不支,一句话也不可多说便晕过去了。 玉留音当场转身,单手拖住燕不竞,集中精力处理场中事。 火焰很快熄灭,只剩一地霜花。 这一下闹的。 福临拍着胸脯稳着一颗心脏,蹬蹬蹬的跑来玉留音处。 许多人前扑后拥:“琼泽上仙你没事吧?” “可曾受伤?” 玉留音没理。 他只是将燕不竞交给福临:“好好照看。” 福临点头:“是是是。” 他给燕不竞擦了擦鼻头上的小黑块,没好气的说:“傻小子,都要你别拼命了。” 抱着燕不竞走到一旁坐着,福临偷瞄着玉留音。琼泽上仙与蓬莱岛主不知在说些什么,岛主神情似乎很是震惊。 现场清理干净后,有琴浪道:“一场虚惊,还好未有人员伤亡。此次比试重在参与,结果并不重要,大家莫要太过拼命。各位无需担心,比赛继续,如有需要我将会为大家提供新的火种。” 他隔着数米远看了眼福临抱着的燕不竞,后移开视线。 其他五组的鼎尚好,还能继续。只是有人在清理燕不竞这座鼎时,被玉留音拦住。 他望着鼎底部漆黑一片却能看出大致模样的法宝,微微疑惑,一时看的出了神。 “是什么让我们的琼泽上仙看的如此全神贯注?”身旁调笑声起,有琴浪信步而来,啧啧啧的摇头。“哎呀,可真是有心了,居然是件披风。我看看,白色的!真是适合某位上仙,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做的,送你的?” 玉留音淡淡道:“如此黑,你怎的看出是白色?” 有琴浪凑近:“我猜的。” 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玉留音欲离开。 “我觉得闭月君挺好。你若不要,我便留下,如何?”有琴浪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扇子,扇来扇去,胡装风雅。 玉留音闻声,不言,望了眼远处燕不竞,道:“随你。” 他走了几步,有琴浪在身后喊:“玉留音。” 有琴浪摇着扇子开了嗓门笑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也对他感兴趣?” 玉留音顿足。 有琴浪啪的一声收扇,蹭了蹭他的肩,道:“你也认出了吧,那晚魔域……” “噗。” 想到这有琴浪便止不住笑,根本停不下来。 “他便是……说你,说你,人前是君子,人后是浪子的那个哈哈哈。” 这话真是。 玉留音冷冷一瞥,有琴浪开扇捂嘴,“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我真是许久未听有人这般评价过你。就连当年……” 他忽的卡住话。 玉留音侧过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哎呀。我不逗你了。”有琴浪拍拍他的肩,“我就是觉得,这小子虽然灵气不浓,人却聪明的很,比起其他几位而言,脾性该和你最投,比较适合你。虽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但德行应不错。” 这边二位仙人说着。 那福临俩眼睛就如同探照灯似的注意着上仙的一举一动,见怀中人要醒了,他忙变幻了杯水出来。 燕不竞嘶了一声,头痛欲裂,再起身发现浑身无力。 “你莫动,我扶着你。”福临将水端到他嘴边。燕不竞道:“多谢。” “你呀,不听话。”福临说,“我是不是告诫过你,勿要逞能勿要逞能,看你这鼎炸的,幸好人家蓬莱岛主不跟你计较。” 燕不竞不吱声。 “怎么不说话,平时一张嘴不是叭叭叭的?” 他不想说话。 他低着头,情绪很明显的不太好。 福临从口袋里掏出颗糖,递来:“呐,好东西,尝尝?” 燕不竞看,小声道:“开心糖?” “还挺识货,”福临将糖放在他手心,“这可是我从魔域弄来的,听说吃了就会开心,虽然不知真假,但味道肯定不错。” “谢了。” 燕不竞扯了扯嘴角,却没接过。 方才那番,对他打击稍稍有些大。 前世的燕不竞一贯天赋异禀,灵力超群。从未出现过像今日这般连小小火种都控制不好的情况,他望着双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对福临小声说:“对不起。” 福临一怔,“怎说?” 燕不竞笑了笑,“我搞砸了。”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福临就知道他心存内疚,忙道,“虽然是我要你来参加的拜师大会,但事成与否在天不在你,老天不让你成为玉留音的徒儿,则说明你我有缘,因为这样我就能正大光明的收你为徒。” 燕不竞道:“……事成与否,在天不在我?” 他笑道:“福临,其实我这人,最不信天。” 作者有话要说: 玉留音:那便信我吧。 第16章 终是拜师缘此生 “快看!上仙又拿了尊鼎!” “他,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天啊,不会吧,上仙要亲手炼制法宝?!” …… 场内一下热闹起来,燕不竞与福临闻声望去,果然,蓬莱岛主命人又拿出一尊鼎来,而玉留音已经站在鼎前取出了鲸骨,火种也渐渐燃起。 燕不竞一下站起来,眼前骤然一黑,他猛地往后倒。 “灵力虚脱太厉害,你好好给我坐着!”福临严词道。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燕不竞笑骂。不过,眼神却一直望着远处白衣人。 “时间尚且还有一半,看来上仙是要自己完成后半段炼器。”福临摸了摸下巴,拐了拐燕不竞的胳膊道,“不过……上仙何必啊?他干嘛要继续炼制,没这个必要啊。那是你的任务,你没完成他为什么要代替你完成?” 燕不竞也不知。 “大约是因为临时师徒吧。”燕不竞说。 “是这样吗?”福临越想越觉得不对。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组员完成任务后,看台下的人会趁机爬上来,站在炼制台的空地。没过一会儿就堵住了视线,燕不竞什么也看不到了。 福临在一边心痒痒,脖子伸得老长。 “想看就去啊,不用陪着我。”他道。 福临嘿嘿一笑,“真哒?那我去看一眼?” “恩,去吧。” “我很快回来,就一眼哈。” 燕不竞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忽见那边一阵暴动,火光冲天,四周鸟禽都被惊的飞了起来,天色骤然一片橙橘,他微微睁大眼睛。 围观人群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是……灵器?” 法宝也分品级。 除了他所拥有的焚尘属神器外,再往下一级,就是灵器,然后是仙器。 灵器是什么概念?是可遇而不可求,是拿钱都买不到,是无缘不必强求。 “他居然……练出了灵器?” 再看自己,不仅什么也没练成,连鼎也炸了。 虽然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但燕不竞要强的自尊心还是受不住打击。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明白的很,搞砸成这样,玉留音是不可能收他为徒的了。看来,自己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去找焚尘。 刚迈出一步,忽听蓬莱岛主贺喜声传来,道:“恭喜上仙,贺喜上仙,这可是灵器啊!”岛主眼睛都快粘到灵器上去了。燕不竞也有些好奇玉留音炼出了什么,但现在浑身无力,站起都吃力,更别说挤进人群。 这时,忽听一道温雅声音:“没想到上仙竟然会亲自炼制,众所周知,上仙已三百年不再动手。既然六件法宝已出世,那么琼泽上仙可以凭借六柄法器来选择心仪徒儿了。” 有琴浪迎上玉留音,燕不竞在人群外看着诸多后脑勺,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 反正也不会是我,留下也是白留。 只是,在他快要离开之时,腿却忽然不能动了。 “恩?”他努力,“什么情况,怎么动不了?” 然而。 人未至,清香已入鼻。 眼前忽然横过一柄骨刀,险些就削到他的鼻梁。刀上华光流转,如獠牙般伸出骨刺。燕不竞睁大眼睛。 他怔住。 身后唏嘘声猛地响起来。燕不竞微微侧身。这一眼望去,便望见身旁握刀之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玉留音要做什么。燕不竞不是傻子,他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刀,又望了望身边的玉留音。 他问:“……给我的?” “操!凭什么啊!凭什么灵器给他?”身边不服声此起彼伏。 有人紧张道:“这……送刀不一定就是收徒对吧?” “应该不是吧……这个闭月君不是连鼎都毁了,上仙眼光没这么差的,放心,估计就是送把刀安慰一下。”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燕不竞不知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他有些乱。 为什么玉留音会把刀给我?我不是都搞砸了吗。 欣喜还未来得及窜出来,这一切有些太突然,他是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玉留音一生骄傲,严于律己亦严已律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一生无徒,此番收徒估计也是生平仅次,徒儿须得是当今最顶尖的小辈。燕不竞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是他。 这时,有琴浪他们都走下来了。 有琴浪朝他鼓励一笑,努努嘴,示意他收下。 燕不竞还没从这举动中回过神来。 玉留音这是……什么意思? “送……我的?”他小心问。 玉留音不说话,刀仍举着。 有琴扬又在催:“拿着吧,你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哪有。” 燕不竞接过骨刀,刀身触手温润,暖意到心底。他多看了玉留音好几眼,当真是不认识了似的。 ……不是死对头的时候,他都这么好的?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受了人家的好意,燕不竞也知道按照礼数得回个礼。但他自打重生后只去过一次魔域,在那拾了样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握在手心:“你送我刀,我是欢喜的。只是有些意外,我也没准备回礼,只有这个,若不嫌弃,上仙就收下吧。” 然而,玉留音不接。 燕不竞知道这礼寒酸,指头扣紧,准备收回。四周嘲笑声也此起彼伏。 谁知,玉留音道: “你叫我什么?” 燕不竞微怔:“……上仙啊。” 玉留音望着他,“再叫一遍。” 燕不竞五指捏紧骨刀,舌头打了个结,话将出又不出,一群人望着他。 福临在旁都快紧张的断了气,有琴浪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别怕。” 不是怕,是…… 燕不竞低了低头,骨刀有灵,微闪着光,仿佛也很喜欢他似的。 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他燕不竞一生漂泊,来世重生也不过一朵莲花,本以为随波逐流是命定,与水波为伍是一生。 却一不小心,体会了丁点温情。 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真不争气。 他眼眶竟有些酸涩。 长这么大,倒是从未被人护过。 眼前人白衣如霜如雪,身姿如风如凌。 上辈子斗了一辈子,早就看他那副自恃清高的臭模样不顺眼。这么多年过去,燕不竞还是很嫌弃,但现在却是由衷的觉得心口温暖。 有些别扭,四周人都瞧着他,他的耳根出奇的红了起来。 话在舌头不知道绕了几道弯,就是出不去。一堆人等着,福临眼珠子都快望出来了。 他揉了揉眼眶,声音如蚊咛。 用很小很小的声音的说出那两个字——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 第17章 赐海螺更名不竞 好像这个感觉……并不赖。 燕不竞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喊玉留音师父,但没想到真喊了也就喊了,并不是那么难以企口。 “恩。”玉留音淡淡回应,不悲不喜,面色淡淡。也无甚高兴与否,面上丝毫瞧不出多余的神情。 稍等半天,玉留音朝燕不竞伸出手:“给我。” 燕不竞一愣:“给什么?” “方才你给我的回礼。”玉留音道。 “那个啊……”燕不竞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回头再给你寻个好的吧,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吧。” 玉留音摇头,坚持:“给我。” 燕不竞真不好意思拿出来,但看玉留音一副若不给他就要上前搜身的架势,想了想,他还是咬牙拿出来了。 结果这么一递,玉留音接过,旁边的仙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哈哈哈个没完。 “靠……”燕不竞侧头闭眼,就特么知道会是这样。 笑吧笑吧你们笑去吧。 都怪他刚才一时兴起,现在后悔死了。 燕不竞所递之物正在玉留音手心,玉留音望着那物有片刻都无言而对。不过,应是没人见到他眼底一溜而过的无奈笑意。 他手中盛的,不是他物,正是一枚……荷包。 旁边人笑的直不起腰来,尤其是夜听染那一伙,什么嘲笑的话都说出来了。 “送荷包,你怕不是要嫁给上仙?女孩儿家的东西你倒是给的勤快,真是不知羞。” 旁人玩笑居多,而夜听染则是一肚子火,他属实没想到上仙会选这么个破烂不堪的人做徒弟。搞不懂,他哪里比自己好了?穿的又脏又烂,丝毫不懂礼数,哪里比得上他。尤其送的回礼,什么玩意儿! “这等玩意儿你也拿得出手,是有多看不起琼泽上仙。”夜听染越想越怒,道:“改明儿你就应该……” “听染。”此时呵斥他的是他爹爹,昆仑掌门夜无极。 夜听染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躲在了其他公子身后,在他爹面前不敢吱个声。 有琴浪微微一笑,上前几步,假意叹了口气:“哎呀呀,每次我看上的人总会被你抢走,连个徒弟也不放过。既然琼泽上仙已经选出了心仪的徒儿,那么其他几位,便可回本门了。” 这么一宣布,无人不失望,几位想要拜师的小辈行礼之后便回了本门,只有夜听染恨恨的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他父亲毕竟在这,有琴浪只是笑了笑就随他去。 “择日不如撞日,大家今日难得都在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再晚些,晚宴就要开始。不如趁此机会,不净小友就在此拜了这师罢。”有琴浪道。 “在此,拜师?”燕不竞惶惶,真要拜师时,他竟然觉得不太真切。 “不然呢,大家都在,这也是见证。”有琴扬拂袖一扬,红木椅现,道,“上仙请坐。” 玉留音却没坐,他望着燕不竞,见他神情有异,道:“无妨。你若不喜人多,我们便回燕归山。” 燕不竞回神,忙摇手,“不是,不是不喜。而是太喜。”他对着玉留音展颜一笑,道:“拜入上仙门下,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的事,怎会不喜呢,恨不得越快越好。”燕不竞对有琴浪道,“还问副岛主,可有茶。” “自然。” 茶上,燕不竞端起,单膝跪下。蓬莱岛主正要说话,便听燕不竞道,“我双膝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师父……可介意?” “放!……”有琴扬食指还没指出来,他弟弟就抓住手指塞了回去,“兄长,嘘。” 玉留音摇头,坐了下来,“我独身一人无甚拘束,往日去了燕归山你也莫觉得无聊才好。规矩二字,该守的都守完了,不守也好。” 这真奇了,燕不竞没有想到玉留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往日他可是唯师门命是从,讲习规矩的不得了。 他笑着端起茶水举过头顶:“请师父喝茶。” 玉留音接茶时,手顿了顿,他道:“我一生无徒且清净惯了,不太会教习,拜我为师你可曾想清楚了?” 燕不竞唇角勾起:“那是自然,想的分外清楚。” 他点点头,指尖扣着茶盏送入唇,他抿了一小口,将茶放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约莫手指粗细大小的穗子,上头缀着海螺。 玉留音道:“燕归山无门,阵法严关,佩戴它才可进入,有什么事对它说话便可,我能听见。” 燕不竞欣喜接过,这是个好玩意儿。海螺非常精致,他乖巧别在腰间,对玉留音作揖,“多谢师父!” 玉留音点头,忽想起了什么,道:“……你说,你名字之中的‘净’,是碧琉璃滑净无尘之净?”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呢。燕不竞有些想笑,他点点头,“正是。” 玉留音道:“如此,今后你便改掉此字吧。” 燕不竞一愣。 “叫‘竞’。千岩竞秀之竞。” 不竞。 他竟要叫自己……不竞? 此名与什么人同名,在座无人不知。一时间气氛诡谲非常,都摸不透上仙在想什么。就连燕不竞自己都有些意外。 福临不是说过,九重天上莫提燕不竞? 玉留音扶起燕不竞,拂了拂他脸上的灰,道:“我曾未能护一位故人周全,我见你与他有点相像,便给你换一名,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昔日未能护着他的,这一世,我便好好护你。” 他眼睫眨了眨,望着师父。 他说的是我吗?燕不竞心有疑虑,可是,又觉得不像是自己。与他一世争斗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何时听他说过这些话? 大约是别人吧。莫要多想。 警告完自己,就听有琴浪笑着打断。 “刚拜完师你们师徒二人就开始说悄悄话了,可别把我们这些人当空气呀。不竞,待会儿你与我去沐浴更衣,瞧你这一身破烂的,以后可得注意仪态,莫要丢了上仙的脸面。” “好。”燕不竞应。同时望了眼周围,可见大家都有些疑虑,却没人敢真的问出来。 人群中,燕不竞看见朝他眨眼的福临。他朝福临笑了出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 “谢了兄弟,托你大福了啊。” 福临被他抱的一趔趄,皱眉道:“你这小妖劲怎么这么大?” “我还可以更大。”燕不竞狡黠笑着,问:“比比?” 福临恶汗,“谁要跟你比,快滚快滚,滚去你的燕归山。” 福临越这么说,燕不竞抱的越紧,“我偏不。” “你成何体统!这么多人都在!”福临虽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在这种场合他是格外的要面子。 燕不竞还想说话,忽见福临的脸色变了。 他回头,便见琼泽上仙远远望着这边,目光不偏不倚,刚好在他燕不竞与福临身上。 燕不竞悻悻然的收回手,回头朝福临吐了个舌头。福临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他低声咬牙道:“赶紧给我收拾干净去,待会儿的晚宴别给我丢人。” 燕不竞摆手大步而走,笑容满面:“得嘞。” 琅华宴一摆摆三日,今天是第一日,晚上还有宴席。其余宾客都去小做休憩,有琴浪在远处等着燕不竞,见他来,笑着问道:“如今闭月君一跃成为琼泽上仙的徒儿,感觉如何?” “硬。”燕不竞竖起大拇指。 有琴浪未能理解:“什么硬?” “上仙硬。”他道。 “噗。”有琴浪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不竞疑惑道:“你笑什么?” “无事,无事,我就是想笑。”有琴浪眼底仍有笑意,“你继续。然后呢。” “有了这么硬的后台,我要找东西可就方便多了。”他道。 “哦?闭月君有何物要找,不放说给我听听。”有琴浪说。 “告知你你也不会知道的,此物与我有心灵感应,一般人哪能知悉它的消息。且我现在还没本事去寻它,改日等我修得本事,再去寻。” “不接受我的帮忙,你可是会后悔的。”摇了摇手里扇,有琴浪笑着说。 燕不竞望了望四周,对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有琴浪低头:“恩?” “那日在魔域见你好似很熟悉那边一样,你可是经常偷溜去那?” “不错。”有琴浪道,“怎的,不竞小友有些兴趣?” 这可太好了。燕不竞连忙道:“若你下次再去,叫上我可好?” “你为何要去魔域?” “……”燕不竞眼珠一转,道,“害,这不是因为那边的姑娘够味儿嘛。总是听闻也没见过,好奇,好奇。” “哦?”有琴浪对他上下打量,“若浪没记错,那日不竞小友怕不是魔域最勾人的‘姑娘’了吧。” “你!别说!”他惊的跳起来捂着有琴浪的嘴,“这等事莫要再提,你不说我还忘了,那日我喝的醉,你说你要等好友,你的好友……是不是……” 他二人头贴着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燕不竞还勾着他的肩,虽说是哥俩好,从后面看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玉留音已经站在那看了他们好半天了,二人不光没有走的态势,反倒越聊越开心,距离越聊越近。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不竞。” 燕不竞回头。 “啊,师父。” “怎么还不去?” 有琴浪啪的一合扇,“这就去。” 他升起云团,扶着燕不竞的腰道:“站稳了。” 燕不竞只摇了摇,点头道:“好。” 玉留音远远望着,想了想,飞身而上,立在燕不竞一旁。 他惊:“师父?你怎么也上来了?” 有琴浪也问,“那么多人等着你应付,你跟着我做什么?” 玉留音目视前方不为所动:“非是跟着你。” 有琴浪莫名,“那你?”他恍然大悟,啧了啧舌。 “哎,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百年知己,都比不上刚刚收的徒儿啊!” 虽已是师徒,但燕不竞还是下意识的离玉留音远了些,总怕被他看出什么,感觉多少还是挺奇怪。 他也就顺便往有琴浪那挪了挪。 哪知,玉留音望着他,道:“你是我徒儿。” 燕不竞:? 有琴浪笑的弯了腰,“他的意思是,要你站他身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者小声哔哔:上仙肯定是吃醋了。 上仙怒:荒谬! 蹲在一旁的燕不竞叹气:哎,哎,哎,我为我的人生自由感到担忧。 第18章 四百年前魔域见 拜师那晚,钟离岛数百年未曾这般热闹过,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又一桌,燕不竞新入师门,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到最后馋了酒,醉的和什么一样。他自是不知自己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总之,再当他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陌生之景。 其实,说是陌生,又,不甚陌生。 这是一间雅致精巧的卧房,燕不竞稍一侧头,便看见右边窗户上摆放的一小盆兰花。 推窗而望,一株梨花纷飞,时有朵朵随风落入他掌心。他拿起对着鼻尖一嗅,满目清香。 “这是……燕归山?” 天色已不早,他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掀开被子赶紧下床,忽听一声:“啾。” “什么东西?”他弯腰去看,看见地上弹簧似的弹来弹去的蓝色物体。圆滚滚的身体到处滚。 “小鲸鱼?” 小鲸鱼肚皮朝上奋力拍打着小鱼鳍,燕不竞失笑,拈起它捧在手心:“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没想到你跟的挺紧。” 小鲸鱼气呼呼的扭过头不理他,大约在气他把自己掀了个底儿朝天。 燕不竞摸摸它软弹弹的肚皮,又戳了戳:“手感不错啊你。走,跟我出去看看。” 一觉睡醒就到了燕归山,这次是被琼泽上仙带来的,和自己魂体跑回莲花池不一样。燕不竞首先便去了莲花池,先吸够了灵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被拖进莲花里。 小鲸鱼睁大了眼睛好奇的在一旁瞅着他,小尾巴游着空气,围着燕不竞转圈。 燕不竞闭着眼,唇勾起,“此处灵气充裕,对你应也有好处,你多与我学学,没准儿哪天你也能修得人生。” “啾。”小鲸鱼叫了一声。 不多会儿,吸饱灵气的燕不竞一边走一边问小鲸鱼:“境域是裂海玄龙鲸独有的本事?我倒是觉得好奇,为何上次境域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影响?我知晓你们境域对敌时能当阵法,而平时则可窥探各类秘密,召唤记忆空间。”燕不竞鬼点子一来,托着小鲸鱼走到唯一一处燃着烛火的楼阁外,道,“此处应是玉留音的住所,你不如在此施展个境域,让我瞧瞧我死后,玉留音这三百年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啾。”小鲸鱼摸了摸肚皮,大圆眼睛水汪汪的瞧着燕不竞。 “懂懂懂,我懂。”燕不竞拿出方才采摘的莲花递过去,小鲸鱼在莲蕊中央扑腾的好不快乐。 “嗝——”打了个响亮的嗝后,四周全变了。 “这么快就开始?你好歹让我做些心里准备啊。” 燕不竞只是半开玩笑的提起开境域,却没想到小鲸鱼速度如此之快,竟然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眼前场景一变,便到了数百年前。 本来燕不竞还和小鲸鱼嬉嬉闹闹,结果眼前倏然出现的景象让他愣住。眼睫轻眨,嘴里一下没了味儿,舌尖都被咬着疼了起来。 眼前明灯一片红,烛火是红,地毯是红,莲心是红,就连树枝上挂着的绸缎都是红。不是别处,正是魔域,此情此景便是四百年前的明灯节—— 燕不竞记得清清楚楚,四百年前这次明灯节,是他爹爹下令立他为不归宫少宫主的日子,正因他喜好红色,整片魔域仿佛都被血色沾染了似的。那日,他在不归宫与久连城、轻白衣他们以及小叔叔喝酒喝到深夜,小叔叔还特地给他寻了九重天上的宝贝山河图送给他。 小叔叔曾对他说:“愿少宫主不忘初心,带领族人重归我朝山河。” 那时燕不竞心高气傲,将焚尘向天一指,道:“这是自然,谁若阻我,我便屠他山河海尽。小叔叔,爹爹说你有大谋略,你可愿助我?” 小叔叔微微一笑:“奴愿辅佐少宫主,千秋百世。” 记忆戛然而止,燕不竞疑惑道:“我记得清楚,那次明灯节独独选了红色,灯火芯子都施法染了色,为何玉留音的记忆会有这么一段?他那日竟在魔域?” 这就有意思了,四百年前的玉留音还是云顶仙门的得意弟子吧。 燕不竞摇摇晃晃走在人群之中,左看右看。 那时还没有玉留音糖,街上大多卖的是僵尸糖、魔兽糖、华海仙尊糖,华海仙尊是昔日云顶仙门的领头人,最为受人尊敬。燕不竞悠闲地在魔域街上溜达,对小鲸鱼说:“你整日喝那个花露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尝尝魔域的桃枝酿,那才是世间极品。” 他轻车熟路的逛到那家铺子,对老板吆喝:“老板,来一壶桃枝酿!” “好嘞,客观稍等!” 老板拿了酒,伸出手:“两文钱。” 燕不竞拆开酒封,被那味儿刺激的直上头,“我的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他仰头大灌几口,满足的啊了一声。 老板瞪着他:“两文钱!!!” 燕不竞打了个酒嗝,“钱?我没有啊。” “你个小兔崽子?你喝霸王酒啊?!”老板气的现出原形就开始追燕不竞,燕不竞卧槽一声拔腿就跑,后面跟着个扫把精。 小鲸鱼咬着他的头发丝儿上下颠的眼睛直转圈。 燕不竞惨叫:“来这买了百八十回酒了,才知道这老板是个扫把精!” 他跑得气喘吁吁,小鲸鱼在墙角哇哇吐。 可这么一跑,跑的酣畅淋漓,还在自己打小生活的地方,燕不竞忽然就笑了,笑的有些停不下来。 直到不远处人声响起,他拎起小鲸鱼偷摸走了过去蹲在墙角望。 这么一瞧,倒是吃惊不已。 他险些道出声来。 十米远之处,有二位公子。 一人青衣,一人白衣。 青衣公子身背七弦古琴,手中折扇轻摇,眉眼含笑。 白衣公子高挑俊朗,身姿英挺,背后插着一把青色箫,气质出尘淡漠。 不是有琴浪与玉留音又是何人? 主角出现了!燕不竞兴奋的摩拳擦掌。 记忆中的玉留音年少模样已经模糊了,他也无心去想,这么一看嘛,他饶有兴趣的道:“啧啧,十七八岁的玉留音还真是水嫩,也不怪那么多仙子喜欢他。” 不过,二位好像在争执些什么。 也不。 其实是那位青衣公子想强行为白衣公子吃个什么东西。 燕不竞努力偷听,听见有琴浪道:“好兄弟,就吃这么一个好不好,咱们人都来魔域了,你就别别扭了,好好放松放松,反正今晚燕不竞那小子也不会来,你且放心便是,我可是听福临说了,这魔域的明灯节可是有意思极了。待会儿可是有万人点灯仪式,还能见见不归宫的老宫主。” 燕不竞食指忽的用力,他心口一紧。 老宫主…… 是爹。 玉留音拗不过有琴浪塞进嘴里的糖,此糖入口即化,尚不及人思考。 那时他还是少年音,燕不竞听他冷冷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有琴浪嘿嘿一笑。 “别怕,不是尸变糖,也不是魔兽糖。是——红线糖。” 第19章 红线相连怎可断 世人常知,红线为月老所管,月老不答应,这线是断不可能出现在魔域。但瞧这线,却是和月老的相像了个十成十。 “怎会?”小指红线一闪而过,隐了踪影。 有琴浪一合扇,偷偷道:“这是月老的产业,他偷偷赞助的。” 红线糖有多受欢迎,无人不知。尤其于青年人中流行。在这样的节日庆典里最喜好恶作剧。能牵上一两对,足够有笑料。 “但是你要知,这线牵了谁,我们可就决定不了了。全靠这糖看被谁吃了。新鲜出炉的红线糖一盒两粒,都由油纸袋装好了的。店家打乱了卖,谁能配对到谁全看运气。所以呀小音子,就祈祷月老儿给你牵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吧。” “你!”玉留音不太知晓这些新鲜玩意,听完才发觉上了他的当。但糖已吃了,吐也没用,气的一拂袖,走了。 有琴浪摇头晃脑跟在后头,不要脸的继续跟着,二人没晃多久便晃到了不归宫的宫门口。 此时人潮拥挤,鼓声喧天。 有琴浪道:“想必是宫主快出来了。” 玉留音问:“巡街?” “正是。”有琴浪道,“明灯节乃魔域大节,巡街规矩不可废,已有百年了。” 人群中,燕不竞跟了上去。 他远远站在玉留音身后,有些奇怪他竟然也会跟着人群一起挤到不归宫门口来。 不归宫是他家,老宫主是他爹爹。一时之间他的心口也有些难受,虽说这是领域,但若能见到父亲,又是不一般的感受。 没过多久,不归宫的大门打开,群众欢呼,老宫主出。 魔兽仰天长啸,驾撵气势恢宏。 燕不竞在下面望着,长久瞧着他的爹爹。 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泛起了些泪,擦了擦,吸了吸鼻子。 他没见着自己。不知道当年的燕不竞跑到哪里玩去了。玉留音好像也在找着谁似的,尽管他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微微侧头的动作从后头看还是能清楚瞧见的。 “他在找谁?魔域也有他认识的人?”燕不竞好奇。 然而没一会儿,这座庞大的驾撵从宫门口处,所有人都被打散了。包括玉留音喝有琴浪。 “小音子,你待那儿别动!”有琴浪一边被人群推着走一边呼喊。然而没多久就消音于无形。 玉留音已经见不到影子了。 有琴浪左右看,脑门顶着诸多问号。人呢? 他跟丢了,燕不竞可没有。 燕不竞亲眼看着玉留音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时不时的望着指间,时不时的出神看着河灯。 一来二去,七七八八绕回了一座桥。 找了个面具带在脸上,燕不竞躲在一株梨树下。 远处玉留音站在一座桥上背手远眺。那年的他还不似如今这般清冷,多少仍带着些少年气。眉眼也没那么锋利。 躲在树后的燕不竞摇头:“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得叫他自己来看看,好回忆回忆当年的模样,多好。不像现在,冻的跟个大冰块似的。” 本想往前几步,身边忽然一道鲜红的影子蹿了出去。 他脚步一顿,愕然去看。 …… 竟然是他自己。 当年的燕不竞。 昔年燕不竞最好一身红衣,大摇大摆的上了桥,站定在玉留音身边。 躲在树后的燕不竞:???? 我在明灯节见过玉留音?我怎么不记得了? 但,之后的事,让他无比讶异。 “我大老远便瞧着你站在这桥上等人,让我想想你在等谁,哎呀呀。”状似苦恼,双眼明亮带笑,时不时的眼神落在玉留音身上,笑道:“莫不是在等我?” 玉留音当下冷哼一道:“白日做梦。” “咦,这都月上三竿了,怎么叫白日做梦呢,你这可说的不对。” 燕不竞一开口就没好话,玉留音扭头便要走。 躲在树后的燕不竞面上神色一阵奇怪。 ……怎么看,玉留音都像真的在等人啊,怎么不承认呢。 却见,玉留音转身之际,忽的被人拉住,他身形一僵,缓缓转身看着燕不竞。 “你拉我作甚?” 燕不竞一脸迷茫:“我未曾拉你。” “胡说,你分明……”忽然间,他举起的手指闪烁起红光,玉留音一怔,燕不竞也往前几步盯着他的手。他扑哧一笑:“你居然吃了红线糖?我还以为你对这些小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呢。” 玉留音扭头便走,又被拉住。 这次,不仅是他,燕不竞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指尖也泛起了红光,而要死不死的……连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玉留音。 燕不竞:“……” 玉留音:“……” “月老啊月老,这玩笑可不好笑,我一堂堂大男人怎么能和其他男人牵红线呢。”燕不竞哭笑不得,高束的马尾随着摇头的动作动摇西晃,又好似极不情愿似的道:“就算你偏要给我牵个男人,也别牵这大冰块啊。” 话音好死不死被玉留音全听去了。 他气的拿剑挥舞便要斩断这线:“你当我愿意同你牵?平白脏了我的身份。” 这话说的。 燕不竞就见他斩红线,怎么斩也斩不断。 “你若是嫌我魔域少主的身份拖累了你,怎的不快些走,还来我魔域作甚,又等我作甚?” 玉留音面色不佳:“我并未等你。” “没等没等。你不知这红线一般人是弄不开的吗,行了行了,别斩了。这不过是个恶作剧,想断了它也容易,红线糖只需其中一方人心动一瞬便自行可解了。” 玉留音蹙眉:“我与你这大男人怎可心动。” “说是心动,其实不过是心跳加速一番。这个好办,你且等着。” 燕不竞坐在桥边,在虚空之中一阵乱掏,掏出了样东西。 坏笑着朝玉留音眨眨眼:“你可别站着呀,坐下坐下,” 望着二人指尖牵着的红线,当真一时无言。 这是什么冤家路窄。 不过,他还是在燕不竞身边坐下。 “就是这个,这可是个好东西啊,保证你看了以后心跳加速。”燕不竞呈宝贝似的双手奉上。 玉留音接过:“书?” “正是。”他单膝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靠着桥柱:“可莫嫌弃它不是珍品,能有一本就不错了。改明儿你要喜欢,我替你去市井上搜罗些更好的去。” “你竟然也懂得看书。”玉留音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些。他没瞧见燕不竞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不假思索的打开书。 结果这么一翻。 一阵怒吼:“燕不竞!!!” 书本霎时间飞扬,如雪般洋洋洒洒而落。 还有一页落在了躲在树后偷看的燕不竞脚下。 桥上打的轰轰烈烈,二人说动手就动手。 燕不竞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年给了玉留音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他捡起那页书,仔细瞧了瞧。 “春。宫。图?!” 他瞪大了眼。 “我什么时候给过玉留音看春宫图?还是在大街上。” “我有这么缺德吗……?”他又看了看气的双耳绯红的玉留音,没忍住笑。 现下,书页已经散的到处都是。许多人好奇,都捡了看,一时间脸上青红交加什么颜色都有。 玉留音脸皮薄,扭头便走。 本以为一怒之下红线改散了。 谁料,竟然还在。 他走就走吧,带着燕不竞一起跑了。 燕不竞在后头大咧咧的叫喊着:“你慢点,慢点,你那么快干什么你,喂,玉留音!” 二人终于到了一处无人的地界。玉留音拔剑:“此处无人,再好好打过!” “打什么打。哈……哈……”燕不竞喘着气,“你跑那么快,累死人了。” 此时,二人身旁多是树木。 树高蔽天,几乎瞧不见什么星星。倒是这林子里有许多萤火虫,时不时的飞舞,煞是好看。 燕不竞靠着树干,扇着风。 红衣于夜色中依然明亮,他双眸也是如此。 他朝玉留音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再试一试。” “全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知羞耻。” 方才那么一闹,玉留音哪里肯听他的话,一整本春宫全都撕的粉碎,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燕不竞哈哈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你怕甚,我这个魔域少主都还没说什么,要丢人也是我丢人好不好。” 玉留音根本不想理他。 “我真有法子,你快过来。”燕不竞对他又招了招手。 他身形修长,靠着树干,一双笑眸盯着他。 “若你再逗弄,我便……” “知道知道,你便斩了我,杀了我,打死我,是也不是?” 玉留音:“……” 论斗嘴没人比燕不竞更无赖。 他哼了一声走上前去,站到燕不竞面前。 “你说,有何法……” 猛地! 他的手被一双温热软滑的手抓住,一阵天旋地转,瞬间二人被颠倒了位置。 玉留音的后背一下磕在了树干上,他闷哼一声。 而同时,燕不竞欺身压上。 年少时,他二人身高差不离多少。 他浅笑着凑近玉留音,一点一点。 鼻息喷洒,身上好闻的木兰花香浸入鼻间。 玉留音呼吸一滞,脖颈红了个透彻。 他盯着燕不竞,话也说不出。 燕不竞渐渐凑近。 禁锢着玉留音的双手,距离一点一点缩短。 “砰砰……砰砰……” 心跳如鼓,几近可闻。 玉留音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迟来了几个月,我回来更新啦! 第20章 春色满园关不住 燕不竞顽皮,说靠近就靠近,快的玉留音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就要亲上去,玉留音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连推开这个动作都忘了。 见他僵住,燕不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且逗你玩玩,怎得如此害怕,就这一下也不会让你动了心,更不会心跳加……” 话音戛然而止,燕不竞愣住,指尖动了动,他瞧着不知何时消失的红线,再看看玉留音,又看看自己。 他:“……” 这是怎么回事。 玉留音恼羞成怒,气的话音都在抖:“滚……” “滚!” 他推开燕不竞朝林子深处走了,渐行渐远。只留着燕不竞在外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着远去的身影。 再低头看手,他亦惊讶无比。 红线竟然……消失了。 鬼鬼祟祟躲在林子后头的燕不竞望着眼前这一幕着实有些被骇着。 “我对玉留音做过这种事?怎可能!”记忆里完全没有这类情况,别说要去轻薄他,就是靠近他三尺之内都会被他一掌拍死吧。 “小鲸鱼,你是不是给我看错了?”他忽的问。 “啾。”裂海玄龙鲸的意思是:“没错没错,这就是事实。” 自己被自己吓到的燕不竞瞧着远处。 红衣簌簌的燕不竞长身而立,仿佛在发呆。 他从腰间拿出刚才捡到的纸,对裂海玄龙鲸说:“你先送我回去,我得试探试探。” “啾。” 回去的倒是快,燕不竞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燕回山。 云顶仙门高处不胜寒,夜晚,草木之上结成一粒粒的霜花。 他走到玉留音的门前,动手敲了敲。 “进。” 玉留音清冷的坐在里头,想必已经梳洗好了,发未束,穿着简单的里衣。此时桌前铺着一卷宣纸,正在作画。 狼毫竖直落笔,勾勒出浅浅弧度。 他头也不抬,已解开的发垂落在身后,不冷不淡的问道:“何事?” 燕不竞有些晃神。 刚刚还瞧见少年时期的他,现在见他又变得成熟深邃了些。明明是一个人,但又觉得有些不同。一大一小的对比不可能不谓之神奇。 此时玉留音已是上仙,平凡多了几分疏离。倒是年少时有些好玩,还知道脸红,知道羞恼。 “要是他也能有昔日几分人气出来便好了。” 如此想着,燕不竞拿出那张纸,双手背在身后支支吾吾的走了过去。 “师父?我拾到了一样东西,但瞧不太懂画的是什么,你帮我看看呗?”他道。 玉留音落下最后一笔:“拿来。” 燕不竞将手里纸张递过去,像是真看不懂似的趴在桌上,瞅着他道:“师父师父,我看这像人,但又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你若明白,讲解给我听听?” 玉留音抖开纸页,忽的一怔。瞬即便将纸张猛地盖住。他盯着燕不竞久久说不出话来。 燕不竞歪着脑袋,一脸认真问道:“师父怎的神情如此奇怪,这画有什么问题?” 眼见着,玉留音的耳根子红了。 果然……他又羞了。 燕不竞强忍着笑意,好使自己看上去再自然不过,认认真真的道:“师父?” 这可真是…… 玉留音一时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只是蹙着眉,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本来,燕不竞一直在等着他生气恼怒,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质问他如此不知羞,好在第一时间逃之夭夭。哪知,玉留音竟然一句话不说,只是指尖一直在颤抖。这可真是奇怪,不是他的脾气啊。 几分钟后,玉留音平复了心情。开口而出的话让燕不竞更加意外。 “……你,从何处寻来的这张图?是谁给你的?”他平日里声音清冷无调,这时却有些急促,仿佛很想知道答案。 燕不竞被他盯的有些心虚,忙道:“只是,在,山下捡的……” “何处?”玉留音问。 “啊?徒儿不记得了。”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可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从领域里顺回来的,其实是上辈子的东西了。 领域的东西毕竟不是实物,不出几日就会消失殆尽。 却见玉留音平日里无常变化的神色愈加奇怪,眼中仿佛有悲伤一闪而过,燕不竞深感奇怪,想了想,拽了拽他的衣袖:“师父?” 仿若大梦惊醒,玉留音将纸张还给他:“以后切勿再随意乱捡东西,这画......” 他顿了顿:“烧了吧。不是好物。” 若说一开始燕不竞还有些怀疑,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玉留音的反应可见,他确实见过这画,这说明领域中的画面都是真实记忆。但,为何他一点也记不得了?并且师父并没有像画面中的那样气怒。 何事发生了变化? 燕不竞深感奇怪。 他出了清霜殿,问小鲸鱼道:“我左思右想,觉得问题不是在他而是在我。那段记忆来自我我却不记得,莫非我曾经忘过什么重要的事?” “啾。”小肥鱼围着空气游到他旁边,扑棱着小尾巴。 燕不竞随着夜色走到莲花池边,脱了鞋赤脚晃着水深思:“重生过来怎会忘记以前的事,到底哪里不对,我都忘了些什么。” “小鲸鱼,不然这样,你再弄次领域,把那些画面都给我看了?” “啾啾。”圆滚滚的身体游到水里,它露出两只大眼睛望着他:“我太小了,不能每次都成功开耶。” “试试?” 小鲸鱼从水里游出来,鼓足了劲。本来圆滚滚的身体更圆了,使了半天劲后。“嗝”。 一个小泡泡从嘴巴里鼓了出来,随风飘啊飘,飘到水里不见了。 燕不竞。:“......” “啾~”小鲸鱼无比歉意的游过去蹭了蹭他的脸,燕不竞托着它道:“你加把劲努力吸些灵气争取长大些。如今焚尘杳无踪影,我得加快速度找它。焚尘里有我灵魂印记,若是找到它,或许能助我想起些什么。” “如此看来,我在这九重天更得小心些。既然记忆缺失,那就不知当年发生过什么事,若是我四面树敌可就糟了,被认出来岂不是得等死。” 他细想,越来越觉得身在虎穴。 “不行,我得装的再过分些。” 上一世燕不竞心狠手辣且杀人不眨眼,这一世么...... 他道:“必须得做出变化。” 戳了戳一旁的鱼,道:“小鲸鱼,帮个忙?变个衣裳出来穿穿?要看起来正经些,好看些,乖巧些的。” 小鲸鱼眨眨眼,“啾”了一声。 随即,便见它吹出一套还算整洁的衣服。 只是,是一通白。 燕不竞拿着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穿在身上左看右看,赤脚着地转了好几个圈,对着月色下的水面找着镜子。后神色古怪的对小肥鱼说: “你这只鱼什么意思,变了个跟师父一样的衣裳要我穿?” 小肥鱼:“啾!” 师父什么样,徒儿就该什么样嘛。一样的衣服多好看!多登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丢了个新预收,下本文《热搜预定》,去收藏一个好不好?爱你们哟! 第21章 昔年章台故人来 燕不竞一直以为,自个儿跟着玉留音,就能免了和那些个平凡仙徒一起学术,却不料,还是逃不过。 当他被玉留音一袖子挥去山下时,都还没睡醒。 身旁摆着玉留音为其准备的一些日用品与衣服,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自己这是被师父从床上直接撵下了山。 玉留音前两日和他说要送他去书院时他浑身都写着拒绝两个字。 疯了不成,他上辈子就已经把章台书院弄的鸡飞狗跳,再要他学习那还得了。 然而,不论他浑身写着如何拒绝,都还是没逃过读书的魔爪。 看着身后两位知书达理的小哥抱手朝他一笑,燕不竞:“……” 天都仿佛塌了。 本以为此次会去什么新鲜地儿,结果他一瞧那书院的名儿,险些呕出一口老血。 怎么还是章台书院? 前世若记得不错,他在此修习与玉留音闹的天崩地裂,但凡见面没有不打一架的。但那家伙坏就坏在永远都装着正义一方,导致次次燕不竞被罚。久而久之,自己和他就结下了仇怨。 开心时闹他轻点,不开心时闹他狠点。 骚扰是时常的事,玉留音那时还没那么冰块,多少情绪都会在脸上浮现些,燕不竞一瞧他气的脸红耳朵红脖子红就开心的哇哇笑,一直笑的眼泪出来肚子疼。 他在玉留音身上干过的缺德事儿所有仙门弟子几乎都知道。 老师也知,但总是找不到证据,为此也拿他没个办法,这委屈也只好玉留音受了。 不过,具体发生过什么事,燕不竞此时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欺负过他,但怎么欺负,如何欺负,为什么欺负,欺负过后又怎样,一概全忘。 他走在章台书院里头,苦思冥想,然而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这破书院竟然能存在这么久。” 若记得不错,当年他来学艺时已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看来,这破书篓子不光没旧,反而烨烨生辉,看来这些年也没少花银子在修缮上。 此时,只有燕不竞一人姗姗来迟,其余人早就到了。 章台书院的规矩,得先见过各位老师才分配宿舍。 等他入内时,发现该到的都到了,全在等他一个。然燕不竞脸皮贼厚,坦然的进去,状似乖巧的朝诸位老师一鞠躬。 “晚辈给诸位老师赔个不是,临走前师父交代了点事,耽搁了。还望诸位老师莫怪。” 将玉留音推出来,看你们敢不敢给我下马威。燕不竞当时是这么想的。 章台书院的老师厉害是厉害,就是太有个性,不喜欢的学生非要将别人惩罚的趴在地上不起来才罢休。为了以防万一,将玉留音这尊大佛请出来总归没坏事。 然,他却忘了,如此一来,别家门派原想拜师玉留音门下的弟子是更讨厌他了。 谁能想到,玉留音的唯一弟子会是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不过,他也无所谓便是。 一路走来看到好些脸熟的面孔。 例如秋飞白,明郁,艾竹筠以及夜听染等人。 他挨个打过招呼,最后站在逢雅乐身边。 逢雅乐兴奋的拉着他的胳膊,看得出来倒是真高兴。 燕不竞看了眼被拉的袖子,有些不太自然,但也未说什么。 老师们见人来齐,当下便翘了翘胡子,说道:“既然你们能站在这里,那想必也不用老夫再多说些什么。章台书院存留一千多年,该有的规矩你们也都清楚。入学考试年年都有,这次被提前。宿舍先不慌忙着配,你们都给我去人间历练历练。” 燕不竞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去人间?修炼? 这次这些老糊涂们搞什么玩意儿,当年好歹也是练过一些时日,和伙伴们熟悉了才去的魔界。 是了,昔年他们那届去的是魔界,今时竟然要去人间。 这倒是个挺有趣的事儿,燕不竞没拒绝。但其他仙家弟子可就不太乐意。 尤其是夜听染,嫌弃的皱紧眉头。 “我为何要去那脏污不看的地方,人间苦穷嘈杂,灵气少的可以,去那儿白白浪费修为。” “呵,无知小儿。”老头儿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管他夜听染爹是谁,张口就骂,“心无天下,小儿寒气,以后怎成人才,如何抱负天下?” 夜听染还是第一次被在这么多人面前骂过,当下脸就红了个透。前者又是老师,得罪不起,左右瞟了好几眼,最后把气撒在燕不竞身上,指着他变骂。 “此人一些术法也无,灵气又低又烂,我与这种人为伍如何使得,平白拖我后腿,我不要!” 其余人都朝燕不竞望来,他也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只好露出大白牙呵呵一笑。 老师哼了一声,朝燕不竞瞧了过来。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忽的“咦”了一声。 燕不竞也与他相望,莫名背后起了凉气。 老师如今已不知活了多少年,昔年燕不竞来求学时他已然便在,燕不竞往后退了退,生怕被看出些什么。 好在,他只是多看了燕不竞几眼,便吩咐事情去了。 “此去人间,本身就是修炼。如今人间妖魔作祟,你们皆会被分散到各个点去。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我们一概不知。但能确定的便是分发给你们的都是些小妖小魔,掀不起多大风浪。安全自有保障,你们也不必过多担心。” 如此一说,许多弟子便放心许多。 既然是小妖,那边无甚可怕。 这样的精力燕不竞也有过。 他依稀记得当年似乎他很不巧的和玉留音分到了一个任务,这种多人一任务的事还从未发生过,也不知当时的传送阵出了什么问题。总之,很不巧,他醒来时,便跟玉留音在同一间屋子,甚至,同一张床上。 那日他七手八脚的从玉留音身上爬起来,结果太过慌乱,反而栽了下去,将那位还在迷糊的人一下子砸了个透心惊。玉留音当场便将他踹了下去,脸臊得通红。 本来燕不竞是想解释,但话还没张口玉留音的剑就已经到了颈边。 他话音一转,到是故意道:“怎的,玉小公子要手刃亲夫?” 本是玩笑,奈何玉留音气的剑都在抖。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笑。 “实不相瞒,我摸了你,亲了你,你且睡着,不知这一切。我燕某人不是不负责任的主,对你下的手我自会负责,不过,你若是此时杀了我,便没人负责。那不是谋杀亲夫是什么?”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便想不起来了。 不过,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玉留音怕是被他气的吐了血,估摸着两人又打了一架。至于那件屋子塌没塌就不知晓了。 此时站在传送阵前,燕不竞看看周围的人,倒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昔年好友多已不在,今非昔比,都是些青年才俊。 他一辈子生,一辈子死。谁知晓怎的老天看他不顺眼,明明死了又给他送了回来。 燕不竞自个儿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见没人敢往下跳,他往前一步。 “诸位老师,不竞身为琼泽上仙座下弟子,理应第一个跳。弟子在此别过,来日再见。” 昔日他第一个跳,玉留音第二个。 而现在,燕不竞在轮回台跳下去的时候,抬头再去望,已不见当日冰冷清俊的少年。 那日他一身白衣如谪仙而落,薄唇轻抿,眼底还有几分不屑。 当时…… 当时……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画面,燕不竞一愣。 当时,他居然伸手一扬,一把抓住玉留音的脚,将他鞋给脱了…… 睁大眼睛,轮回台下光影变幻,燕不竞脑海亦是闪烁着画面。 “啧。我怎有如此癖好,竟抓人脚。” 好在,他笑了笑。 若是玉留音,那也不差。至少能将他气到追着要杀了他,还跛着一只脚不敢着地,想起那画面就想笑。 “有趣,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收藏一下预收文哇! 第22章 玉家人人间再会 要说人间好滋味,三天三夜也唠不完。 燕不竞曾跟着老宫主去过一次人间,自此念念不忘。可惜后来再没机会去过,整日里被魔界的事情拖累着。 此时随着轮回阵到了人间,满颗心都雀跃的要蹦出来了似的。 不过,心是跳不出来,腿还是能蹦跶两下的。 到了这逢人便赞的人间,一片春暖花开之景,看的燕不竞满心欢喜。 此处就他一个人在,其他人估计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他站在山坡上往下望,下头是个人声鼎沸的热闹镇子。怎么瞧怎么新奇。 人间四月是芳菲,他这一身是与玉留音相同的衣服,也是小鲸鱼帮他幻化而出的那套。 本嫌弃那件衣服和玉留音一样,瞧上去怪异,但现在在人间也无人认识玉留音倒是还好。也不用在乎别人私下嚼口舌。 于是,他草草将头发束起,背着骨刀下了山。 章台书院还算有人性,没将他们身无分文的赶出来。一人给了些银两,足够他们吃喝。毕竟下山是为了修炼或者说是开学考试而不是为了体验生活。重点还得放在降妖除魔,要是为了五米三斗折了腰那还除个屁的魔。 虽说身上那点银两压根不够他挥霍的,但燕不竞还是个享受的主,对吃的和睡的要求很高。被褥硬了,不行,无肉无酒,不行,床板咯人,不行。 他晃了一圈,挑了间酒家大赖赖的走了进去。 “小二,给我间房!” “好嘞客官您请进!” 燕不竞被请了进去,他的目光完全被这些酒桌上的饭菜吸引。同时厅堂的另一边还有人在说书。 他道:“小二。” “诶,客官有何吩咐?” “这说的是哪一出书?” “哟,您还感兴趣这个?走我带您先瞧瞧去?” 燕不竞点点头,小二领着他就往戏台子那边走去。 “晚上这台子就是个戏台子,白日里给说书先生挪个地儿。二楼也有,您待会儿回了客房,往前走点就是个空地儿,二楼那阳台摆着桌子椅子还有吃食,晚上您要是觉得无趣了,就可在那坐着看看戏,尝尝酒。那都是给二楼雅房的客人专门准备的,不要钱。” 其余他都无所谓,这酒倒是叫他眼前一亮。 “如此一说,喝多少酒都无所谓?” “自然自然,咱们家别的不敢说,酒是定然管个饱。” “哈!”燕不竞大笑一声,一把将搭在身前的长发甩到身后,“这我喜欢,我别的不爱,酒倒是真喜欢。” “客观我看您也没什么行李,一路赶过来想必也是饿了,要不先吃些小食,听个先生说书,我给您来壶酒尝尝先?” 一听有酒,燕不竞眼睛都亮了,当下便一屁股赖在凳子上,将骨刀放在一边。 “来,上酒!” 酒是好酒,他扬手一张,一饮而尽。 “啊。” 这些日子待在燕归山别说酒了,就连个酒葫芦影子都见不着。玉留音不喝酒,一些存货也无。此时他只想喝个痛快,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到后来觉着杯子不过瘾,拿起酒坛就喝。好在他坐的位置不引人瞩目,其余人都在听书去了。 人家听书喝茶,他听书喝酒。 那说书师傅讲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他也听的欢喜。只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 惊堂木一拍,说书师傅一声喝:“上回咱们说到那不归宫宫主燕不竞实乃魔头一个,与那琼泽上仙可谓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可知他二人幼时竟是同一老师膝下弟子,该是个师兄弟的辈分。要说这燕不竞昔日也是个皎皎君子,就算章台书院三界弟子都收,不论出生,但他既是魔界中人,好歹也得低调些个。然,并不。” 师傅喝了口茶,冷笑一声。 燕不竞灌了口酒,大呼爽哉。 “他怎的个高调呢。话说,琼泽上仙少年时,是位如琢如磨的如玉君子。玉留音玉留音,如玉温泽,留音百世。谁料,燕不竞就爱折腾他,整日黏糊一起,找他麻烦,把琼泽上仙烦的哟,看见他转身就走。你们可知,为何燕不竞对玉留音如此特别?” 听客摇头,不知。 燕不竞拈了粒花生米,又喝了口酒。“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我与他不合,诚心找他麻烦。” 说书师父啧啧几下。道:“这个秘密,可是天上地下无人知晓,今日我且说了,你们便要听清楚。 那是因为——燕不竞,他是个断袖!他喜欢玉留音!” “噗——”燕不竞一口酒瞬间喷了出来,朝他前面一道背影喷去。 忽的,不知从哪出现一把折扇,将他喷洒的酒全数挡了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有点激动。”他忙去和前头坐的人道歉。那人头也不回,脊背却是挺的笔直。 一头乌发垂顺至腰,身着银边蚕丝锦,放在一旁的手指修长白净,燕不竞多看了几眼,在后头哼了一声。 “净瞎说,燕不竞怎会喜欢玉留音。就他那无趣至极的性子,谁会喜欢。” “切,怎的不说燕不竞那破皮无赖谁会喜欢。”这时,前方一道不小不大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位小书童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 他身边公子淡淡道:“阿辛。” “公子!”被唤做阿辛的书童哼了一声,显然不服,但碍于公子的面子什么也没说。 燕不竞如今身份不可透露,虽然耳朵尖了点,但就当着没听到。只是扯着嘴角嗤笑了几番,又听说书先生说书去了。 这下可是有意思多了,说书先生说到一榜。 “你们大可不知,魔域流传一道榜,如此多年,榜首从未发生过变化。可知是什么榜,榜首又是何人?” 这回,连燕不竞耳朵都竖起来了。 别说,他也不知是什么榜。 “哈,可得听好。此乃《仙家最想睡之名人榜》,榜首——玉留音!” “噗——”好死不死,燕不竞又喷出一口酒。这一回,扇子没了,书童遭殃。 他全数将酒全挡了去,站在自家公子身后气的鼓着腮帮子便对燕不竞骂:“你够了没!这已经第二次了,我家公子不跟你计较你还玩上瘾了是吧!” 燕不竞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怪别人生气。 眼见他家公子还没回头的意思,便自个儿站了起来走到前面去赔不是。 “抱歉抱歉,属实是我的错,在下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被说书先生的话给惊到了。” “有什么好惊的。”书童翻了个白眼。 “自然是因为那个榜啊。《仙家最想睡之名人榜》,我一听那榜首是玉留音就想笑。” 书童脸颊一红,梗着脖子道:“怎就不能是玉留音了!我家……我家公子说过,玉留音气度自华如郎朗皎月,白衣一人行,江湖不见雪。且琼泽上仙心胸宽阔法术高强,天上地下只此一人。偏还长的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怎的就不能做榜首了!” 燕不竞笑道:“小兄弟怎如此生气,我又不是说的你家公子。那玉留音性格多恶劣你是不知,改明儿有机会我带你瞅瞅。那家伙打人不眨眼,说揍就揍,还经常翻脸不认人。脾性如个姑娘家似的,我说什么他都能气半天。哎呀呀,如此说你也不懂,我知你们这些凡人都视玉留音为上仙,但他真和一般上仙不太一样。要是哪天那些姑娘真见着他,估计美梦彻底破灭。” “你!”小书童气的抓狂,还要说些什么,被身边白衣公子按住手背。 “阿辛。” “公子!”他气得跺脚。 燕不竞扬唇一笑,从小书童身边绕过,走向那位白衣公子。 一弯腰,一作揖,客客气气道:“在下不竞,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这位公子莫要介意。” 半晌,无人回话。 燕不竞抬头,便见一公子清清冷冷,手端一盏茶,五指皙白。敛下眼睫密而长,乌发垂落似瀑。茶香袅袅雾气缭绕,他抬眼望来,从升腾的茶香中朝燕不竞微微一笑,笑容若初雪淬了暖阳,浅而淡,消失的极快。 燕不竞一愣,竟看的呆了去。 那位公子将茶放下,折扇未开,抵着他的手使他起来。 “无需道歉,玉某无恙。” 燕不竞道:“玉某?阁下姓玉?” 小书童切了一声:“怎么着,这天下姓玉的难道就琼泽上仙一个吗?” 白衣公子抬手,眼眸轻扫在燕不竞身上,唇角微微扬起:“在下,玉无。”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明天就要入v啦!开心~希望大家支持正版哦,这样我有些很重要的事会在作话里说,你们也能第一时间去看(你们懂得)。入v前三章非常重要,大家多多支持哦! 这里放下下篇文预收:《热搜预定》信我,一定很好看!都去收藏好不好!还有作者专栏哦,求收藏啦!爱你们! 文案: 云立高中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林灯一清清冷冷,秀骨绝佳,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喻泽年高挑俊逸,笑容杀人,人从花丛过桃花到处摘。 明明都是风云人物,偏的看不惯对方。老师们头疼,校长头疼,谁都头疼。 到后来索性调到一块坐。 老师气极:“你俩给我坐一块儿去!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滚回去!” 成为同桌的俩人:“……” 电竞圈也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DD与年大爷,超高人气神秘大神。身在不同战队也没见过对方,因为一次意外结下世仇,从此一见面就杀红眼,杀的直播间次次沸腾! 而不巧的是——今年俩人总决赛对上了。 总决赛现场气氛燃到顶级,双方队伍出赛,彼此站好鞠躬敬礼。 DD弯腰。 年大爷弯腰。 抬头。 一个不再清冷孤高,反倒口吐芬芳。 一个不再笑容如风,直接傻眼愣神。 林灯一:“……操。” 喻泽年:“……”操谁?你说清楚。 “你他妈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几万观众见证俩大神差点在台上打起来了。 不仅如此,正式比赛让人瞠目结舌。 观众一:“……DD不是最讨厌大爷的吗,他,他怎么压着他不起来?” 观众二:“我也觉得奇怪,大爷不是远攻贼厉害吗,怎么今天肉、肉搏?” 比赛完毕后,俩人直接冲到酒店打的地动山摇,俩队人马在房间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不敢劝,不敢劝。 第二天。 酒店经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打架就打架,毁我床干什么啊呜呜呜呜。” * 【小剧场】 学校办公室。 老师冷哼:“和好了?” 某俩人点头。 老师:“知道相亲相爱了?” 再点头。 刚出办公室门,喻泽年一把压过林灯一,他故意在他耳边调笑道:“别动,老师说了,要相亲相爱。” “所以,男朋友,亲我一口。” 第23章 鬼小孩手抱人偶 “玉无。”燕不竞笑了笑, “你这名字到是有意思。一切皆无吗?” 玉无不置可否,小书童翻了白眼:“关你什么事。” “阿辛。” “哼。” 这小书童倒是有意思,燕不竞看向他, “我怎见你如此维护玉留音, 我说也不说不得?你家公子尚且在此你就如此维护他人, 也不怕你公子吃醋?” 小书童瞪大了眼, “我”了半天说不上来话。 燕不竞笑道:“那榜在我这就是滑稽物事,也就一群无聊之人排的名头罢了。那“最想睡之”四个字潜意思是何你不知?最想睡, 不就是睡不到的意思。若是真有一日曝出琼泽上仙被谁睡了,那才是惊天动地的消息吧。” “你才被别人睡了,上仙起始如此随便之人,莫要用你那粗俗的言语玷污上仙!” “你看你看,我说你维护玉留音你还不承认, 玉无。”燕不竞朝向玉无道,“管管你家小书童, 这可如何是好,明明是你家小童,却对别人如此上心,啧啧, 看来你这公子做的并不怎的受他上心啊。” 他歪理一堆, 玉无只是淡淡看了小书童一眼。阿辛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退到他身后。 阿辛小声嘀咕;“弄的像是你和琼泽上仙多熟似的。” 这话被燕不竞听去,他眼珠一转,到真是不客气的攀上了亲戚。 大言不惭道:“这你就不知了吧,我跟那琼泽上仙玉留音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燕不竞嘚嘚瑟瑟, 这番话说出, 就连玉无都朝他看过去。 反正扯瞎话燕不竞是一流,见这二人被他唬的一愣一愣。他道:“琼泽上仙跟我那可是拜把子的关系, 他是我兄弟!” 阿辛:“哈?” 玉无喝茶的动作一顿,后又淡淡抿了口,放下茶杯。 “噗哈哈哈哈哈!”阿辛笑的捂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说上仙是你拜把子的兄弟?喂喂,你叫什么,这天上地下仙魔人三界有你名讳吗,要不要些脸,那我还说那燕不竞是我哥呢!” 燕不竞随口就道:“他可没弟弟。” 阿辛:“上仙也没兄弟。” 眼看这俩人要掐起来,玉无轻咳一声,阿辛转头给他倒上茶水。 “公子可是累了,要不要回房歇息?” “恩。” 那白衣公子站起来时,竟比燕不竞还要高约半个头,长身玉立挥袖而去,走路之姿倒是风雅。 燕不竞眯着眼睛瞧,竟觉得这人身形有几分与那玉留音有些相似。 呸,想那人作甚。他便又仔细听起说书的来。 后头听了几下,多是些胡乱之言。这书说的一些水准也无,皆在乱言。 例如说书师傅一直强调的燕不竞与玉留音斗了一辈子,直至燕不竞死。甚至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场仙魔大战。听的燕不竞头都快摇掉了。 “无趣无趣。”闹了半天都在瞎掰。 他大摇大摆而去,顺手捞了个酒坛,背着骨刀上了楼。 “我上辈子分明安度晚年,怎的还闹了场仙魔大战,夸大其词。”此乃燕不竞丢给那说书人的评语,再不管他,上二楼后往自己房间而去。 他要的是上方,小二是个人精,一瞧他这身穿的衣裳整洁干净,便知是个挑剔的主。于是特意给他安排在东边,那头人少,不闹腾,正对着院中花园,晚上好赏赏月,吃吃酒。燕不竞对此甚是满意,且这房间还有个阳台,里头专门摆着藤椅与竹桌。 他收拾好自己,又找小二上了一大桶热水。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便批这个里衣走到阳台上吹风。 洗澡洗的热气腾腾,头发也尚未干,黑发未束,在腰间荡来荡去,时不时的扫着窄腰,那衣摆动不动就掀开,将那上好春色送入眼帘。 他趴在阳台乘凉,里衣也不扣,扇着风闭着眼。 忽的听见旁边有声传来。 他掀起一眼皮睁开去瞧,蓦地兴奋起来。 “玉公子!” 玉无脚步一顿,抬眸间,便见着燕不竞扬着唇角朝他招手。 身后满月高挂,如玉亦如明灯。燕不竞站在月下,虽是衣衫不整,但那笑颜却惹人喜欢。胸前白皙细腻肌理分明,一瞧就是个没受过苦事的公子身。他双眸明亮,看见玉无便激动万分。 “玉公子,你竟然住我隔壁?” 谁料,玉无蓦地顿足,视线匆忙从燕不竞身上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原本就要跨出的那条腿猛地收回,随即砰的一声,将阳台门重重关上。 还保持着挥手姿势的燕不竞:“……” ??? 喂! 玉无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将燕不竞一人留在阳台。 阿辛刚收拾完玉无的床铺,正在弯腰给自己铺,一见玉无慌张退回倒是奇怪。 “公子,你看见什么了,怎的脸都红了?” 玉无轻咳:“天热,无事。” “哦。”阿辛对公子的话从来都没有丝毫怀疑,说天热就是天热,尽管此时不过人间三四月。 此时。 “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阿辛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连忙要去开,被玉无拦住:“我去,你忙。” 门开,夜晚春风随着院内桃花一齐涌了进来,芬芳入鼻。一位高挑含笑的公子侧倚着门,嘴角含了根草叶子,轻挑了下眉,望着开门之人。 燕不竞道:“好巧啊玉公子,你竟然住我隔壁。” 玉无:“……” 他并不想听到这句话第二次。 “天色不早,公子有何事?”玉无道。 “不用喊我公子,叫我不竞便是。咱们一来二去也是缘分,我见你也无甚事,不如出去一同吃个饭?” 玉无确实未进晚膳,但也不饿。原想拒绝,谁料燕不竞一把捉住他的手,他一怔,就被他拖了出去。 燕不竞一边拉着玉无跑,一边回头对阿辛道:“借你家公子陪我吃个饭,回来带鸡腿给你!” 阿辛慌慌张张跑出来,人影都没了。 他气的跺脚:“王八蛋!你把我家公子还回来!” 燕不竞大笑着奔跑,拉着玉无一起。一直到一家灯火通明的店前。他一口气跑了许久,身体灵力跟不上有些气喘,然而一抬头,却见玉无丝毫没有急喘。 他眯了眯眼,道:“玉公子好身体,跑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喘一声。” 玉无淡淡望着远处,“恩。” “就这么被我拉出来,玉公子也不怕我是个坏人将你绑了去。” 玉无回过头,望着他,又望了眼身后热闹非凡的店面。 他道:“不会。” “为何?” “绑了我,便没人给你付钱。”说完这话,玉无撂脚进了门。 燕不竞双手抱在怀里盯着他的背影看。 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看来,这位玉公子应也不是个简单的主。 燕不竞所来之地,不是他处,正是人间的醉梦楼、销金窟。 他几步走上前去一手搭在玉无肩上,和他勾肩搭背着走。 玉无侧头瞧了眼肩头手,不语。 燕不竞道:“玉兄,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那玉留音的兄弟。” “知道。”玉无道。 “诶?你怎的知道。”燕不竞问。 玉无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意思是:人家玉留音脑子坏了能看上你做兄弟? 燕不竞竟也无法辩驳。 但是,他莫名就对这位玉公子有股好感,也有股亲近之意。 他道:“我接下来之话,可没有半分骗你之意。我虽不是玉留音兄弟,但是他徒弟。” 玉无头也不回,全当没听到。 “喂喂,我认真的,我真是玉留音徒弟。” “哎呀你别不信呀,你等等我,慢些慢些。怎的我来个怡红楼你跑的比我还快。玉公子,等等我!” 燕不竞与玉无坐在一间包厢之内,妈妈早就盯上了这两位公子。一看就是个舍得的主,有钱。 一张罗,把全怡红楼漂亮些的女儿家都找来了。 莺莺燕燕站了满屋子,燕不竞眼睛都看直了。 他与玉无坐在一起,从下面扯了扯他的袖子。 玉无低头,蹙眉,又望他。 燕不竞小声道:“喜欢哪个?” 玉无盯着他。 燕不竞拿过他手里扇子,刷的张开,挡在二人前头,自己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 “莫要不好意思 ,只是吃吃酒,也不会干些龌龊事儿,咦,你怎的耳朵都红了?”燕不竞眼尖的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玉无的耳尖红了一片。 他觉得新奇,双眸晶亮,笑着道;“你该不会从未与女孩儿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吧?你们世家大公子都是那般讲究的?莫害羞莫害羞,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我们魔……但我以前去过魔域,那边的女子比人间放浪大胆的多。信我,不会有事。” 燕不竞每说一个字,吐出的气息就往玉无耳朵里钻一次。 手指扣紧杯沿,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谁料燕不竞以为他想逃,反而一把握住他的手,按着不让他动。 “可别想丢我一人在此。我先由你挑,将好的让与你。” 说罢,松了手。 玉无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他怔怔瞧着指尖,一时无言。 扇子放下,燕不竞朝玉无一扬手。那边的妈妈笑眯眯的推了一个姑娘上来。 “这是花吱吱,这可是咱们这儿的头牌,貌美如花,身段如水,公子喜不喜欢?” 燕不竞敲着桌,等玉无发言。 玉无不紧不慢的端茶喝了一口,全当没听到。 燕不竞的嘴角扬了扬。 妈妈立马懂了,赶紧从旁边扯出第二个人来。 “这位如何?这可是咱们这儿少见的才女,卖艺不卖身,一曲千金也不为过,多少达官显贵为了听她一曲中金下礼,公子觉得如何?” 燕不竞一手撑着额,抵着桌,等玉无说些什么,然玉无始终不给反应,倒了反倒是回望向燕不竞。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饶是玉无品性好,也被这些嬉笑娇俏的女人给闹的有些不耐。 “不竞……兄。”玉无不熟练的吐出这话,对燕不竞道,“玉某来此并非为喝花酒,若你喜欢,就在此玩乐,你何时好,我何时来接,银两且放心,交于我便是。”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 “诶诶别走啊公子。”妈妈赶紧关门,同时,燕不竞也拽住他。 “怎么还恼上了,不喜欢这些姑娘家直说便是。”燕不竞朝妈妈摆了摆手,妈妈便带着怡红楼的姑娘们尽数下去了。期间还给了燕不竞一个看不懂的眼神,他也没管太多,当务之急是与玉无说通。 “我本以为咱们皆是男人无需客套,若你不喜欢这些也罢,我本来此就是为了看个新鲜。如今新鲜也看了,这些姑娘也就那样,不如我魔……我们老家的姑娘好看。” 玉无淡淡转身。 “老家?” “怎的,玉公子有兴趣?” “无。” “哎,莫害羞。你若不喜这害羞内敛的,下次我定带你去我老家瞅瞅。我们家的姑娘热情奔放,保准你彻夜下不来床。” 这一句话说出,玉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燕不竞看的一笑,“你这模样怎跟那冰碴子一样,说变脸就变脸。”他拉着玉无坐下。 “冰碴子?”玉无皱眉。 “哦,就是那个最想被睡的榜首玉留音,我师父。” 玉无:“……” “我知你又要觉得我吹牛,但我真没吹牛。”燕不竞拈了串葡萄,咬掉几颗,腮帮子鼓鼓囊囊。 “不过,要说起那冰碴子,不得不说,他那脸倒是比这些姑娘好看许多。冷是冷了点儿,抛开那欠抽的神情,长的到真是不错。” “可惜啊,他是个男人。” 期间燕不竞一个劲的说,玉无安静听。 不多时,妈妈竟然又进来了。 还一脸我懂得的神情笑眯眯的对玉无道:“这位公子,方才若是没你喜欢的丫头们,也不妨事,在我这怡红楼呀,莫要觉得不好意思。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丝不假,这里只有没钱买的,没有有钱也买不到的。我猜呀,您口味独特,这也无妨。咱们怡红楼该有的都有,这不,我给您领上来几位,您看看合不合心意。这可是咱们这儿,最俊的倇儿了。” 只见,一道道身影从门外走入。 比之刚刚那些姑娘要高的多,不过,一个个都不好好穿衣服,袒。胸。露。乳,竟比她们穿的还要暴露的多。 但,胸前却是一马平川。 燕不竞:“噗!” 一口酒全喷了出来,面朝着玉无,将将被扇子尽数挡去。 “对不起对不起。”燕不竞赶紧去拿他的扇子替他擦拭,但一边擦,一边忍不住笑,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玉无瞧着他,面无表情道:“如此好笑?” “好笑,哈哈哈哈,好笑!”燕不竞指着那群人,对妈妈作揖:“妈妈好聪明,竟然知道这位公子的喜好,我都未能看的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擦干净扇子后,他对玉无道:“你放心,我嘴巴严实得很,一定不回去告诉你那小书童。” 妈妈带着一群容貌姣好的男人走到玉无身边。 燕不竞等着看好戏,谁料,玉无仔细将茶盏放好,起身,扫了眼那排青倇。 那些人本是笑嘻嘻的瞅着他,玉无这一眼扫来,竟将他们面上笑意全部冻住。 燕不竞只能瞧见玉无背影,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自是不知,玉无那一眼有多冷。 只晓得等他走后,那群青倇动都不敢动。 无奈,他追了出去。 玉无脚程快,燕不竞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就好像前面那人故意不让他追到似的。眼看着要到人身后了,他蓦地又加快了速度。 燕不竞一时间竟然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遛的狗。 他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走过了好几条街,不知自己跟到哪里来了。 玉无在一家店前住了脚,燕不竞抓着他的胳膊大口呼气。 他心想,这破灵力太少太少,到了人间这种灵气缺乏的地方更不够用了。抬头瞧了眼玉无,这家伙果真风轻云淡呼吸频率丝毫未变。 若如此看来,燕不竞眼睛一亮:是个大腿,得好好抱着! 玉无进了那家店,燕不竞也跟了进去。 这竟是一间人偶店。 踏入这店门时,店门两侧皆站有人偶,人偶卡白,仿佛在笑盈盈的欢迎着宾客,只是嘴唇鲜红,眉毛细长,眼睛笑的过分弯曲,眉间一点红,怎么看怎么像办白事时捏的纸人。 燕不竞虽不喜鬼界这些玩意儿,觉着晦气,连忙走了。 这家店阴森森的,只在四个方位点了烛火,火光随着人影带动的风晃晃悠悠,将那墙上照射的影子都弄的弯曲了几分。 四周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人偶,有些穿上了衣服,有些没有。 有些画上了眼睛,有些只有嘴巴。它们形态各色,摆出不同的姿势,只是皆有一个特点:都在笑。 且,是朝着大门在笑。 所以,燕不竞一路走来都仿佛被它们注视着似的,走的他浑身不舒坦。 玉无当先在前,燕不竞在后。 这间店面没人,店家也不在。燕不竞不喜这氛围,拉着玉无要走。 “这破地儿怎么跟个阴间似的,咱们快出去吧。” 玉无瞧了眼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嘴唇若有似无的扬了扬,笑意一闪而过:“你不是说,自己是玉留音的弟子,怎的还怕个人偶?” “我,我虽是他的弟子,但我又不是他。”他噘着嘴吧嘀咕,“这么点儿灵力真要碰着什么我哪打得过。以为谁都跟玉留音一样变态。” “你说什么?”玉无问。 “没有,没说。”燕不竞道。 玉无没有要走的念头,燕不竞一边跟着一边碎碎念,“你为何要进这家店,怎看不出你喜欢这些?” 玉无此时正面对着一具与他差不多高的人偶。那具人偶已经被完成,双目也点了睛,看上去活灵活现,如同真人一般。身披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镰刀。 燕不竞望着玉无与这具人偶,没细看路,脚下一绊冲着玉无跌了过去。 他一下撞在玉无身上,忙道对不起,而后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双脚。 这具偶竟然倒在地上。 燕不竞蹲下,手伸进密密麻麻的人偶腿中,摸索这个歪倒着的人偶,准备给它扶正。 然而。 “咦。”他觉着奇怪,怎么什么也摸不到。 他低头去瞧。 视线一片黑,什么也没有。 奇了怪了。分明刚刚亲眼看见一双腿在这的。 燕不竞正蹲着,疑惑着准备起身。一回头,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笑脸,红唇仿佛沾了血似的大大张开,笑弯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如猫眼般细细的眼瞳,近在咫尺的盯着他笑。 “呜哇哇哇!”他大叫一声,本能的一把抱住玉无的腿。 玉无低头,皱眉,将燕不竞拉起来。 “咯咯。咯咯咯……” 孩童的笑声一声声传来,那具人偶歪着脖子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血盆大口里传出清脆的笑声,燕不竞摸住背后骨刀,玉无护他在身后。 “哈哈!哥哥你好逊哦,居然怕小芳!” 忽而一道确确实实的孩童音传来,那人偶一下被拿开,后头出现一个明眸带笑的小姑娘。 燕不竞一口气吸在嗓子眼儿半天没下去。见是位小姑娘,一把揪紧了玉无的衣裳,气的口吐芬芳。 “不竞,注意言辞。”前方人忽然道。 他瞪了一眼回去:“我说什么你也管?” 玉无:“……” “你这小姑娘装什么神弄什么鬼,魂都被你吓没了。”燕不竞拍着胸脯。 玉无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干什么,你又要说我什么?”燕不竞没好气的道。 玉无摇摇头,淡淡道:“只是意外,你竟然怕鬼。” “亏心事做多了成不成。”燕不竞道。 玉无再不答话。 小姑娘歪了歪脖子,笑吟吟的瞅着燕不竞,一直对他笑着。 玉无往前上了一步,堪堪阻断小姑娘的视线。 “请问,店家何在?” 小姑娘和手里的人偶玩着,她又动了动脖子,道:“阿白去另一个镇子啦,我看家呢。” “阿白?” “恩!阿白就是阿白!” 小姑娘嘻嘻的笑了笑,抱着人偶一跑一跳。一下将它的腿扯下来,一下将它的头掰下来。 总是见缝插针的吓唬燕不竞,不过也不知是有心还无意,玉无都挡在了他的身前。 看了一圈,玉无道:“既然店主不在,那玉某也先行一步,告辞。”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燕不竞跟着后面赶紧走了,小姑娘仍旧在笑,对着手里脑袋断了人偶道:“小芳,小芳……” 回去的路上,燕不竞一言不发。 玉无难得放慢脚步,驻足等他。 燕不竞就跟没看见他似的游魂一样从他面前飘过。 玉无:“……” “不竞。”他喊道。 燕不竞回头:“啊?”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 他又折返过来:“叫我作甚。” 玉无:“在想什么,路也不看。”他低头,燕不竞也低头,燕不竞这双鞋不知何时沾上了许多泥点子。 “咦?”他奇怪,“我何时走进泥坑去了。” 这么一对比,玉无干干净净,一身清爽,燕不竞那双鞋已是不能看。 他摸了摸鼻子,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是我师父的鞋。” 玉无一怔,瞧着他:“你师父的?” “啊。”他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我表达有误,是和我师父一款,一样的鞋。” 玉无神情怪异,道:“我知道。”便走了。 等二人各自回了房,燕不竞躺下,也不知何时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然而,睡梦之中,仿佛听见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朝他靠近,就在他面前。 梦中燕不竞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背朝着大门。 此时,悉悉索索的声音减小,小孩儿清脆的笑声一声声清晰可闻了起来。 在他耳边,在他床前,在他背后。 “咯咯,咯咯咯……” 霎时间,燕不竞猛然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发红包哦!下章也是,大家记得来看,评论! 与收藏我的预收文啦,爱你们爱你们。 第24章 莲花巧遇故人来 燕不竞回首去看的那一刹那见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他掀开被子滚了几圈盯着这家伙,胸口心脏咚咚的跳动。 “这是什么鬼。”迎面这个鬼脸耳鼻嘴不断的流出鲜血。然而它明明是用木头制成,哪里来的血? 况且, 他思考, “白日里就觉得那家店有鬼, 果然如此。” “嘻嘻。”人偶“咔嚓”一声动了动脖子, 笑眯眯的爬上床,往燕不竞这边走来。 一路走, 一路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被面上。 燕不竞:“……” 然,他刚准备起身,人偶忽的冲了过来,疾风扫过面庞,它五指成爪, 对着燕不竞心口就来。 燕不竞惊骇,顺手招了骨刀来挡住, 然而毕竟灵力缺失,这人偶力气奇大无比,笑吟吟的扣着骨刀,锋利指甲与燕不竞的鼻尖只差毫厘。 而目光所及, 这指甲竟然还在增长。 “见鬼了!” 他这一辈子见过死人, 见过妖魔,独独就是不愿意碰着鬼物。这人偶怎么看怎么带着阴气,燕不竞十分不想承认自己怕鬼。 太怂。 然而,他怕鬼, 鬼可不怕他。好在人偶怎么着都是个实物, 摸得着看得见。可惜就是他灵力缺的太多,人偶另一只手凶狠抓下的时候他竟然躲不过去。 眼看着指尖的鲜血都要滴到他眼里去了, 忽的身后一声爆裂声响,门骤然碎成齑粉,一道白光倏地从门外飞掠而进,一把削掉木偶的头颅。 “咚咚咚”的滚了几下,掉下了床,依旧咧着嘴在笑。 燕不竞睁大眼睛,半秒后。 面前被砍断的半截脖子血流如注一把冲上天,仿佛是真人被砍了颈动脉似的。 就在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公子一把捞过燕不竞的腰,将他带离床铺,免遭了血渐全身的下场。然,不等燕不竞松一口气,白衣人顺势将他带上了屋顶。 他险些没站稳,被人抓住胳膊,嘴里声音还未出就被人捂住口鼻。 一阵清雅兰花香从鼻尖流入,燕不竞一怔,脑中一阵恍惚。 “嘘。”耳边一道声音,燕不竞迫使自己凝神,回头望了一眼。 “玉无?”他小声问。 玉无点点头,指着下方。 燕不竞小心翼翼爬过去,在房顶上趴下身体望着楼下。 康庄大道平日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而在此时,午夜时分,却是一幕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燕不竞瞪大双眼,惊骇俱起。猛地回头,玉无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他们二人趴在上头,盯着下方。 风高月黑之夜,乌云滚滚而过,狂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数不清的落叶打着旋儿的从地上飞起。时而云过,遮住月亮,时而风起,发出呜呜的声音。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子时的灯火尽数熄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看上去好似都沉入了睡梦中,然而…… 事实却是—— 数不尽的人密密麻麻的排着队,在白日里无数行人走过的路上并排走着。 他们睁着眼睛却仿佛没有灵魂,麻木而僵硬,朝着西方而去。每走几步,身体就会发出咔咔的声音。 燕不竞看了眼玉无,眼中疑问明显:“这声音……和小女孩儿发出的一模一样。” 玉无微微点头,继续观察。 燕不竞毛骨悚然,楼下之人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像一具具行尸走肉,在黑夜中朝着同一个方向挪走。 他不禁想起从前爹爹跟他描述过的人间巫术——赶尸。 莫非,这些全是尸体? 他不可自抑的想。 奇了。 这阵子为何晚上会有大批的人行进,方才那人偶为何出现,受何人指使,更为何要对他下杀手? 他燕不竞自从重生之后便本本分分,这具身体更无甚好惦记,要灵力没灵力,要本事没本事,为何会盯上他? 他思来想去,忽的抓住玉无道:“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我出手,其实是为了我师父玉留音?” 玉无收回目光,像是不解他这脑回路。 燕不竞一边盯着楼下那群死尸般的人,一边对玉无道:“我这人浑身上下就没个值钱的东西,唯一值得遭人惦记的恐就那位师父,我想来想去,皆想不出对我出手的原因。怕是想劫了我,威胁我师父换些什么东西。” “但是,呵。”他轻笑一声,声音小了下去,“这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哪里有多少人舍得为我付出什么。” 玉无眯了眯眼,垂眸看着燕不竞。 他趴在房顶上,领口溅了几滴血沫子。 仿佛感受到目光,燕不竞忽而抬头。二人猝不及防撞了视线,玉无还未挪开,便见他一笑,唇角翘起道:“你不用瞧我可怜,我挺自在。一人独善其人,独来独往也挺好。” 玉无没说话,也没应和。 待那群行尸走肉远去了,玉无带他翻身下了房顶:“跟上。”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燕不竞有些好奇,便问道:“你知晓白天那家店有古怪?” “恩。”玉无喉结动了动。 “所以你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冲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床,救下我这人?” 玉无:“……” 燕不竞又道:“我竟没有察觉,可犯了大错。” 玉无看他一眼,道:“错不在你,我也险些被糊弄过去。” 燕不竞:“怎说?” 玉无看了眼身后,村子渐渐远去,他道:“你可知,我们白日待的村子,是何地方?” “何地?” 玉无道:“莲花村。” “莲花村?”燕不竞道,“我还真不知这村子的名讳,莲花村如何?你查出了些什么?” 脑袋瓜子转的倒是快,知道他背地查了事,玉无道:“此地,我初入时便觉得不太对。莲花村之所以名为莲花村,是因此处荷花不论春夏秋冬皆开的茂盛,然而此次我却未见到一处莲花。且,所有人几乎都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如那位人偶店的小姑娘一样。” 燕不竞想了想:“总是动头,动胳膊?” 玉无:“准确来说,是动关节。身上每一块关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例如说书师傅,他的习惯是在拍下惊堂木时翘一翘小指;小二的习惯是走七步,跳一步;人偶店的姑娘,是耸胳膊。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动作,虽各式各样,但原因相同。” 燕不竞没想到他如此细心,连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观察道。 “察觉之后,我回房之后查了些资料。这村头如今标注的是莲花村,然根据书中记载,莲花村却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且无迹可寻,忽然不见。没有人知道村子去了哪,只知当人们再寻到这里时,已是一片废墟。自此被人遗忘,没有任何人前来修缮过,所以,如此热闹的景象根本不可能存在,其中必有蹊跷。” “依你之意,此村落所有人皆是人偶?而非人?” 玉无沉默几分,而他微凛的眼神却泄露了秘密。 “此处,怕早已是别人搭好的戏台。” “而他们,包括我们,都是这幕戏中的戏子。” 燕不竞听的蹙眉。 然而,比起这些,他忽然道:“你说你回房后查阅?我怎么记得你和你的小书童身上一件行李也没带,你回房查个什么阅?” 玉无:“……” 可以不要和他说话吗。 他冷冷道:“不关你事。” 行行行,这不是重点,不说也罢。 二人一路跟了下去。 “他们去哪?”燕不竞问。 玉无面色沉了沉,眉心微蹙。 “悦琴村。” “悦琴村?这是何处?” “临村,存在许多年了。” “没突然消失?” “没有。” 这就奇怪了。燕不竞不解,为什么两个村子离的这么近,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留存了这么多年。 二人没走多久,便到了村子里。 翻身上了高处,玉无道:“多加注意。” “知道。”燕不竞笑道。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人猛然之间像着了邪似的冲进村落,发狂的要杀人。 燕不竞与玉无对视一眼,纷纷跳下去救人。 一时间乱成一团。 那些人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僵住,随后头颅扭过一百八十度,空洞的双眼找了一圈,最后对准燕不竞与玉无。 这幅景象极其诡异。 面前人一个个扭转着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以一种古怪奇特的姿势朝燕不竞奔来。 骨刀在手,燕不竞凝目对抗。 他此时站在一户人家门口,背后人尖叫着缩在一团,他独自应战。 玉无此时不知去了哪,但燕不竞无暇分神。 “这么多……得打到什么时候。要是焚尘在我就一把火把他们全烧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朝他涌来,燕不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战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不禁嗤笑一声,得是三百多…… 蓦然间,脑海中划过一道画面,他猛地僵住。 嘴角笑容散去,双眼瞳孔骤缩。 脑袋瞬间炸裂般疼痛,他嘶吼一声蹲了下去。 眼中一片烈火燎原,脑海中不住的翻滚着什么画面。好似滔天怒意在汹涌,滚滚火焰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远处一道身影虚虚实实,一身衣衫白若初雪,偏又被烈火映的通红。 他捂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就这一番功夫,那群人偶疯了般狂涌上。 身后那家子人仍在尖叫,前方骨头错位般的声音越来越近,燕不竞双眼失焦头痛无比。 他怔怔的盯着脚尖,转头,盯着这群毫无生命的“人”。 木讷的伸出手,五指修长。 朝着他们虚空一点,他仿佛也失了神志似的。 轻语道:“断”。 霎时。 自他指尖仿若射出无数透明丝线,汹涌着朝这群人偶而去,丝线银光簌簌,迅速而刁钻的从各个角度将他们缠绕。 燕不竞眼睛眨也不眨,失焦勾了勾手指。 倏然,轰隆一声! 眼前几十具人偶如尘屑飞扬,散成一摊木骨。 不过眨眼,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尽数消失。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这笑,带了丝不正经的邪气。 悠悠扬扬,雾气升腾。 身后那家子人已经吓的晕了过去,白雾起,将这一片景色照得朦胧。 燕不竞一只手依旧保持着捂头的姿势,另一只手颤了颤。 他低着头,不知在看哪里。 笑声越来越近,燕不竞抬头。 他看不见这一片白雾,看不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更看不见被自己一瞬间摧残成碎片的人偶。 他之所见,只有鲜艳的赤红,那火海滚滚,人潮翻涌。 以及,千万人中的一抹白。 他陷入了自己的漩涡。 笑声近,银靴至。 一位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年从雾气中走来,他的笑容三分邪,三分假,三分冥顽不灵。 耳朵缀着一道银色链子,连着脖子挂了几道圈,悠悠闲闲走来。 披散的长发黑如子夜,那双眸子亦是,只不过,沾了些衣裳的颜色,好像也在某一刻闪过了紫色的光。 他站定在燕不竞身前。啧啧两声。 “让我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作者专栏!!好不好qwq 因为要上夹子,所以我就不更新啦,然后夹子的晚上十一点再更! 下一篇《热搜预定》戳专栏可见,求求求收藏qwq 下一篇写《热搜预定!》求收藏啦!收藏满200开文哦! 云立高中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林灯一清清冷冷,秀骨绝佳,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喻泽年高挑俊逸,笑容杀人,人从花丛过桃花到处摘。 明明都是风云人物,偏的看不惯对方。老师们头疼,校长头疼,谁都头疼。 到后来索性调到一块坐。 老师气极:“你俩给我坐一块儿去!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滚回去!” 成为同桌的俩人:“……” 电竞圈也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DD与年大爷,超高人气神秘大神。身在不同战队也没见过对方,因为一次意外结下世仇,从此一见面就杀红眼,杀的直播间次次沸腾! 而不巧的是——今年俩人总决赛对上了。 总决赛现场气氛燃到顶级,双方队伍出赛,彼此站好鞠躬敬礼。 DD弯腰。 年大爷弯腰。 抬头。 一个不再清冷孤高,反倒口吐芬芳。 一个不再笑容如风,直接傻眼愣神。 林灯一:“……操。” 喻泽年:“……”操谁?你说清楚。 “你他妈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几万观众见证俩大神差点在台上打起来了。 不仅如此,正式比赛让人瞠目结舌。 观众一:“……DD不是最讨厌大爷的吗,他,他怎么压着他不起来?” 观众二:“我也觉得奇怪,大爷不是远攻贼厉害吗,怎么今天肉、肉搏?” 比赛完毕后,俩人直接冲到酒店打的地动山摇,俩队人马在房间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不敢劝,不敢劝。 第二天。 酒店经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打架就打架,毁我床干什么啊呜呜呜呜。” * 【小剧场】 学校办公室。 老师冷哼:“和好了?” 某俩人点头。 老师:“知道相亲相爱了?” 再点头。 刚出办公室门,喻泽年一把压过林灯一,他故意在他耳边调笑道:“别动,老师说了,要相亲相爱。” “所以,男朋友,亲我一口。” 第25章 魂识散回归九重 燕不竞依旧双眼失神, 他像是睡梦中的人陷入了梦魇,而正在朝他走近的那个人,像是梦魔。 紫色衣裳的少年走到他面前, 蹲下。 手里拽着自己的发丝打着转的玩弄, 他食指勾起燕不竞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往日我就说过, 这张脸阴阳难辨, 忒丑。” 白雾之中,他仿佛有很好的耐心, 等待燕不竞醒来。 只可惜,没等到他醒,却等来了别人。 玉无穿破白雾,手中扇直逼紫衣人,扇光飞鸾, 紫衣人躲开,玉无一手捞起燕不竞, 眉头微蹙望着那人。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该作何神色。 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古怪被紫衣人察觉,他扬眉,问:“你认得我?” 半秒后, 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哦, 莫非,你也是与魔域关系匪浅之人?” 玉无收起扇子,不言语,只是看了眼燕不竞。 “你很在乎他?”紫衣人笑了笑。 “你可知, 他是谁?”他又问。 玉无显然不愿多言, 带着燕不竞转身离开,紫衣人眨眼便出现在他身后。 他指着燕不竞:“你可以走, 他必须留下。” 玉无冷冷抬眼:“滚。” “啧啧。”紫衣人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一缕魂识吧。” 玉无侧眸,他比紫衣人高,垂眼之间迸发出的是无比强大的威压。 谁知,紫衣人浅笑着一拍手。身后骤然出现无数具尸体,亦或者说,是沾了血的人偶。 货真价实的人身,亦是货真价实的偶身。 “我说过,你可以走,但他必须留下。” 千丝万缕银丝从紫衣人手心里窜出,银丝成网,将燕不竞与玉无一齐笼罩进去。 玉无看了眼燕不竞,手中扇蓦然幻化成一把剑,指向紫衣人。 紫衣人浅笑吟吟,双手拍掌向后退,那群行尸走肉倏然一涌上前,将燕不竞与玉无埋进人群。 紫衣人道:“这位公子,你怀中人此刻正危在旦夕,他神识受困,只有我能救。我只是管你借他一用,必不会伤他性命。他身体灵力枯竭,急需补偿。我想,他有何特别之处,你应是知道。特殊体质之人,非常人灵力可吸收。不交给我,你得散,他得死。” 今晚玉无见燕不竞第一眼便知晓他体内灵力几近枯竭,虽不知他发生了何事,但这人怎的知晓? 这位紫衣人,玉无不好说什么。是熟人,亦非熟人。有些同,亦有些不同。细探他也并没察觉出他有多么强大的灵力。此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 紫衣人又道:“信或是不信,大可随你。只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的时间快到了,你的时间也快到了。今晚耗了你不少灵力,不管你真身是谁,恐怕这一缕魂识都经不起车轮战吧。” 玉无望着燕不竞,怀中人明明半睁着眼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整个人……犹如傀儡。 玉无望着不算陌生的紫衣人。 或者说,是旧相识。 “你是谁。”他故意问道。 紫衣人从高处跳下:“我以为你认得我。我还以为你是玉留音呢,怎的,原来不是?” 玉无不答。 “如果你是玉留音,我是谁,你不清楚?” 玉无望着他:“你非本人。” “哈哈。”紫衣人笑道,“胡说,我分明就是他,轻白衣。” 轻白衣,燕不竞昔日好友。 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虽说是朋友,却又是君臣。 老宫主曾有一得力助手轻折月,二人自小相识,一路拼搏入主不归宫。老宫主曾一力提拔他为副宫主,然他并不愿。 轻折月收有一义子,名曰轻白衣。 轻白衣与燕不竞一起长大,轻折月曾道:“我护老宫主一辈子,你也需谨记,一辈子护不竞安好。” 年少轻白衣懵懵懂懂,却记住了这句话,对老宫主与少宫主一作揖:“是,白衣万死不辞。” 轻折月人如名,一生好风雅,一生无妻子。 老宫主傲气潇洒,常能在不归宫大殿之上,见二人对月酌酒。 一袭黑衣,一席白衣。 二人如伯牙子期,言笑晏晏。 曾一度是魔域的佳话。 然后来,老宫主归西之后,没有多久,轻折年也去了。 自此,不归宫只剩下一位年少的燕不竞,终日坐在不归宫的大殿之上。 月冷风高,他再没了曾经的笑颜,只是一人仰躺着,身边摆放着数瓶空酒壶。 轻白衣一直在殿下站着。 日日夜夜。 燕不竞共爬那房顶爬了七十多天,他便在下面望了七十多天。 后来,不归宫迎来了一位贵客。燕不竞一改脾性。 轻白衣起初只穿青衣,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好白衣。 他一直站在燕不竞背后,燕不竞回首时总能看见他。他会淡淡的露出笑意,朝他点点头。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像个影子,与燕不竞如影随形。 所以,就连仙界的玉留音都知晓,魔界不归宫少宫主身边有这样一位人物。 能文能武,出色俊俏。 昔年见过几次,此时却是又见着了。 时隔太久,已有些不太认得。 此时,轻白衣道:“你既不是玉留音,怎的说我不是轻白衣。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来多嘴。你不想你怀中人出事,我也不想。我便告诉你,我就是轻白衣,你怀中人是我昔年好友,我不会害他。” 燕不竞此时鼻息极轻。 他靠着玉无,清浅的呼吸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玉无望着轻白衣。 轻白衣一摊手:“是你把他给我,我来救。还是你不给,我抢,生死不论。” 见玉无在思考,他又道:“你只是一缕魂识,散了就散了。他呢。”他看向燕不竞,“他可是一条命。” “给,还是不给。” 背在背后的另一只手逐渐透明化,玉无今晚灵力消耗过多。 本身这缕魂识并没有输入多少灵力,起初也只是想看看燕不竞在人间有没有遇到困难,或是在人间有哪些不熟悉。他并没想到会遇到轻白衣,没想到需大打出手,更没想到——他用了傀儡术。 他既然会傀儡术,那或许,真是轻白衣。 因为这天上地下,傀儡术只两人习得。 一为燕不竞,二为轻白衣。 傀儡术由燕不竞教与轻白衣,众人皆知。 玉无用最后一丝灵力倾注到燕不竞腰上悬挂的海螺之上。这一动作无声无息,轻白衣也未看见。 有一点,轻白衣说的没错。他若强夺,只会适得其反。一缕魂识尚不及他实力百分之一,消散不过尔尔之间。 他凝思几分,道:“今日我将他交予你,他日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定杀你。” 轻白衣作揖笑道:“白衣惜命。” 魂识一丝丝淡去,玉无的身体逐渐透明。 他用最后的力气放下燕不竞,扶好他靠在石头上。 轻白衣坐在另一处,双腿悠悠闲闲的晃悠。玉无低头朝海螺瞧了一眼,海螺里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偷偷看了眼,又缩了进去。 魂识渐渐消散,他的衣袖拂过燕不竞的手背。 离开的那一刹那,燕不竞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指尖动了动。 那一瞬间,像要抓住什么,却终究还是擦身而过。 玉无消散了。 燕不竞一人躺在石头上。 轻白衣走向他,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忽然做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猛地跪在地上,执起他的手,颤抖着蹭着脸颊。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动作比什么都轻柔。 “你回来了。” 他轻声念着,“白衣哥哥,你回来了。” 燕不竞头痛无比的醒来。 而此时,他惊觉自己泡在水中。 四周层层叠叠开满莲花,他就泡在莲花池里。 “什么情况?”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复杂纷乱的梦。梦中人对他大喊大叫,之后便是一片血红。 捂着额头他闭着眼睛回想。 好像还有一位……一位…… 谁。 脑海又是一阵刺痛,他难受的叫出声。 “你醒了。” 池子边温温雅雅站着一位紫衣少年,他耳朵上的链子绕着脖颈好几圈,眉眼出色而俊俏,手中捧着一件衣袍。 待燕不竞看清来人后 ,他猛地从水里冲上岸。 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熟悉的容貌,气度,与笑容。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幼时年少。那时他也是这般,在水中嬉戏,而另一位在岸上安静等待。 他的牙关都在颤,不争气的说红眼就红眼。 “白衣……” 紫衣少年抬起手,手指拂过他的脸颊:“怎么哭了呢,看见我不高兴吗?” 燕不竞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高兴,特别高兴。” 他笑的跟哭似的。然而,下一秒,他退后一步。 去莲花池照镜子,还是这副躯壳,没有变。 他谨慎起来。 对着轻白衣道:“你知道我是谁?” 轻白衣放下衣物,道:“燕不竞。” 燕不竞浑身一震。 “真的是你……” 他有许多问题,许许多多问题。他急切的问。 “你还活着?你还好吗?这些年都怎么过的?我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不归宫现在宫主是谁?我的焚尘下落无踪,还有……还有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杂乱无章,想到什么问什么。 最终,终化作一抹欣慰,他抱着轻白衣,声音颤抖:“还好,你还在。” “但是白衣。”他看了看他的衣裳,问,“你不是只穿白衣,何时又穿了紫衣。” 轻白衣并没有回抱住他,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望着燕不竞身后,轻声道:“我救了你。” 燕不竞这时忽然想起还有一人:“玉无呢?” 轻白衣又道:“我救了你。” 燕不竞:“谢谢。”他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群人偶朝他扑来。 他仍问:“你有没有看见和我同行的一人,他比我高些,拿着折扇,样貌尚好,气度绝佳。” 轻白衣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我说,轻白衣救了你。三百年前。” 他的眼神变了,指尖拂在燕不竞的脸颊。答非所问。 燕不竞微微皱眉。 “轻白衣?” 轻白衣的眼神仿佛渐渐痴狂,扬起的唇角愈来愈大,“所以,这次,你就救他吧。” 不知他在说什么,燕不竞极速后退,伸手一招,骨刀从虚空中来,眉目凛然。 他冷声道: “你不是轻白衣!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问:玉无塞在小海螺的四什么东东! 看见我的新封面了木有,是不是超可爱,啊啊啊那是刚从莲花池的泥巴里钻出来的燕燕啊(///▽///) 我把封面图po在weibo啦,你们可以去看!嘻嘻 故事要慢慢说~前世今生的纠葛我特喵最爱了! 对了,我说《热搜预定》满两百开文,因为我上夹子的时候才20,我没想到你们直接帮我干到三百多。笑cry,不过我超开心!!谢谢你们的支持!!你们太给力了!干杯! 那啥,打个商量,咱们缓缓开下本好不好。。。我先把燕燕好好写完,答应我我就让燕燕跟你们卖萌! 第26章 上仙沐浴好春光 他低着头, 肩膀微微耸动,嘴角扬起,双眸睁开瞧着燕不竞。 “你不认得我啦?” 燕不竞盯着他:“记性不好, 忘了。” “啧啧啧啧。”他咋舌, 不慌不忙的坐下, “我叫, 勾乙。” “哈?”燕不竞没听清,“勾什么, 勾引?” 勾乙笑容顿时褪去。 燕不竞离他很远,站在莲花池这头。他如今灵力所剩无几,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估计也得去个半条命。 怎么想怎么觉得硬碰硬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嬉笑道:“勾兄,你与我说说, 你绑了我来作甚,我也不是个什么黄花大闺女, 皮糙肉厚的粗汉子一个,绑我有何用。” 谁料,这么个玩笑话不知怎的戳着了勾乙,他忽而捏紧拳头道:“你嫌你这皮囊皮糙肉厚?” “啊?”燕不竞愣住, “啊, 不是,不是。” 他不懂勾乙的意思,也实在想不起他是谁。 勾乙冷笑一声望着他:“忘恩负义的东西。” 燕不竞:“……” 不是,我怎么着您了就忘恩负义? 不想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免得到后头自己还真被冠上个无情郎的罪名。他想了想, 反问道:“我虽不记得你是谁,但却认得你这副模样。你实话告知我, 轻白衣在何处,为何你与他看起来无甚一二。” 勾乙笑道:“他不就在这里吗。” 燕不竞瞳孔微缩,往前一步:“当真?!” “你想见他?”勾乙靠着莲花池旁的石头坐着,食指绕着耳边的银链子。 “想。”燕不竞肯定道。 “恩。”勾乙忽而侧过头,看着池面滚起的波纹。 清风拂拂,他伸手舀起一瓢水,“我也想见他。” “只要你配合,我会让你见到他。” 勾乙顶着轻白衣的脸,让燕不竞心中疑惑重重,但他此刻毕竟是弱势一方,不好做些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若他真有法子见到轻白衣,那便是最好。 燕不竞颇感意外,在他记忆中,轻白衣曾说要去云游四方,他同意了。自那日轻白衣离去,便再也没见过他。 此时再见这张脸,心中说不清的酸楚。 眼前好友是也不是,平白让人挂念。 两人出奇的合上了拍。 尽管燕不竞一堆问号,而对方似乎不愿意跟他解释什么。也罢,他此刻重中之重是把身体养好。他躺在这石洞中,两眼望天。 不,是望石壁。 四周环境倒是好,有山有水,有花鸟虫鱼。 尽管这石洞里头只摆了几根蜡烛与稻草席子,但灵气尚可,已算是人间难得的好地方。不远处就是莲花池,他无事也可以去泡一泡。 勾乙早走了,燕不竞躺在稻草席子上,翘着腿想事情。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忽的感觉到脑袋上沉甸甸的。 像被什么压着。 他伸手一抹,软乎乎的什么玩意儿?! 燕不竞一咕噜坐了起来,抓着脑袋上的东西就准备扔。 忽听——“啾。” 他动作一顿,侧目一望。 “小鲸鱼!?” 不可思议睁大眼睛,见了鬼了。 “你怎么在这!” 小鲸鱼被他捏在手心,小尾巴摇的可欢快,嘴里还在“啾啾啾”个没完。那日燕不竞去章台书院求学的时候被赶下山赶的太快,都没来得及带它,此时居然在这里见到它,这可太让人开心了。 松开手,它肥嘟嘟的身体悬空,大眼睛眨巴眨巴。 燕不竞笑道:“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肥了一圈。” “啾!”哼!人家才不肥。 小鲸鱼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燕不竞笑的越来越夸张,“货真价实小肥鱼,改明儿我要是缺钱了,就把你给宰了卖掉换银子。” 小鲸鱼气的一道水花朝燕不竞喷去,燕不竞哪里躲的开,一下被淋了个浑身湿透。 不过,就算被它淋了一身,燕不竞也不生气。 他认真问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哪里来的?” 小鲸鱼游到草席旁的鞋子边上,小尾巴指了指鞋。 燕不竞:“?什么意思。” 它又指了指鞋。 燕不竞还是没懂。 “你要穿鞋?” “还是要进去?” 小鲸鱼:“……” 不想沟通,愚蠢的人类。 它又游到燕不竞腰间别着的小海螺旁,胖乎乎的身体骤然缩小,然后挤进了海螺。 “啧啧,真难为海螺了。”燕不竞从腰上摘下海螺,“你就是藏在这里一路跟着我来人间的?” 小鲸鱼点点头,一顿,又摇摇头。 燕不竞想了想,道:“这海螺还有这功效?我记得师父,啊呸,玉留音当时与我说,需要时,从这海螺里可传音给他,真的假的?” 小鲸鱼摇摇头,布吉岛呀,人家也没用过。 燕不竞晃了晃,放在耳边。与普通海螺无异,只有仿若浪潮奔涌的海声。 “喂喂,喂。”他朝着海螺口喊了几嗓子,没人应。 “骗人的吧。”他奇怪,又对着喊,“喂喂,玉留音,玉留音!” 半晌后,他望着小鲸鱼,“你看,次货,赝品。上仙怎么了,上仙还忽悠人呢。骗子。” 小鲸鱼眨眨眼,好像有些疑惑。 燕不竞:“不信?听好了。”他心中使坏,嘴角扬起。 对着海螺道—— “师父~~人家想你了啦~~~你怎么还不回应嘛。” 一片寂静之后。 他把海螺扔给小鲸鱼:“自己玩儿去,屁都没有一个。” 他翻身睡觉,将烛火熄灭。小鲸鱼和海螺都放在他枕边,他戳着小鲸鱼的肚子,看它睡的香甜,又盘了盘海螺。 嘟囔几句后,眼睛睁了好一会儿才闭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他见到了轻白衣。 夜晚宁静之时,山风呜咽。 所谓高处不胜寒,今夜就连浮在九重天之上的燕归山都带了丝冷意。 燕归山后山有一处别院。 院子因一处温泉所修,简单而又低调。 谈不上奢华,但极其干净雅致。 此时,温泉别院之中,白色衣裳挂在一旁,风过时,吹起衣摆。 温泉冉起缕缕雾气,将整座院子都熏的朦胧了起来。 桃花栽种在温泉池旁,簌簌桃花飘落,将温泉池染上几缕霞粉。 池中一人闭目养神,静靠在温泉池边。 好在这温水将他眉眼都点上些暖意,显得不那么冷。 不过,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一副绝美画卷。 一池,一树,一人。 人在池中坐,亦在树下倚。 雾气升腾,桃花瓣瓣,游走在他身边。 本是安静如画之景,谁料—— “喂喂!!玉留音!玉留音!!” 池中人忽的睁开双眼,立刻起身。 此声音喊的着急不已,他当下便准备穿衣去寻。 然而,紧接着一道声音又来…… “师父~~人家想你了啦~~~你怎么还不回应嘛。” 玉留音动作一顿,回首,眼中错愕一闪而过。 方才那一声甜腻而又略带委屈,像是在撒娇一样,玉留音从未听过燕不竞那种语气,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他只好又沉入池底,眼眸清澈,久久未能平静。 除他之外,燕归山多年不见人。前些日子燕不竞入住后,给这燕归山好不容易带了丝人气。尽管他一天到晚捣乱,但好在热闹了不少。 每日去那厨房一通捯饬就要拉着玉留音一起吃饭,但,食料惨不忍睹,黑的黄的绿的糊的臭的。 光看着就足以让人饱腹,遑论咽下去。 然他那一副期待表扬的模样看的玉留音心肠一软,数次上了他的当咽下那口,又数次险些吐出来。 “可还行,师父?”饭桌上,他朝他倾近,双眼明亮,万分期待的等着他评价。 玉留音张了好几次嘴,然而,都昧不过良心夸奖他。 话到嘴边,最后吐出的永远都是—— “难吃。” 后来气的燕不竞压根不做了。玉留音长舒一口气,终于。 燕不竞初来燕归山时,总是或多或少的和玉留音作对。当时似乎不太习惯和他两人独自住在这山上,想着法儿的找玉留音不快。 且方法幼稚可笑。 要么在他寝房内捉两只放屁虫,要么就是扮鬼吓他,甚至小黄。书扔的他满床。 其结果便是——燕不竞和放屁虫在柴房独自待了一整晚。 险些被玉留音送去鬼门关溜一圈,最后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嚎了半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最后玉留音也不知施了什么法,那些书上小人全活了,追着赶着笑嘻嘻的朝燕不竞奔过来,燕不竞当场吓的嗷一嗓子上了树,望着树下一群女人瑟瑟发抖。 他咬牙切齿的望着倚栏阅书的玉留音,气的大怒:“你这千年的王八犊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玉留音抬眸,燕不竞唰的低下头,指着路人甲:“听到没,王八犊子。” 昔日,闹归闹,热闹也是真心热闹。 就这么些日子,再回到他一人,竟还觉得冷清了。 玉留音自水中拈起一瓣桃花,乌黑的发沾了水,搭在冷白的胳膊上,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清清冷冷,好似不带颜色似的。 一管箫,弄玉,静静躺在一边,他拿起,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 薄唇起,吐出一句话来。 “缘起缘灭,何时起,何时灭。” 空山之中连鸟语都不曾闻。 而一道喃喃之语却响了起来。 玉留音忽的怔神。 乌黑清冷的眼眸之中,犹如池水一样泛起波纹。 这一次,是一声浅浅呢喃:“阿玉。” 手中箫滴落,在池水溅起水花,玉留音望着虚空指尖颤抖。 约莫数十秒后,声音又起。 “阿玉,别走。” 他弯着腰,心都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不止看到一个人对着燕不竞喊“公主”了→。→人家明明是“宫主”!你们非要叫人家公主。 日常求收藏作者专栏~haha 谢谢昨天砸地雷的周末week-end童鞋!爱你!!! 第27章 合欢花撰同人文 燕不竞醒来时, 一个硕大的泡泡对着他的脑袋,咕啾一声炸开。 随后,一个圆脑袋拱了过来, 小鲸鱼乐呵呵的朝他吐着小泡泡。他揉了揉太阳穴, 头发凌乱, 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他方才醒, 昨晚做了个梦,梦中见到了轻白衣。 他依旧一袭青衫, 仿佛年少。他话也不说,就那样站着,隔着层层竹林,对燕不竞微笑。 温雅如他,一头乌发披落, 清清淡淡。 燕不竞向他跑去,然而怎么跑都还是在原地, 竹林升起雾,一层一层数不胜数。 他在竹林里大声喊他:“阿衣!” 轻白衣习惯性的坐在那里,衣袖挽起,仔仔细细刻着人偶, 每一刀, 都下的极其小心。 隔得老远,他将手里人偶举起来,双眸笑弯成月牙:“不竞,你看, 好看吗?” 那是人偶最初的模样, 没有头发,没有衣服, 只有大概的轮廓。 后来,他每天精心雕琢,甚至连衣服都是亲手做,点睛绘朱唇,一笔一笔细细描眉。 待他满意之后,将成品带给燕不竞。 “如何?” 燕不竞看的笑弯了腰:“这是如何,你竟然做了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偶出来?” 轻白衣“咦”了一声:“哪里一样了,不一样。” “一模一样。”燕不竞坚持。 轻白衣凑近去看,道:“你说,我若拿勾玉为引送入它的身子,它会活吗?” 燕不竞头也不抬:“你已经做了无数具人偶,塞了无数种不同的石头了,成功过一次吗?” 轻白衣:“还未试过勾玉。” 燕不竞望着他:“为何非要做人偶?” 轻白衣弯了弯眸:“怕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他能代替我陪你。” 燕不竞好一阵没说话。 “神经。” 话虽如此说,那日,他扔了勾玉给轻白衣:“就这么一块,坏了就没了。” “好,我会小心。” 那日,轻白衣不知去了哪里,燕不竞整整三天见不到人,不归宫被他翻烂了也没找到轻白衣。 正当他准备派人去寻时,他回来了。 还带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眨眼,却能走路,安安静静的少年。 让人惊讶的是,那个少年与他的模样相差无几。简直就是另一个轻白衣。 他兴奋的对燕不竞说:“不竞,我成功了,只用勾玉试了两次。” 燕不竞呆愣愣的看着翻版轻白衣,诧异的伸手戳了戳它的皮肤。 出手温软,和人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 “第二次,我把勾玉全部引渡入他的身体。勾玉成了他的灵魂与**,但还差骨架。” “差骨架?” “我以木雕刻成他,太脆弱,可能一把火就烧了。他虽已成形,却未开神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一个真正的‘人’,我得多多留意一下,看何处有适合他的人骨。” “你要人骨?”燕不竞微怔,脸色变了。 轻白衣笑了出来,“我不杀人取骨,只拾骨。需要刚刚死去的青壮年的骨头。” 燕不竞吓了一跳,长舒一口气。 “你无不无聊。”他扭身走了。 轻白衣牵着人偶,在后面走着:“不竞,你说我叫他什么好?” “叫狗蛋。”燕不竞头也不回。 “你呀。若他有朝一日真能成人,总得有个名字不是。” “一具躯壳,你还真奢望他能活?” “假如呢。” “不可能。” “那……我既以勾玉为引,铸他人身,不如就叫他勾乙吧。” “随你。” * 恍惚之间,燕不竞轻声道:“勾乙……勾乙……” 他蓦然睁大眼睛。 “是它。” 他活了?! 他从床上翻下去,冲出洞外。勾乙正在对一只山雀说些什么,嘴角淡淡的挂着笑,长发编成一股垂在肩侧。燕不竞脚步一顿,竟然有种看见了轻白衣之感。 “勾乙?你是勾乙?!” 燕不竞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你活了?你怎么活的?你。”他低头捏着他身上的皮肉,甚至捧着他的脸,又去按他的骨头。 勾乙蹙眉,推开他。 “别碰我。” “你活了,是轻白衣做的是不是?他成功了?所以你知道他在哪,走,快带我去。”燕不竞拉着他要走。 “放开。” 勾乙甩开他,毫不客气。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勾乙转身,背对他,声音很轻:“他不在这里。” “你不是说会带我见他?”燕不竞问。 “那是我昨天说的,不是今天。” 燕不竞:“……哈?” 勾乙摘了朵花在指尖把玩:“今天愿不愿意,要看心情。” 燕不竞意识到,他被耍了。 “你慢慢看去吧。” 都是有脾气的主,燕不竞一把抓过游在身边的小肥鱼扭头就走。 小鲸鱼“嗷”的一声被捏的变了形。 眼看一人一鱼很快消失不见,勾乙碾碎了指尖花,将它们洒向泥土。肩头的小鸟叫了几声,问:“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勾乙望着层层林叶:“他会回来。” “为何?” “为他的知己。” 燕不竞心里头别提多难受。 一个梦做下来想起了一些事,记起了勾乙的由来。搞了半天也算是他看着出生的,这算什么? 这小子还神神叨叨,一会要带他去找轻白衣一会又不带。 燕不竞捏着小鲸鱼下了山,中途走了一半饿的厉害,在溪水里捉了条鱼烤了吃了。 火堆还烧的旺着,小鲸鱼去水里游水去了。燕不竞躺在草地上摘了海螺把玩。 此时无人倾听他心里事,竟对着海螺说起来了。 “喂,小海螺,我跟你讲些话没关系的吧?反正玉留音又听不见,你帮我保密哦。” 九重天,闭眼打坐的玉留音缓缓睁开眼…… 燕不竞:“我太无聊了,没人可以说话,玉无不见了,小鲸鱼只会啾,你说那个勾乙怎么会活呢,当年阿衣带他回来时,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眨眼竟然变得有血有肉,甚至比玉留音那个家伙表情还要丰富些。这怎能不惊骇。” 玉留音又闭上了眼。 “这次下山说是要试炼,是入学考试,考个屁,到现在我也没见着一个妖魔鬼怪,章台书院那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就跟当年把我和玉留音一起送到一个考点一样。人家都单人单户,到我可好,居然跟那个大冰块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虽然具体的已经不记得了,但玉留音那张死人脸我还是记得的。” 玉留音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坐。 “你说他发什么神经送我去章台书院,不送我不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了。今晚我便缠着勾乙,非得要他把阿衣喊出来见我。昔年那么多事我都不记得,不问个清楚实在难受。小海螺,我跟你说,阿衣人可好了,又温柔又细心,什么都会,做饭特别好吃,每次给我烤的山鸡我都能吃掉一整个。比玉留音好十倍百倍,玉留音他会做菜吗?他会烤山鸡吗?他啥也不会。要我说,都是别人给他惯的。修为高深又怎么了,还不是个生活白痴。” 玉留音呼出一口气,睁眼,起身,道:“阿蓝。” “啾。”正在溪水里玩耍的小鲸鱼忽的冒出脑袋,歪了歪。 玉留音声如冷淬。 “要他闭嘴。” “啾啾啾!” 燕不竞正大口吃着烤鱼,对着海螺吐牢骚。 忽见池水掀起一道浪,准确无误的朝着他袭来。 他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水,手里的烤鱼滴滴答答,身前的火也全灭了。 火气噌噌冒了起来,他怒吼:“小鲸鱼!” 它早溜之大吉了。 玉留音嘴角浅浅笑容一晃而逝,收了水幕回去打坐。 “聒噪。” 他刚刚闭眼,耳边一声怒。 “小鲸鱼!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已经倒数第二了,再后退一步玉留音都能超过你,你还跑,我看你往哪跑,你给我回来,你还我的鱼!” 九重天,琼泽上仙:“……” 逼迫着小鲸鱼把自己烘干后,燕不竞下山去了悦琴村。 一路行进,他细细观察。 这个村子的人不像莲花村,都是活生生的人。 脑海里的思绪反转,他出神的走在大街上捋清思路。 “木偶,傀儡,傀儡术,勾乙,轻白衣。”他敲着脑袋,思考。 “为什么呢。” “若整个莲花村的人都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为何勾乙要那么做?为何要让那座村子看上去虚有其表,好似人声鼎沸?” “且,为何又要撸了我去,我能给他什么,总不能无缘无故请我去做客。而且,我与勾乙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尚未开智,根本不知我是谁,此生我换了个皮囊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我。为何?” 疑团越来越多,燕不竞习惯性的咬着手低头思考。 他也不看路,低头这么走着,忽的撞着了人,前方人“啊哟”一声手里的东西洒了满地。 “对不住对不住。”燕不竞一看那地上洒的全是书,蹲下去帮他捡。 “小伙子,你注意些啊,走路怎么还不看路呢。老家伙我腰都快被你撞断了。”那人龇牙咧嘴揉着腰,一只手捡着书。 “抱歉,想事情想出神了。” 那大叔见他,问:“遇到难事了?看你愁眉不展的。” “呵呵。”燕不竞笑了两声。 “年轻人想那么复杂干什么,生活不如意十有**,想开点,给自己找点乐子。” 燕不竞笑道:“说的是,是得找些乐子。” “我呀,跟你不撞不相识。撞的早不如撞的巧,我这有些话本子,你要不嫌弃,我便以低价卖给你。” 话本子?双眼一亮。 “人间的话本子?”他问。 大叔切了一声:“不然怎么着,我还给你阴间的话本子啊?” 燕不竞:“……” “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我也是给老兄那拿来的,没多少货,别人抢都抢不到。这种市井大受欢迎的话本子最是有趣,看的你欲罢不能啊!” “哦。如此?”燕不竞以前就听说过人间有这些新奇玩意,有琴浪还特意给他介绍过。 “这话本子绝对会让你爱不释手,我见小友生的俊逸,定是哪家公子。我悄悄告诉你啊,其实最喜好这些的,还真就是那些公子们。” 燕不竞不太明白:“何意?” “呵呵,不懂了吧。人间极乐。只有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弟才有福气享受,等你读完这本话本子,就知道我说的何意了。” 燕不竞全没听懂,他的脑海里就没有达官显贵这么一说,更不知那些公子都是些什么人。 他问:“这话本子里说的是什么故事?” 大叔一拍手:“嘿哟,这就问到关键地方了,这话本子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志怪乱谈都不如它吸引人。此话本子不聊天文,不说地理,只谈情爱。” 燕不竞:“哦。” 原来是人间情爱小说,难怪。 大叔嘿嘿一笑:“小友可曾听过一位传说中的上仙,琼泽上仙?” 燕不竞:“……”怎么又听到他的名字了,怎么着在人间人气是有多旺? 他没好气的道:“知道知道,玉留音么不是。” “正是!”大叔朝他勾勾手指:“过来些,小友,这便是关于他的话本子。” 燕不竞转头,望着他:“你是说,这话本子里的情爱故事……是说的玉留音?” “没错!” 只见燕不竞刷的一下从大叔手里将话本子抽走,翻开就看。 他看了第一章,忍着笑。 “恕我眼拙,竟然不知琼泽上仙玉留音妻妾成群,一夜七次?哈哈哈哈哈!”燕不竞一想到玉留音那张脸,再想到这书里描写,越想越想笑。 “小友,这才第一章呢,后面才是精彩。” 燕不竞翻了翻,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样难登大雅的小说也就私下里卖卖,我无兴趣,你也别跟我介绍了。”他将书还给大叔,起身便要走。 “诶诶?等等,小友等等。”大叔抱着一摞书追了上来。 “你信我,后面才是高。潮。你才翻了第一章,人都没出来全。” “出来全了,妻妾成群嘛。”燕不竞道。 “非也非也,那哪是主角,这书的主角还有另一位呀!” “哦,谁啊。”他随口一问。 大叔追的气喘吁吁:“魔……魔域那位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燕,燕不竞啊!” “哐”一声,大叔砸到了硬邦邦的一堵“墙”上。 书又落了一地。 “哎哟我的宝贝。”大叔低身去捡,谁料一双手比他速度还快。 燕不竞一页一页翻,双眼略带惊恐,仔仔细细的看每一个字。 然,第一页,就差点断了他半口气。 撰书人—— 逢雅乐。 是那个千年道行的合欢花精! 他捂着脸,不敢看下去了。 “妈的……”他气的骂人。 合欢花精啊! 这书得写成什么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妈的,谁要你们给我写同人文的?选cp经过我同意了吗?! 同人文作者:哦,你不要这个cp啊?行,我给别人。 燕不竞(炸毛)!:你回来,不行,不许给别人!他是我的!! - 掐指一算,一会儿也许有二更(maybe 第28章 血湖翻腾万人坑 燕不竞最终还是没管那本书, 他如何能想到,这书竟然是逢雅乐那厮写的。再细问发觉这书根本是在他还没死时就已经传播开来。没想到暗地流传一传就传了三百年。 大叔在后面喊着:“小友不看看再说?这,这乃绝品啊, 不看你定会后悔。” 燕不竞走的飞快, 冷汗直冒:“看了我才后悔好不好。” 一想到把他和玉留音放在一起写故事他就浑身不对劲, 跑的比兔子还快。 “小友!小友你慢些, 怎的一听见那魔头你便要逃,你若不喜欢他, 我这还有其他人的呀。” “不看!” “久连城的看不看?” “不看 !” “轻白衣?” “不看!”燕不竞脚步越来越快,怎么谁都有,逢雅乐到底写了多少人的。 “扶尤!” 他一顿,约莫一秒又继续跑。 大叔在后面追的气都快上不来了,气的骂骂咧咧。 “呸, 不懂欣赏的庸脂俗粉!”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大叔。” 大叔回头, 哈着气:“干,干什么?” 身后一位少年,脑袋顶着一个揪,双眸明亮, 带了些傲气:“我家公子说了, 这书他要了。” 大叔一听,喜不自胜,忙将书递过去;“好嘞,您选, 要多少有多少, 要哪个?” 书童指着红底的那本道:“上仙和魔头那本。” “妥!” 燕不竞去了莲花村,此时天色将晚不晚,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各自客套,看起来还是个人样,他找了处高楼,坐在房顶上等待太阳西落。 不日前,他才刚和玉无坐在这里,此时只剩下他一人。 等的无聊,他对小鲸鱼说:“你尚未见过那位玉公子,是个妙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不知为何我总对他有股亲近之意,这么几日不见竟然还有些想他了。” 小鲸鱼坐在他膝盖上,瞧着他。 燕不竞又道:“小鲸鱼,你是不知,我也不懂为何,好似我从生下来便从未有过朋友。” “轻白衣与久连城虽与我形影不离,但久连城从不越矩,对我太过规矩,觉得我是宫主。轻白衣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但,他也从不忤逆我,我要如何他便如何。除此之外,便再没上的心的朋友。我知人间人时常把酒言欢与各自好友一起,天天说地,什么都能聊,我却从不知这番感觉。你说……” 他捧起小鲸鱼,问:“若玉无不走,是否会成为我第一个朋友?”顿了顿,他又摸摸鼻尖,“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人家已经走了,毕竟是尘世人,与我牵扯太深不好。” “我一个人也挺好,早便习惯了。这一世我须得好好活着,拿回焚尘,逍遥自在一生。再不去管那些纷扰,游遍天下,去三界玩个痛快。你说是也不是?” 他笑着,眉宇间却总有股淡淡的悲伤,小鲸鱼轻轻“啾”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 “为何这般看我?不必可怜,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会苦中作乐。”他弹了弹它肉嘟嘟的肚子,道,“改明儿咱们抽空去一趟魔界,我想家了,回去看看。既没人陪我,你可愿陪我?”他笑问。 小鲸鱼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似的,表示十分愿意。 燕不竞见它可爱,又捏了捏。 “幸好还有你啊。你倒是不会嫌弃我。”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彻底的暗了下去,而他竟然躺在房顶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疼的厉害。 “我怎么睡着了。”他揉着太阳穴。小鲸鱼拱了拱,示意他看下面。 这一眼看去,果然,一到夜晚,那些傀儡全部出来了。 燕不竞对小鲸鱼说:“待会儿若是突发什么事,你记得把我送去你的境域。” “啾。” 燕不竞从房梁上摘了片半个手掌大小的瓦片,趁着下方人群窜动时扔了下去。 “砰”的一声,瓦片四分五裂。 他躲在砖瓦后头,细看一切。果然,那群人仿佛听不见砖瓦声似的,他们的眼里只有前进,去悦琴村。 燕不竞跳下了楼,走在队伍最后,跟着这群傀儡大军朝悦琴村走去。 他伪装成傀儡,一点一点的挪到队伍正中央。身边傀儡皆没有发现他是个假冒的,他又往前挪了点。 小鲸鱼在小海螺里睁大了眼睛瞧着,泡泡也不敢吐了,全神贯注。 不一会儿,傀儡大军就绕到了悦琴村外等着,而为首的几行傀儡脱离了队伍,进了村。 燕不竞紧跟而上。 这几人像是突然开了神智似的,避过所有人,进入一家人的院子,掏出刀,冲了进去。 “不好!”燕不竞赶紧跟着翻墙而进,眼看傀儡冲进门尖叫声起,白刀子就要落下,燕不竞随手抓了一只鸡就扔了过去:“住手!” 那鸡一阵瞎扑腾,谁料那几具傀儡却是手起刀落,连鸡也不放过,一下给砍成了两半。 鸡血洒了正面墙,那家小孩连连尖叫。 “幺儿莫哭莫哭,娘在,娘在。” 这时,从厨房冲出一位青壮年,拿着柴刀大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燕不竞道:“你站住!别动!” 男人不听,疯了似的拿着柴刀乱舞,那群傀儡纷纷转头看向他,手里尖刀转了方向对着他。猛地!没有任何命令,他们却齐齐行动冲向那个男人。 “要你别动你偏动,你不动它们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燕不竞气的召来骨刀也冲了上去,一把挡过。 霎时,虎口震得生疼。 “这玩意儿明明不是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他一人抵抗着数人,身无灵力只靠招式格挡。也幸而是他,这要换了任何一人恐怕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愣着干什么,刚刚不是跑的欢得很?还不逃!?”他一怒,男人傻了,后知后觉拖家带口的从窗户翻了出去,从后院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他们既然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燕不竞冷哼一声,大呼:“小鲸鱼!” 蓝光一闪,他也逃了。 燕不竞拍着胸脯:“好险好险,幸好有你啊小鲸鱼,不然还真是悬,这是何处?” 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眼熟。 “……” 这不就是刚刚那家人的大门口吗? 背后汗毛一竖,燕不竞拔腿就跑:“你就不能把我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吗?你这只肥鱼!” 他一路跑到傀儡大军处,又装模作样的平移进了人群,过了会儿,方才出任务的几个傀儡回来了。然而,这次他们却带了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入队,抬脚,走。 大军忽而起步,燕不竞也不好立刻过去,只好静观其变。 不过一会儿,他随着这群人到了一处广袤无人之地。 这群人分散开,围成一个巨大的圈。 燕不竞心感奇怪,但当他也跟着过去时,双瞳骤然收缩,眼眸睁大。 海螺里的小鲸鱼好奇的伸了个脑袋出来,只一眼,一个惊颤猛地缩了回去。 饶是燕不竞,见过了诸多战场的鲜血,也被此情此景给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赤红的鲜血仿若岩浆在翻滚,一具具白色枯骨已经被堆成了山。枯骨泡在鲜血之中,有些已经被染红,而有些一片灰白。 巨大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万人尸坑不过如此。 骷髅空洞的双眼仿佛盯着正站在圆坑之上的所有人,像是在哭泣、悲鸣、亦像在哀嚎、愤怒。 燕不竞在血雾弥漫的风中伫立,他望着血坑,久久不言。 直到,一道紫色身影乘风而下,落在万人坑的尸骨之上。 于人群之中牢牢锁定燕不竞,朝他微微一笑。 这时,离他不远处一个傀儡拿出了血糊糊的东西,扔向了坑。 燕不竞看清了,那是具鸡骨头。是被剔除掉了肉,还连着筋的一具完整骨架。 他的指尖颤抖。 倏而明白了什么。 方才若不是他救了那家人,此时躺在这坑里就不是鸡骨,而是人骨! 燕不竞抬眸,脸色阴沉的可怕:“你做的?” 风吹的勾乙衣衫飞舞,黑色皮靴踩着脚下白骨,双手背在身后,仿若闲庭漫步。 “是。” “勾乙!”他怒吼。 勾乙随风朝他看过去,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喊错了,重新喊。白衣哥哥不会这么大声的喊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 嘴角挂着一点笑容,仿佛沉入最甜美的梦。勾乙缓缓抬头,平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 “燕不竞,再喊一次。”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杀这么多人轻白衣会怎么想?他会多难过!他怕是再也不会理你!” 勾乙歪了歪头:“他会吗?” “他会恨死你,会杀了你。” “可是……”勾乙望着脚下皑皑枯骨,“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他怎么还不来杀我呢?” 燕不竞:“我不管你在做什么,请你立刻停下。”他召出骨刀,刀锋发出铮铮嘶鸣。 风忽的大了起来,甚至吹的坑底的血浪在翻滚。 勾乙闭上眼睛,轻嗅着:“你听,这声音多美,这味道多么芬芳。白衣哥哥,我为你准备了最甜美的佳酿,等你回来,可你怎么还不来呢。” 燕不竞不知勾乙到底在做什么,只是这风越刮越大,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几欲让人作呕。 常年不闻血腥味,现在的身子娇贵多了,竟然有些反胃。 燕不竞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轻白衣,又等他来作甚?!” “呵呵。”勾乙睁开眼睛,看着燕不竞,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你还不懂吗,白衣哥哥……他就在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玉无:阿嚏—— 谁在想我? - 这个是二更!!前面还有一章的! 第29章 弑神阵开烈焰灼 勾乙疯狂了似的, 拼命的大笑。 燕不竞握紧手中刀眉头紧蹙。他对勾乙并无太多印象,记忆也只有最初的一小部分,他不明白为何勾乙如此偏执于轻白衣, 越来越多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叫他看不懂, 然而那些此刻都好似不太重要, 因为—— 血池里的血沸腾了。 真真如岩浆一般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万千粒血滴从湖中升腾而起漂浮在空中。同时,燕不竞发现他四周站着的那些人偶一个个眼神空洞的往前踏去一步, 跳了下去。 温度骤然升高,血池在翻腾,燕不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坠了下去。 他望着勾乙:“你到底要做什么?制造这些人偶是何居心?” “啧啧。”勾乙笑道,“燕不竞啊燕不竞,你是真的蠢, 低头看看,真当都是人偶呢?” 燕不竞身体微颤:“这是何意?”他迅速看向池底, 发现跳下去的一群群人偶衣衫迅速被熔,头发、首饰、甚至是**。直到剩下一具森森白骨,他猛然抬头。 “他们不是人偶……”他的声音在抖,“他们都是人?!你从一开始就杀了他们?就为了操纵他们?” “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才杀了多少人啊, 怎么能跟你比, 你如今口口声声义愤填膺,燕不竞,你凭什么?”勾乙蹲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脚下白骨。 燕不竞往后退去一步, 血色骤退。 “为什么?”勾乙缓缓抬眼, 手起刀落,将自己一节中指狠狠切断。 他眨也不眨, 鲜血流入堆砌的人骨之中,天空炸然变色,同时——一道光幕隐隐闪现。 闪电劈在光幕之上,乌云滚滚而至。 月亮被沾了血色的云层遮掩,大地在震颤。 燕不竞几乎站不稳:“这是……” 魔界早已禁止的秘术——弑神? 弑神,为远古秘法,传说曾经仙魔大战,仙祖与魔祖战的难分难舍,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当时仙祖舍身为大义,亲自布下弑神阵法,弑神阵须有强大灵魂才可施行,一旦阵成,阵中将无一幸免,全部都得死。后来,仙祖以己祭阵,将魔祖杀的灰飞烟灭,而他自己也烟消云散。 后来,仙界回族,这阵就留在了魔界,而魔界有一奇人,完美复制此阵,下任魔祖怕被有心之人学去,便将这秘术封印在了禁区。长此多年,从未有人踏入。 头疼的更厉害了,燕不竞摇了摇脑袋,骨刀插在地上稳住身体,他不知勾乙是如何习得这门秘术。 弑神之目的只为杀人,而此时明明只有他和勾乙两个活人在,他不信勾乙会因为自己而动这么大阵仗。 “燕不竞,我带你去见轻白衣,就在这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让你疼。” 燕不竞:“你从何处取得灵魂力量?这里只有我和你!” 勾乙:“是吗。你可看清楚了。” 话落,从地底升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扭曲着挣扎着拱了出来,霎时间,阴气陡然攀升,对此最为敏感的燕不竞汗毛直竖。他望着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嘶吼的黑影,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勾乙撑着下巴,坐在白骨山上,笑道:“你想的没错,它们,都是我杀的。我将它们的灵魂锁在这里,成百,成千,成万。它们的怨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现在,我还等到了你,你说……够不够我发动‘弑神’?”勾乙手一扬,燕不竞耳朵上的凝息针陡然脱离,飞向他手心。 刹那间,庞大妖力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像从胸腔挣扎着要爆炸一般。 燕不竞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头痛欲裂。 “哈哈,哈哈哈哈!”勾乙大笑,“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这阵是我为轻白衣下的,我苦苦等了他三百年,他一次也不来见我,他讨厌我杀生,我偏要杀,他爱惜人命,我偏视如草芥,他要我向善,我偏从恶。他不愿见我,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你燕不竞既然是他最真爱的知己,他甚至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就偏要用你的灵魂祭奠他,我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他不是不来见我吗,他不是宁愿成为孤魂野鬼也不出现一次吗?他不是要我护你周全吗?三百年,我等了他三百年,他对我从来都只有狠心,何谈爱护!” “他明明给了我生命,护我长大,又为何离我而去!我要将他珍视的东西全部杀光,杀光,一个也不留。你燕不竞就是这阵最关键的人,啧啧啧,还真好骗,你以为你为什么能看见那些人偶,你以为你如何能发现蛛丝马迹,我告诉你,那都是我想让你看见的。你也真是好骗,竟然真的跟着他们傻傻的来到这里。” “你能死第一次,就能死第二次,但是他能救你第一次,能救你第二次吗?不能!哈哈哈哈!” 勾乙疯狂的大笑。 “轻白衣,你出来啊!你有种就出来啊!你看到没有,我杀了这么多人,我把他们都杀了!我不光要杀别人,我还要杀燕不竞。你辛辛苦苦救回的燕不竞,你出来啊!你出来见我啊!” 燕不竞双眼赤红,眼前一片都变了色,伸手摸过唇角,鼻下,眼角,乃至耳廓。 全部都在流血。 突然暴涨的妖气发了狂似的要冲破他的身体,他摇摇欲坠。 然而耳鸣之间,他听见了勾乙的疯言疯语。 他缓缓抬头,白衣被雪染红,红的刺眼。 乌发一缕擦过唇边,他舔了舔唇。 “你刚刚,说什么。” “轻白衣……是为我而死?” 大笑的声音渐落,勾乙缓缓望向燕不竞。 “你想知道?”他轻笑,“可惜,我偏不让你知道。” “我要让你带着这份愧疚,痛苦,和迷茫,坠入黄泉。” 阵法陡然加快,空气中凝成的血珠开始发黑。光幕就快合拢,电闪雷鸣的更加可怖。沾了红色的云狰狞无比,随着狂风呼啸而过。 燕不竞的灵力被一点一点抽离,妖力即将爆体。 他扯了扯嘴角,尽管疼痛,却强撑着身体不倒。 “勾乙,你别忘了我是谁。” “更别忘了,弑神的祖宗,在哪里。” “我虽然没有了灵力,没有了焚尘,没有了三千业火。而我,依然是我。” 骨刀落,鲜血扬。 燕不竞双手捏诀,霎时平地风起。他滚滚白衣已是一片血红,黑发随风而舞,双眼泣血冷冽。紧抿着唇,大喝一声手掌抵地。 源源不断的鲜血朝血池而去,四周黑色灵魂叫嚣着扭动。 弑神阵陡然停止形成,勾乙的脸色全然变了。 “你做什么,你住手,燕不竞!” 燕不竞抬眸,乌黑的眸子带着讽刺,“我不归宫的秘术,可不止这一个。” 血池陡然冲天而起,血水一瞬间化为烈焰。狂风夹杂着灼人的温度,那些灵魂痛苦的嘶吼。黑色外壳劈啪作响,有些爆裂开露出里头纯净的灵魂。 勾乙怒极,仰天长啸。 燕不竞嗤笑。 他的鲜血还在流,脸色已然没有一丁点红润。他甚至比脚下的白骨还要白,比月色还要冷。 呵出的气没有温度,眼前景模糊不堪。 他浑身都在颤抖。 “还是……不够吗……” 所剩无几的灵力,用自身鲜血祭阵。 不归宫埋葬千年万年的秘术之一,昔日魔祖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 仙祖是如何烟消云散的。 传闻只道,仙祖舍身为大义,自愿祭了弑神阵。然,却不知道,那不过是仙人为了掩盖事实,好保存仙界的名声。 从一开始,仙魔二界便是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弑神阵起时,诛魔阵便也起了。 到头来,不过是神诛了魔,而魔也弑了神罢了。 不归宫禁术曾道:“魔祖一身三千业火,烧的弑神阵满目疮痍。仙祖灵魂透支,化为齑粉,自此了无痕。” 只是不巧,这三千业火,偏偏选择了燕不竞。 他倒地的最后一刻,牵了牵唇角,闭上眼:“放火烧山这游戏,我自小,便会了。” 恍惚间。 血色下的天地清明了些,不再是一片红。 尽管烈焰滔天而起,二阵触碰,大地都在震颤。他泄了全身的力气。 鲜血还在流淌,顺着胳膊流入泥土,流入血池,为燃烧的火焰输送能量。 勾乙强撑着弑神阵,几欲疯魔。 他咬着牙:“就算死,我也要把他逼出来。燕不竞,你必须死,必须死!你把他还回来,还回来!” “你拿了他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管他,他在人世漂泊,他还是放心不下你。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没有心!”勾乙在嘶吼,精致的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泪痕。 他无助的呼喊着轻白衣,仿佛这样一直叫一直叫,就能叫回他的灵魂。 燕不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乌云仍在翻滚,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乌发洒了满地,鲜红的衣袍如蝶般散开。 双眼仿若失了焦,鲜血流进腰侧的海螺。 小鲸鱼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急的啾啾乱叫。 它每哭一声,脑袋上会掀起一朵小浪花。燕不竞扯了扯唇角,伸手抬起。 对着天,对着遥遥万里。 他不知在望着哪里。 直到,一道呐喊,夹杂着滚滚怒意,与震慑的威压传来—— “不竞!” 他眼皮颤了颤,想睁开,但无果。 仿佛被人抱了起来,背后很温暖,仿佛听见了什么,很熟悉。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往着温暖源头钻了钻,又蹭了蹭。 他牵唇笑了笑,很淡很淡,无知觉的轻言道:“阿玉,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 你们留言我甩红包! 第30章 师徒竟境域再会 一片白茫茫间, 燕不竞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一人面容焦急,发间插着根玉色簪子, 长发落在他脸庞。 燕不竞没力气的笑了笑:“怎么还梦见你了呢。” 浑身懒洋洋, 没有一丝力气, 他翻了个身, 脸颊枕着身后人的大腿,蹭了蹭,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住。 玉无大腿肌肉一紧,往后缩了缩,燕不竞不放,反倒抱的更紧。 一只蓝色小鲸鱼摇着尾巴游到玉无面前,叽里呱啦一阵啾, 玉无摸摸它的脑袋:“好了,我都知道了, 别怕。” 小鲸鱼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着急的打着圈的游着,一会上一会下, 从它夸张的动作来看, 可见刚刚有多么紧急。 它游到燕不竞的手腕处,那里一道深深红痕。即使已经被玉无止了血,但可怖非常。 “我送你刀,不是让你伤害自己的。”他淡淡道。 小鲸鱼疯狂点头。 “平日里喜欢对着海螺啰嗦, 怎么关键时刻都想不起我。”玉白指尖滑过燕不竞的脸颊, 直至下巴,“若不是你的妖力爆破, 还要瞒着我?” 玉留音朝小鲸鱼招了招手:“阿蓝,借我滴水。” “咕啾。” 一滴小水滴乘在半空,玉无指尖一道光,点在小水滴上,忽的,水滴变化,凝成固体。一颗极小的耳针出现,他捏在手里,对燕不竞拍了拍:“不竞,转个身可好?耳朵压着腿了。” 燕不竞嘀嘀咕咕转了个身,抱住了玉无另一条腿。 玉无:“……”他万分不理解,为何燕不竞总是喜欢抱自己大腿。 手法极快的将针插入燕不竞的耳垂,很快,他浑身乱跑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玉无输了足够多的的灵力给他,等燕不竞醒来时,浑身舒坦,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他揉着眼睛,躺在某人腿上愣了半天。 仰望之处,是一张他想了好几天的脸。 燕不竞从玉无的腿上弹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抓着他的手:“玉无,你回来了!?” 玉无望着被抓的手一愣,冰凉的指尖轻颤,点点头:“恩。” “是你救了我?” “是。” “呜呜,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你可来的太及时了啊!”燕不竞哇哇大叫,一个激动双臂一张把玉无一把抱住,还在他肩头蹭来蹭去。 玉无双眼微微睁大,浑身僵硬。 小鲸鱼“嗷呜”一声叫,小鱼鳍捂着眼睛,兴奋的游来游去。 玉无耳尖红了红,不知作何动作。 “不竞……” 他在思考,要不要回抱安慰安慰他,毕竟受到了惊吓。而就在这时,燕不竞收回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把衣服拎给玉无看:“我好好的白衣,都被血染的一块白的都没了。” 他嗅了嗅,“呕”了一声。 “我怎么这么臭。” 玉无看了小鲸鱼一眼,小鲸鱼乖乖打了个喷嚏——“阿嚏”。瞬间,一洼温泉池出现,玉无道:“你可就此沐浴,我给你备好衣衫。” 燕不竞瞪着那突然出现的洗澡池子,看着上边还漂浮的几朵莲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忽然道:“玉无,这洗澡池子你变得?” 玉无摇头:“它。” 燕不竞一拍胸脯:“好险好险,吓死我。我就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的洗澡池子什么样。” 玉无:“……” “我跟你说个秘密。我那师父整天写着‘生人勿近’,做什么事都独独一人,洗澡也是。我曾经一不小心看到过他洗澡,差点被他的剑打的屁股开花。” 玉无:“……” “所以啊,我一看到这池子就有阴影,生怕洗澡洗了一半又见着他。那太可怕了。” 玉无转身:“不会。” “怎么不会,也许……” “我给你把衣裳放在这,我去一旁,你先洗。”玉无不多停留一秒,转身离去。 四面屏风将燕不竞严严实实困在里头,给了他足够空间放心大胆的洗。 看这里的东西随心所欲起,小鲸鱼在莲花池子里瞎扑腾,他把它拎了起来。 “你的境域?” “啾。” “你早不开晚不开,偏偏在我差点被打死的时候开。没良心的东西。” 小鲸鱼半个脑袋浮在水面委屈的吐泡泡:“呜呜,我当时的灵力不够嘛,我还偷偷输送了灵力给你呢,你才是没良心的。” 燕不竞三两下脱完衣服,从池子里窜了进去。 舒爽的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啊……” 一片白之中,只有这一处,有两人,一池,一鱼。 玉无不知站在外头想什么,等到燕不竞站在他身后时,他还未回过神来。 一双手拍上他的肩:“喂?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玉无闻身回首:“没……”话音戛然而止,他愣神般望着身后人。 燕不竞挠了挠头,黑发半干未束,垂在腰间。 一身红衣衬的他肌肤愈加白皙,这张脸颇有些雌雄莫辩。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不用这般看我,我知我模样丑陋。我也不喜这个样子,但没办法,谁要我一睁眼就长这样。” 他小声嘀咕:“还是我前世帅。” 他抬了抬衣角,对玉无道:“可巧,其实我最爱红色,我以前的衣服也大多为红,你准备这套我甚欢喜。” 玉无多看了一眼,淡淡道:“恩,是很巧。” “身体可还好?”他问。 燕不竞动了动,“无恙,一觉睡醒伤全没了,你祖辈是学医的吗,如此厉害。” 玉无当先离开:“无事便好。阿蓝。” 小鲸鱼兴奋的摇着尾巴,“啾”了一声,霎时,周围之景变化。 燕不竞:“哈?阿蓝是谁?你给我的小鲸鱼起名叫阿蓝?不行,我要叫它滚滚的!” 玉无没理。 白茫茫消失无影,转而见的,是那座——莲花村。 “诶?这里?”燕不竞看看四周,问:“为何又回到莲花村了?” 身边的人仿佛更多,孩童嬉笑打闹,跑的跌跌撞撞。眼看着要撞上他,他连忙去扶。 然而这一次,孩童从他身体穿过,仿佛穿透过魂体似的,和上次魔域的明灯节完全不一样。 他问:“滚滚,你这境域怎么变菜了?怎的我还不能碰这些东西了?” 小鲸鱼抗议:“不许叫我滚滚!啾啾啾!” 玉无:“明灯节?” 燕不竞:“嗨,一次玩闹。”想起上次明灯节,又觉得好笑,他对玉无道:“你知道吗,我师父竟然还偷偷去过明灯节玩,被别人送了春。宫,闹了个大红脸。旁边人都在看他笑话,那怕是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丢过那种人。哈哈哈。” 即使现在说到这事他也能乐呵个半天,全然没察觉出来一边玉无的脸色。 说回正事,燕不竞多留意了下四周,“咦”了一声,他侧目瞧着玉无:“莫非?” 玉无点点头。 燕不竞睁大眼睛,一把抓过小鲸鱼:“这是三百年前的莲花村?” 小鲸鱼被挤的变了形。 “嗷嗷嗷唔。” 没错! 燕不竞道:“这是……勾乙的记忆?” 正说着,眼前两道身影徐徐走来。 一人白衣缥缈,一人紫衣傍身。 皆长的身高修长,玉树临风。且有着一模一样的俊俏脸颊,走到哪里都会迎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谁家的公子,如此俊秀,还是个双胞子,有福气啊。” 燕不竞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由远及近的人,他双目含笑,侧首在与身边人说些什么,直到从他身边过,带起一阵槐花香。 燕不竞回身,看着轻白衣与勾乙双双离开。 他开口道:“玉无。” 玉无朝他看去。 他指着二人,望着远处,道:“看见那位穿白衣的公子了吗,他叫轻白衣,是我此生唯一知己。” 那日轻白衣与勾乙看起来还算正常。 跟着他们到了村外不远处的小山包,那里一处木屋正燃着炊烟。 勾乙一路小跑了进去,在厨房好一阵折腾。轻白衣在外头砍着柴火,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头虚汗。 燕不竞往前踏了一步,眉头紧锁。 “怎么了?”玉无问。 “轻白衣不对劲。” 玉无沉默一瞬:“如何不对劲?” “他修为极其厉害,怎会劈几道柴就心慌成这样。勾乙对他做了什么!”他捏紧拳头,焦急万分又气怒不已。 轻白衣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挥刀再下时,手中脱力,刀一下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勾乙从厨房冲了出来,扶着轻白衣坐下。 “你,坐,我,来。” 勾乙一边说,一边着急的摆着砍柴的动作示意。 轻白衣摸了摸他的脸颊:“不急,先吃饭?” 勾乙点头。 他从柴房端了汤和菜,两个馒头孤零零的躺在碗里,一碗粥水清清淡淡。 轻白衣没有动那个馒头,只喝了粥。 他递给勾乙:“你吃。” 勾乙一愣,不接,反倒要把自己的馒头给他。 轻白衣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饱了,不想吃。” 皱了皱眉,勾乙收下了。 他忽然抱住轻白衣,像孩子似的蹭了蹭,嘴里发出零星的词语:“越,越少。” 轻白衣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因为你不让我干事,我也不消耗,自然不饿。你多吃点,活都被你抢完了,要使力的。” 燕不竞喃喃:“为何他二人以前会是这般相处……”他原以为,以勾乙的疯狂程度,该发生过什么天大的事,让他对轻白衣念念不忘。 但轻白衣此时状态根本不对。 他对小鲸鱼问道:“可否再往前移些日子?挪到轻白衣出事前,我定要知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鲸鱼耷拉着脑袋,啾了一声。 玉无道:“它说,那段记忆被封印,它也无法探知。” “被封印?何人干的?!” “啾。” 玉无道:“勾乙。” 燕不竞惊诧:“他封印自己的记忆?” 一时间,他自己都有些凌乱。想必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然为何勾乙会封印自己的记忆。如此一来,这样做的动机只有一个:他在保护着什么。而这段记忆若是被他人知晓,定是个不堪设想的后果。 而他在保护谁呢。 不作他想,只有轻白衣。 谜团在此,却不可解,想的燕不竞抓心挠肺。 就在此时—— “咕噜。” 他的肚子响了。 尴尬的捂着肚子,他不好意思的朝玉无笑了笑:“那个,好几天没吃饭了。见笑,见笑。” 玉无沉默,对他说:“跟我来。” “诶?去哪?” 没走多远,一片草坪之上,玉无对小鲸鱼道:“火。” 小鲸鱼打了个嗝,火架出来了。 玉无:“鸡。” 它又打了个,鸡出来了。 玉无望着那只鸡,沉默半晌,伸手去抓。 “你……你干什么啊?”燕不竞一脸震惊。 玉无盯着燕不竞,将袖子捋起扎紧,认认真真道:“烤山鸡。” “哈?”什么玩意儿,烤山鸡?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你没事烤什么山鸡啊?” 玉无:“挽救形象。” 燕不竞:“哈?” -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烤山鸡吗,哈哈哈哈! 这依然是第二更哈,前面一章才是第一更! 老规矩,留言发红包啦! 第31章 前因后果是如此 曾有一人正大光明的嫌弃琼泽上仙什么也不会做, 做的菜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而轻白衣最拿手的绝学就是烤山鸡,这一对比让某人生了许久闷气。 刚巧, 一展手艺的时候到了! 燕不竞对山鸡和酒那是来之不拒, 一听有烤山鸡吃眼睛都亮了。 “快快!你竟然还会烤山鸡, 厉害啊玉无兄!我以为你们玉姓的本家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玉无抓着鸡, 有些仓皇无措。明明一副佳公子的模样,此时却显得有些狼狈。 燕不竞看了半晌:“你……不会杀鸡?” 玉无不言。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他问。 玉无摇头:“不用。杀鸡我自有方法。” 见他这么胸有成竹, 燕不竞哦了一声就准备去摘些果子来。然而,等他兜了满满一衣服的果子回来时,发现玉无还在跟那只鸡斗争。 “你不是说你有方法吗?”他放下果子问。 “杀鸡自然是有,但,怎么拔毛啊?”玉无抬头, 燕不竞望着他那双清明而纯粹的眼睛:“…………” “您老一边歇着去,我来。” 玉无吃相格外斯文, 燕不竞则是狼吞虎咽,嘴巴里包着一大口肉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吃饱后打了个嗝躺在那儿摸着肚皮,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道:“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玉家人从小娇生惯养, 哪里干的来这些粗活。” “玉无。”见人家不理他, 燕不竞又喊了声。 “作甚。” “哎呀,闲来无事聊聊天嘛,过来。”燕不竞拍了拍身边,玉无顿了顿, 走了过去。 “躺着嘛, 这草地也不脏,多干净。” 玉无还是没躺, 只是坐在他旁边。 燕不竞衔了根草叶,侧头好奇的问:“玉无,你医术如此高明,帮我个忙呗?” “哪里不舒服?”玉无道。 “不是,不是现在。”燕不竞翻了个身,“你可有遇到过……失去记忆这种疑难杂症?” “……你,失忆了?”玉无别过头,看着另一侧。 “恩,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人还有事。如果不记起来,我想我会失去很多。” 然而,这句话之后,玉无却不再答。 “玉无?”他戳了戳。 玉无望着他:“你现在不快乐吗?” “快乐啊。”燕不竞挠挠头,“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时常大笑,但也时常空虚。有时莫名的,心里会疼一下,就那么一刹那也不知怎么回事。” “是么。” “哎,你看吧,要是没办法也没事,天大地大我总能找到方法。再不济我去找找我那冰块师父,他既被奉为上仙,总有些办法的吧。要是这点忙都帮不了,我就得笑话他了。” 玉无沉默,他望着湖水粼粼,望着草叶曳曳。 忽然! “救命!救命啊!——” 燕不竞与玉无瞬间从草坪上站了起来,二人相互一望,凛神道:“走!” 二人飞快的在林中穿梭,燕不竞自从莫名其妙灵力满载之后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与玉无追随着生源,而这声音竟然每个方位都有。 很快,血腥味从林中传来,浓郁的令人作呕。 玉无指着一方道:“这边。” “我怎么觉得是那边,玉无你是不是听错……”声音戛然而止,燕不竞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湖水边。 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他双眼大睁眼白突出,手成五爪,嘴巴大张,牙齿与牙龈外露,死状极其狰狞。而他的前胸,被挖了一个大洞。 可怖的是,他的身边还蹲着一个男人,他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捧在手里嗅了嗅。 燕不竞震惊无比。 因为,那拿着刀剜别人心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勾乙。 燕不竞冲过去,想夺下他的刀。然而他此时就是一道意念体,根本没有实体。 他险些冲到河里去,被玉无一把拉住。 他努力的大喊:“勾乙?!勾乙?!” “他听不到。”玉无打断他的呼喊。 然而,不过一会儿,勾乙木讷的站起,面无表情的将人踢下了河,看了看手里的心脏,仿佛极其失望般将它捏爆。 即使他的面上没有丝毫神色,但燕不竞就是察觉出来,他怒了。 勾乙飞速的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燕不竞和玉无紧跟其后。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人,全部被害。 他挖了所有人的心,仿佛在寻找什么。最后一个人尤其惨,他像失望至极的猛兽,愤怒而无助,将那个人撕成碎片。 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不,你,臭。” 燕不竞惊怔至极。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仿佛捉到了些线索。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轻白衣会宁愿死都不来看勾乙,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个一手带大的人。 他对小鲸鱼说:“快,切画面,切。” 小鲸鱼很聪明,知道燕不竞要看什么。既然看不了从前,那就只能看以后。 很快,四周景色一切都不一样了。 浓烈的腥风扫过鼻尖,四周一片黑,而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是那栋熟悉的房子。 “走。” 果然,如他们所想,出事了。 燕不竞从门外一进入,身体歪了歪。玉无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蹙眉望着他,手却没有再放开。 眼前,是浑身是血的轻白衣。 他悲痛欲绝的望着勾乙,嘴里的鲜血源源不断。 “我答应过你,帮你找到适合你的人骨,可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你知道莲花村的村民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勾乙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他也在流血,鲜红印透了紫袍,他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 和人一样。 然而,任凭轻白衣如何打骂,他都不还手,也不还嘴。 轻白衣一生为人正直,虽出身魔界,却看不惯肮脏。 人有时不过生的地方错了,便一辈子都被贴上标签。他是比天山的雪还要干净的男子,却一直被人误会。 鲜血喷薄而出,他呛的惊天动地。 勾乙焦急的走过去,被轻白衣一掌推开。 他拿起身边的剑,虚弱的靠着墙,拔剑指着他。 “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你是否仗着我治不了你?” “我轻白衣一生坦荡,却不料到死造了你这么个畜生玩意出来。”他咬着唇,鲜血汩汩,“你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狗东西,滥杀无辜!你竟然瞒着我杀了那么多人。我教你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勾乙还想靠近他,焦急的从虚空中连连掏了数样东西。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盛着那样东西递给轻白衣。而轻白衣在看见那样东西时,已经虚脱的站不稳。 他狼狈的跌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 勾乙说不快话,他仰头惨叫,焦急的要扑向他。 手里的东西还在滴血,还在跳动,还是那么鲜活。 那颗心脏不知是他挖了多少人的胸膛之后才终于找到的。 然而,轻白衣看着它只觉得让若置身地狱。 他弃了剑,剑在尘土上躺着。 无助的捂着脸,他哭了。 燕不竞心疼的肝都在颤。他无数次想拉起轻白衣,想护在他身前,然而一切都是虚无。 如何能想到,如何能想到轻白衣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昔日的翩翩公子,跟着他后面到处跑的少年,此时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燕不竞不知道勾乙为什么要剖心,为什么要把心脏给轻白衣。他只知道轻白衣此时此刻如此的失望难过和无助。 “阿衣!阿衣!”他拼命的呼喊,好似这样一直喊下去轻白衣就能听见似的。然而不过徒劳,轻白衣自始至终没有将脸抬起来。 第一次,他像个孩子一样缩在墙角,捂着脸放声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 “是我错了!” 良久,他缓缓抬头。眼角的泪变了色,由泪成了血。 一贯温雅如他最好干净,何时这般脏过,燕不竞想要触碰,可是什么也摸不到。 直到—— 他朝勾乙伸出手。 勾乙欣喜若狂,他咿咿呀呀的吐着一个两个词,他抱着轻白衣,轻白衣也回抱着他。 玉无皱了皱眉头,拉着燕不竞:“退后。” “你放开我!”燕不竞不依,玉无怒:“退后!”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那刻,玉无猛地圈住燕不竞的腰,将他往后带离。 那一瞬间,轻白衣的双手环上了勾乙的肩,他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勾乙彻底僵住。 霎时。不知轻白衣做了什么,刺眼的白光轰然炸裂,整座房屋化为齑粉,透亮的光将天幕都染成了白色,勾乙仍旧呆呆的抱着他。 他不会流泪,不会说很多话,不会笑,不会闹。 他一直都很乖,一直都想为他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阿衣会生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戳很多个窟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暴怒,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阿衣,我只是想要帮帮你,找找你需要的东西。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为了人骨。 阿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把拿来的东西都还回去,一个一个还回去好不好? 他有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个字。 僵硬的舌头在嘴里弹跳,良久才蹦出一个“衣”字。 眼前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美到他仰起头,睁着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眼泪都不知道如何流下来。 人类会流泪,为什么我不会呢。 他一直不明白。 光芒还在继续,他的身体传来剔骨般的疼痛。 仿佛被撕裂,被搅成碎片,被缝合。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痛。 感受到作为一个木偶,而不应该感觉到的滋味。 他流下了眼泪,流的比任何时候都多。 他发出了声音,喉头在震颤,他叫喊的撕心裂肺。 他学会了悲伤,他仰头长啸。 他闭上了眼睛,像人一样,有了真实。 白光中,燕不竞被玉无死死拉着,他满脸是泪,疯了一样要跑过去。 “你放开我,玉无我求求你你放开我好不好,阿衣他想死,他要死啊!” “你冷静,这里是勾乙的回忆 ,你没有办法做任何改变。”见燕不竞如此难过,玉无心如刀绞,但他仍旧死死抱着他,丝毫不放松。 而远方的山坡上。 良久良久,光芒才消失。 天上的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遮了起来,月亮悄然爬出。 月光如此清冷而忧愁,将整片山坡带上了点点银色的光芒。 山风呜咽,像小孩的啼哭。 只有一人,像仍在抱着什么似的,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许久,都不曾动。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的人消失了。 又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阿衣。我只不过只想要你好起来,为什么,你要离开我?”远处的人低着头。他会说话了,会动作了,会听得见清风徐徐,会看得见明月当空,会闻到草叶芬芳。 只是,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燕不竞坐在地上。 他浑身没了力气。 玉无的手一直被他拽着,他双眼失神的转望向玉无。 “刚刚,是我看错了吧。” 玉无蹲下,不说话,抱着他。 拍了拍他的背。 重生以来,燕不竞一直都以为轻白衣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因为他说过,想要云游天下,见山川河流,阅无数风景。 燕不竞答应了。 “他说他要看遍山川,他说要游历天下。他答应我会好好的,会写信给我,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等我想从位置上退下来,等我厌倦了这个世界。他会温一杯清酒,等着我。” “可是为什么,他走了我都不知道,我还要通过这该死的回忆才看见?” 一切以为都是他以为,却不料从一开始,就没有以为。 “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勾乙的怀中只有一捧衣袍。 那么轻,还有他的温度,还沾着他的血。 “阿衣,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最适合我的人骨,是你的。 “所以你哪怕死,都要把骨头刻入我的体内,封印我所有来自勾玉的灵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前常对我说,希望我能像人一样活着。陪你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感受温暖。我信了,我很开心。” “可是。从一开始我都是为了陪你,没有你,你还要我做回人干什么呢?” “我不过是杀了那些人,你就恨我很成这样,恨的在我身上戳了十八个窟窿。” “当时我不疼,可是我现在疼死了,怎么办,阿衣。” “哈哈哈哈。”勾乙忽而笑了,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怎么办啊,你越不让我杀人,我越想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在一章更~ 第32章 便害了百年相思 曾经有一段时间,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听不到,看不见。 后来,黑色淡去, 慢慢的, 他的世界有了光, 可以听见零星的声音, 可以感觉到有人在触碰。 他总是被人抱着,总是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些什么。 他一开始听不懂, 不理解什么意思,他也动不了,只能慢慢听。 他只知道,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抚摸在他身上的温度很舒服。 那个时候,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和谁在一起。 照顾他的人好像很喜欢给他做衣服,也喜欢自己动手。去市场上买许多布料,会拿回来一一量好尺寸。 逢年过节都要给他换套新的,尤其是过年, 他听见他说:“阿乙, 你也大了一岁,你十七岁了哦。” 他在叫谁阿乙?谁十七岁了?他不懂。 那天晚上,那个人带他出去了,去到一个村子里, 指着天空让他看。 “阿乙, 那是烟花,是不是很美?” 他问了很多, 说了很多,可是怀里的木偶还是没有应答,像没有生机的布娃娃,只是躺在他的怀里。 “新年,要有新年愿望。过了明天,阿乙也十八了,是个成年的大小伙子了呢。”轻白衣温柔的给勾乙捋好衣衫,眉眼间的芳华比烟火还要夺目。他笑着说:“什么时候我能看到阿乙醒过来呢。” 闭起眼睛,嘴角弯弯:“那今年的新年愿望,就是,不竞长命百岁,世态安康,不要再有杀戮和战争,希望我的小阿乙,能醒过来。” 昔年的燕不竞来看过轻白衣几次,见他在这山野之间活的像个年迈的老头,一脸嫌弃。 “你不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就稀罕这清粥小菜是吗?” 小山坡上,轻白衣炒了几个小菜,给他拿了壶酒:“这个够不够?” 燕不竞双眼锃亮:“你什么时候偷来的?” “这是我买的,怎么就成偷的了。”轻白衣无奈,“也不想想我一个不喝酒的备酒作甚。” “哈哈哈,我懂我懂,为了我是不是?”燕不竞笑。 “知道就好,没良心的。” 那几日吃饭,明明两人吃,却总放着三人碗筷。 勾乙这尊木偶蔫哒哒的靠在椅背上,眼睛不知闭,嘴不知张,更不知动。 “你像个女孩家,整日带着个布娃娃到处跑。”那时,燕不竞是这般评价的。 “他不一样。”轻白衣摇摇头,“我的阿乙总有一天会醒过来,他会成为厉害的人,保护弱小,除恶祛邪。” “美得你。”燕不竞说,“在别人眼里,咱们都是恶,是邪,是魔。要真这么算,首先就得把自个除了。” “才不会。我会好好教他,教他分是非,懂义礼,知善恶。” 见轻白衣全身心都投入在勾乙的身上,燕不竞无奈的摇摇头。 那个山头,不知过了几分春夏,又去了几次秋冬。 冬日里,一马平川的白,晃得人眼睛疼。燕不竞给轻白衣送来了白狐裘的披风,毛色纯亮,烘着他素净的脸。同时也捎来了另一件。 一打开,轻白衣就笑了。 “还是你懂我。” 一白一紫,两件披风。 他给阿乙穿上,带他坐到门前,伸手捏了个雪球放在他手心里。 “冰不冰?” 没有人回他。 “这是雪。是每年冬天,都会落下的雪。我很喜欢。” “你听,世界是不是好像都安静了?” 勾乙靠着他,软绵绵的。 “以后等你醒了,我和阿乙一起造雪人,好不好?” 依旧没有人回,他自说自话。 勾乙已经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了,雪……雪是什么,他看不到啊。 眼前还是一片白,这个人好烦,总是叽叽呱呱的在他耳边唠叨,我又看不见。 后来,每次下雪,轻白衣都会带着勾乙出去走走,手捧着下落的雪花,像个孩子一样惊奇的叫唤:“快看阿乙,雪没有化呢!” 勾乙在内心浅浅的嫌弃:“幼稚。” 后来,入了春。 满目桃花开。 地上的野花芬芳小巧,和着绿草,星星点点。 轻白衣找了匹马来,抱他上马:“我带你去踏青。” 风在耳边簌簌的刮,柳叶儿随着湖水飘荡,广袤无垠的这片草地连着湖水,轻白衣抱着勾乙在草地上飞驰。 风将他们的衣服吹的鼓了起来,更吹的勾乙的发不停的扫过他的面颊。 他轻轻含住,无奈的笑了笑。 那时,勾乙仿佛能感觉到一点点春风拂面了,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眼前也不再仅仅是白,还有了绿。 随着马儿的颠簸,他偶尔低头时,好像能看见一片奇怪的颜色。 他好想问:“那是什么?” 然而,他不会说话。 湖水淙淙,草木茂盛。 马儿在湖边吃草,轻白衣在湖边烤鱼。 “你可知道,我最擅长做菜,烤的山鸡不竞最喜欢,可惜这里没有,烤鱼味道也是不错的。你虽然不能吃,但我可以借你闻闻。”他伸过去烤鱼,在勾乙鼻尖下走了走。 “香吗?” 勾乙那日只觉得鼻腔内轰然流入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是他从没感受到的东西。 香?什么是香? 呸,好恶心! 夏天到了。 天热的厉害。 轻白衣喜好清凉,非要拖着勾乙去游泳。 湖水清澈四周也无人,他三两下褪了衣衫,跳进了湖。游的爽快,哈哈大笑。 勾乙靠在岸边的石头,轻白衣时不时会探出头看一眼。 浅浅眉眼瞧着他,使了坏,伸手脱了勾乙的衣服,将他拉下来一起洗。 勾乙诧然觉得浑身冰凉,冻的他没处躲。 他慌张的想:这都是什么,这是什么!好像全身都被包裹了一样,好奇怪。 “这是水,它在拥抱你,欢迎你。它们喜欢你。”轻白衣靠着石头,在水中抱着勾乙,“你感觉到了吗,这是自然的温度,它们知道你热了,让水来给你降温呢。” 勾乙呆呆的,他没有表情。 直到—— 什么滑软细腻的东西贴了上来。 贴在他的身上。 他落入了怀抱。 轻白衣抱着他,像抱着孩子一样,将他的腿张开。 “你快掉下去了,木头都会浮起来,你怎的还往下沉呢。”轻白衣笑着对怀中的人说。 而怀中人,却是彻底的愣住。 流水的湿滑,从缝隙间溜走。哧条的两人毫无阻隔,细细相贴。 他明明没有生命,却觉得自己好像烧起来了似的。他依赖这个拥抱的温度,他眷念这个怀抱。 原来,这是碰到他的感觉啊。 好像……还不赖。 是秋了。 天色渐渐转凉,枫叶落了满地的红。 剑尖卷起红枫,刹那间漫天都是。一道白色身影在枫叶中起舞,他的剑凌厉而美,黑发与那红相映的刺眼,他笑着抬脚踢过去一片叶子。眼看着枫叶迅疾而猛,仿佛能将勾乙切为两半似的,却在他鼻尖堪堪停住,随后摇摇曳曳的从半空而落,落在他的手心里。 风卷着落叶飞舞,他踩在枫叶上,走到勾乙面前,蹲下,笑望着他:“想学吗?我教你呀。” 勾乙不说话。 谁想学呀,哼,花架子,我以后肯定比你厉害。 他在心里偷偷说,轻白衣如何能听见。他歪了歪头,使坏般道:“这样,我吃个亏,你叫我声师父,我便教你,如何?” 不叫。 想得美。 才不要叫师父。 “我很厉害的。”轻白衣揽起他的腰,“带你玩玩?” 你要干什么……喂! 风中飘落的红叶间,一道白衣,一道紫衣。两道身影若飘逸的蝶,一路飞向枫树的高点。轻白衣轻飘飘踩着树尖,望着方圆十里的红。 他轻叹:“真美。” 勾乙的眼前隐隐约约,好似能看见,又好似看不见。 近在咫尺的人一片朦胧,他好想看清他的模样。哪怕不见这些美景都没关系,他只想看你。 “你可知,谁最爱红色?” “是不竞哦。他什么都要红的。衣衫要,穗子要,就连寝房的床单都要。我时常笑话他像个新娘子似的,他却跟我说‘也得有人要啊不是’。呵呵。”他从树尖顶端采了片最纯正的红叶,“我把这个送给他,他定欢喜。” 秋过了,又到了冬。 那年的冬天仿佛极其寒冷,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勾乙被遗忘在了小木屋里。 即使没有温度,他好似也冷了似的。 每天都在等着轻白衣回来。 他说有些事,让他在家等他。 好,我乖乖等你。 勾乙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疲惫不堪,等到焦躁。 他终于听到了门开的声影,紧接着,一道红影倒了进来。 他一惊。 这是什么? 什么红色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那红色的东西不动了。 他想叫喊,想挣扎,想从这个躯壳里走出去。 阿衣! 你怎么还不回来! 阿衣! 风雪交加夜,雪又飘了一天一夜。 敞开的大门已被白雪覆盖,门槛上躺着的那个人动也不动。 刺眼的白与红,冲击着勾乙的眼睛。 他好想冲出去,他好想去找阿衣,他不要该死的被困在这里,他好想他,他要阿衣! 内心仿佛有什么在挣扎,在愤怒,在急促。 阿衣。 阿衣。 阿衣! 倏然间。 勾玉的光芒从心口闪耀,仿佛挣脱了牢笼,勾乙僵硬的躯干依旧没有温度,可他的眼睛……眨了。 视线逐渐清晰,虚焦逐渐汇拢,他抬起了头。 茶水还凉在桌上,地上全是雪,大门被雪堆的动不了,冷风呜呜的往屋子里灌。 他动了动。 想扶着墙站起来。 然而,他栽了下去。 他好像……不会走路。 而就这么一载,他看见了风雪里的衣角,红的刺眼。 对了,这里有人。 从地上爬过去,他从雪中刨出一个人。 他趴在地上,身上冰冷。勾乙奇怪的给他翻个面,然而,这一眼,看的他胸口一阵刺痛。 他弯着腰,眼睛睁的大大的。想流泪,可是却没有泪水。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阿衣穿的是白衣服,你穿的是红衣服,我知道你不是阿衣,你不……”他如此想着,却在他领口看到了唯一一点白。 勾乙疯了。 他刨着雪,眼睛睁的巨大。 他想流泪,可是没有泪。 他难过的心死死堵着,他又没有心。 仰头长啸一声,他只会发出一个音节。 “衣!衣!!!” 那躺在怀里的人啊,再没了昔日的风采。 他想死去了似的,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仿佛没有了呼吸,也仿佛没有了眷念。他的唇角淡淡扬起,似乎没有遗憾。 勾玉的力量,无比强大。 他就差把自己给剖了,救回了轻白衣的一条命。 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床上。屋内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灯芯子被缝隙里的风吹的左右摇摆,勾乙也不敢走的近,他这一身木骨,说烧没了,也就没了。 他不睡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床上的人。 原来,你就是阿衣。阿衣长这个样子啊。 恩…… 你真好看。 阿衣浑身冰凉,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温度,只想给他些暖。 脱了衣物,上了床,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小心翼翼的抱住他。 阿衣,这样,你就会觉得暖和点了吧。 大概…… 暴风雪依旧没有停,倒似要吹的这屋子都快散架了似的。幸好,这小木屋还能撑一撑。 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他们两个相拥在一起。 勾乙蹭着他的肩,满心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阿衣,我醒了。 你不是总说希望我能醒过来吗。 为什么我醒了,你又睡着了呢。 日日夜夜,勾乙都这样陪着他。 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甚至学会了下山,去了村落。大家都以为是轻白衣,热情的给他递上好多吃的喝的,他也不说话,带着一群送的东西上了山。 学着大婶的样子熬着稀饭,每日喂他一点点,看他喝下一口米糊能高兴好久。 勾乙知道,轻白衣的灵气所剩无几。全靠勾玉吊着一条命。 他每日不要命的输送灵力给轻白衣,幸好,他没再恶化。只是一直沉睡。 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勾乙坐在门前,看花开花落,看月升月落。 看春去秋来,看夏至冬过。 轻白衣等了他二十年。 他却等了他一百年。 等到他什么都会了,什么都见了,什么都明白了。 等到勾乙看尽世间百态,看遍山川美景。 等到他学会了爱恨情仇,见惯世间丑恶。 他的胆子也大了些,每天早上起床时,都会偷偷的吻一下他。 一睡百年,阿衣,你可真懒。 又是一年新年。 天空再没了成片的烟花。 他去到另一个村子里买了些烟花自己回来放,双手合十许着愿。 阿衣说了,过年的愿望最灵,所以,他一连许了一百年。 “希望阿衣能醒过来,长生不老。” 他的愿望简单而纯粹。 就是希望阿衣不要死,可以永远的活着。 他点燃烟火,天空中的雪已经没再下了。月色美好,天气却冷的很。 眼瞳中倒映着天空的斑斓,烟花绚烂而美丽。 他浅浅的微笑。 一百年了,阿衣。 不过没关系。 再久再久我都会等着你,等你醒来,陪你游遍山川。 你的愿望成真了,那么我的愿望,何时能真。 北风呜呜的刮着,屋中的年夜饭也已经冷了。 勾乙跪在院子里许愿,双腿已经没有知觉。 他买了许许多多的烟花,一个放完还有一个,一个还有一个。 放多久,他就许多久的愿。 直到——一层浅浅的绒毛挠到他的脸颊,身上重了一重,被披上了紫色狐裘披风。 他的指尖在颤抖,久久不敢回头看。 后头人笑着调皮道: “这么好看的烟花,怎么都不叫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厮守,不过为等良人。 老天待我不薄,幸而你来了。 那就,一起看吧。 第33章 亲点灯等你回家 过去岁月一针针浮现, 昔日的欢笑,陪伴,还有他自己悄悄的爱恋。 为了救轻白衣杀了那么多人, 最后他却因自己而死。 勾乙的笑容愈加苦涩, 回忆戛然而止, 他与轻白衣的过往一幕幕浮现。 他望着眼前二人, 仍坐在那群人骨之上,只是, 胸襟一大片血,想必是被这阵反噬的太狠。 望望燕不竞身边的裂海玄龙鲸,再望望他们的神情,他什么都懂了。 视线绕了一圈落到玉无的身上,他挑了挑眉, 神情玩味,在那咯咯的笑。玉无侧过视线。 “勾乙。你当初……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燕不竞想来想去, 还是想问。 “为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燕不竞一顿。 “你与阿衣生活那么多年,他品性如何你当知晓。你为了他杀害那么多的性命,他不见的能领你情,要他用别的命来换自己, 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啧啧啧。”勾乙仰着头, 唇角勾着,黑色的瞳仁扫着他们,“虚伪。” “他不想活吗?你们不想活吗?我只是当年行事粗糙让他瞧出了破绽,他若没有发现, 会不接受我给他续命?” “你根本就不懂他!”燕不竞怒。 勾乙望着他, 嘴角的鲜血孜孜不断的流出,他浅笑:“燕不竞, 是你不懂人性。” “我想他好,想他活,想我珍视的人安然无恙,我想救他。如此,你也觉得我大错特错?莫非燕宫主昔日与轻白衣同袍之情不过假象,你巴不得他死?!” “你放屁!”燕不竞气的粗俗之言而出,但,他下一秒却是扭头朝玉无看过去。 玉无神色淡淡的,仿佛并没有因为刚刚那句‘燕宫主’而有所惊诧。 “啧啧,救也是错,不就也是错,你们身为魔界中人,却好笑的长着一颗救世之心,怎么不投靠了那九重天,好做一回仙人。” “你莫要胡扯,我与阿衣虽为魔,却也看不惯滥杀无辜,你错了就是错了,何必狡辩。” 错了就是错了…… 勾乙的笑冷了下去,“为何你俩都说我错了,我何错之有!” “那这些!”燕不竞指着满坑尸骨,“你如何解释!” 勾乙的状态已经渐渐不太好,他神情恹恹扫了圈坑底翻涌的血。 “哦?我到差点忘了。这个法子,你猜,是谁告诉我的?”勾乙道,“前些日子我遇着了个人,他指了我去路,告诉我,轻白衣亡灵久久没散,在这天地飘荡。我喊他这么些年,他是不愿见我。可他不愿见我就好了吗?哈哈,我说过,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他讨厌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 “燕宫主,很意外是不是,为什么傀儡术我也会。这都是因为它啊。哈哈哈哈哈。轻白衣当日如何用傀儡术制造我的,它便如何学习的。” 一轮勾玉自他身体里发出强烈的光,勾乙的身体逐渐淡下去。 他笑着,笑的纯粹,笑的一眨不眨。 “我用傀儡术,杀死悦琴村的村民,我让他们像常人一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又让他们杀更多的人,将他们的骨头带来坑里。燕宫主,你一定不知道他们的灵魂是如何哭着喊着被我困在阵里,他们的尸骨又是如何一寸寸腐烂被鲜血浇灌,你更不知道,这滔天的怨气被我藏在了哪里。” “那个人告诉我,‘他不来见你,你就把他逼出来。’他教我弑神阵,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你猜他说什么?” “我没兴趣!”燕不竞听不得这些话,恶心的他直反胃。 “啊,不对。我应该先问你,燕宫主,你猜猜‘他’是谁?” 燕不竞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或许你该去问问你的小叔叔——扶尤。他是什么意思。” “小叔叔?”燕不竞瞳孔巨震,召了刀来指向勾乙,“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勾乙的身影越来越透明,他胸前的勾玉越来越亮。 他笑着,望着他:“有些话,不如回你的魔域,踏入你的不归宫,问问当今不归宫宫主。啊,我说错了。”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嘴角的笑容得意而浅,“不该叫不归宫,而是——重明宫了。” 勾乙化为粉尘,忽的被风吹散,那轮勾玉沉入血池,掉入肮脏的泥淖。 燕不竞神色呆住,嘴里喃喃:“扶尤,扶尤,小叔叔……” 玉无伸手一招,大地震颤,无数泥土将血池填满,亦将具具白骨掩埋。 这些无辜的人生前遭了罪,死后也该入土为安了。 而那轮勾玉,也一同沉在了无人发觉的地方,失了光彩,如一般石头也无二样。 天色没那么暗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清冷的月辉洒在地上,将一切都照出了微凉的感觉。 小鲸鱼乖巧的游着尾巴不说话,靠着燕不竞的肩头蹭了蹭。 想了想,玉无道:“魔域现任魔主,是扶尤。” “恩。” “不归宫更名为重明宫。” “恩。” 再后来,就无言了。 许久后,燕不竞问:“你知道我是谁?” 玉无顿了片刻,声音极轻:“不知。” “他方才喊我燕宫主,你并不意外。” “不是不意外,是无所谓。”玉无道。 燕不竞转头看他:“无所谓?” 玉无也望着他,见眼前少年乌瞳明亮,红衣潇洒。 “只要是你,不论你是谁,都无所谓。” 燕不竞低下头,良久之后,淡淡道:“谢谢。我,该走了。” “恩。”玉无点头。 “谢谢你来救我。”燕不竞道。 “没事。” 燕不竞挠挠头:“本是陌生人,我还把你捞进来了,让你沾了一身腥。等玉兄回去,切记得不要告诉别人遇到过燕不竞。就当燕不竞死了便好,天上地下只有不竞。” 玉无蹙了蹙眉:“为何?” “嗐。”燕不竞笑了笑,“别人都讨厌我,与我沾上点什么都没好事。既然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那就让燕不竞彻底死了好。我只想安安稳稳过这一生,不想再去轰轰烈烈。日后也和阿衣一样,找个有山有水有草有花的地界,圈个栅栏造个房子,日日于鸟鸣中醒来,于夜幕中入睡,也是美哉。往日不懂白衣为何要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总说他不懂享受,现在到是明白了。平淡才是真。” 燕不竞背起骨刀,正正经经朝玉无鞠了一躬:“玉兄,谢了。咱们后会有期。” 话毕,他便转身而去,自此不再回头。 一少年,一剑,一红衣。潇洒而来,潇洒而去。 月色清冷,为他渡上清霜,他肩头的小鲸鱼转过身,胖嘟嘟的脸颊上滚了两滴泪,呜呜呜的瞅着玉无越来越远。 玉无清清淡淡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 “……我从不曾讨厌过你。” 燕不竞瞧小鲸鱼还有些念念不舍的意思,在他肩头耷拉着脑袋,本来就小的不行的嘴巴嘟嘟着,像个被谁弃了的小老婆似的。 “至于么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就这么黏糊。”他笑着逗了逗小鲸鱼,小鲸鱼气呼呼的拿鱼屁股对着他。 燕不竞失笑:“你对我发什么脾气,也不是我赶他走。毕竟殊途,如何同行?” “哼,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小鲸鱼满身写着拒绝。 折腾了这么许久,天都快亮了。 远方的朝霞带了些紫,与橙色交相辉映。 日头还没升上来,四周一片雾气蒙蒙。清晨的凉从衣服里头灌进来,燕不竞站在那里远眺。 他看着朝阳,看着滚滚红云。 那天边的颜色快将他融为一体,除了飞扬的乌发,那衣裳红的似火一般。 广袤无垠的地界,只唯他一人站着。 肩上一条生着气的小肥鱼,好让他瞧上去也没那么孤单。 “滚滚,你可愿陪我去个地方?” 小鲸鱼炸毛:“不要叫我滚滚!” “陪我回趟家吧。” 小鲸鱼气焰全歇,眨眨眼睛看着燕不竞。 “回家?” “勾乙的意思是,是小叔叔告诉他阿衣的魂魄还在人世飘荡,也是他教的勾乙秘术。我死去这三百年,尚不知魔域内部成了何样。焚尘还不知所踪,我想,去见见小叔叔也没什么不可。” 小肥鱼虽然傻,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它也知道。 勾乙说,不归宫已不是不归宫了,早已更名换姓成了重明。燕不竞的小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它担心的问道:“你的小叔叔看你回去不会伤害你吧?” 燕不竞笑道:“想多了。小叔叔人很好的,我是他从小带大的。” 小鲸鱼又晃着尾巴道:“但是,他都把你家霸占了。” 燕不竞:“这不怪他。魔域一日不能无主,原先我死了,自然是由小叔叔继位。” 小鲸鱼无论怎么问燕不竞都能答的颇有道理,它换问题道:“何时出发?” “不急。” 燕不竞哎哟一声蹲了下去:“这不章台书院才开学么,我这入学考试也不知道完成的怎么样。”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一想到读书他就唉声叹气,就差在地上打几个滚。 “算了,找福临老儿喝酒去。”如此一想,燕不竞双手放在嘴边,朝天大吼一嗓子:“福临!!!快来啊!!!有美女啊!!!” 小鲸鱼差点别他这一嗓子震成聋子。晕晕乎乎的吐着泡泡在他眼前晃晃悠悠。 燕不竞耐心等着,不一会儿,一道青光自天而下,他道:“来了来了!” 谁料,青衫飘扬,风姿绰约,好一翩翩佳公子摇着扇在他面前浅笑。 燕不竞一咕噜跑过去:“有琴浪?!你怎么来了?” “浪自然是听到了好友的呼唤,特来接你回去的呀。”有琴浪浅笑吟吟,朝他眨眨眼,那胸前的扇子扇的呜呜的。 “哎?可我喊的不是福临吗?”燕不竞瞧着他,奇怪的指着有琴浪手里的扇子,“你这扇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片茶渍呢?” 有琴浪刷的一声把扇子收了,揣回腰间,不知想到什么:“先前借别人用,拿回来时便成这样了,气煞我也。” 燕不竞深表同情:“那人忒不讲究,借了朋友的东西理应爱护好才是,怎的弄脏了也不收拾干净再还回来。” “说的没错!特别对!”有琴浪心疼的摸了摸他那宝贝扇子,嘟嘟囔囔,“我这乾坤扇可是天下绝顶的宝贝,也不知道玉留音那厮到底拿它干什么了。” “你说什么呢。”燕不竞一边逗小鲸鱼玩一边问。 “没,问候他祖宗呢。” “若是骂不过瘾,就去打他一顿。”馊主意往往少不了燕不竞,他这话一出有琴浪就怂了。他对燕不竞道:“今日还是算了吧,今日对他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日子。” “怎说?”燕不竞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太关心。然而有琴浪听着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借他扇子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玉留音,玉留音既是燕不竞的师父,他便应该知道这些。 有琴浪一捉燕不竞的手道:“我带你去你便知道为何了。” “啊?”燕不竞被拉的一趔趄,“喂喂,我不想去啊,你要带我去哪儿!喂!” 兜兜转转,没想到回到了燕归山。 燕不竞傻了眼:“你怎带我来这?”这不是玉留音的老巢么。 “嘘。”有琴浪吹了吹,“小声,跟着我来。” 燕归山有禁制,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有琴浪去来去自如,看来应是厚着脸皮向玉留音求来的。 原本燕不竞才不愿踏入这燕归山,但又有些好奇。 尤其这做贼一般,倒是新鲜。 只是…… 燕不竞总算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他拉住有琴浪:“怎么回事,刚刚人间明明天快亮了,燕归山怎么黑成这样?太阳呢?” “你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带你来看便知。” 燕不竞疑惑的跟着有琴浪,仰头间见到天上密布的星子。这分明是黑夜,还是彻彻底底的黑夜。 有琴浪带他走的是一条他从没走过的路。路旁花朵芬芳,修建的整整齐齐。偶有露水从叶间滴落掉到他的鼻尖上,偶有夜行动物好奇的躲在路旁看着他。 萤火虫时有时无,路上干干净净,铺着细碎的鹅卵石。 而每走一截,便能看见烛火轻摇,那素雅的灯笼挂在路两旁。 燕不竞走近,瞧了几眼。每盏灯笼都画着不同的画,有些是兰花,有些是鲤鱼,有些是楼阁,有些是山川。 且每一盏灯笼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数字。 燕不竞从一,数到了一百八十,觉得无聊不愿再数。 “怎的这么多灯笼,这都已经一百八十个了。” 有琴浪走在前头,摇头道:“一百八算什么,今年若不出意外,该是三百一十九盏了。” “莫非一年挂一盏?”他惊问。 “正是。” “哈哈,疯了不成,这人怕不是在等情人儿,这后山到是个幽会的好场所。倒叫我想到了牛郎与织女,莫不是他也要来一个三百年一幽会?” “哎。”有琴浪叹口气,“怕是三千年也幽会不得喽。” 燕不竞一惊:“还真是约着小情人儿啊?” “是挚友,什么小情人儿,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是不是福临整天教你些有的没的。” 二人聊着天,很快便到了。 有琴浪藏在后头,指了指前面,压低声音道:“你看。” 燕不竞不知,这燕归山的后山竟有如此奇美之景。 那天边划过的是璀璨银河,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像是一副绝美画卷。 湖面点点盛星,如一面镜子似的,将那万千光华都收入湖中。 燕不竞望着,嘴角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他看见了玉留音。 湖中一人长身而立,浑身不染霜尘,清透如瓷,如立身于星河,美轮美奂。 乌发未束,一直落到膝弯。 他手里执着什么,正细细画着。 燕不竞看的一时有些呆,又瞧见了,他手中拿着的是一盏灯笼。 他倒吸一口气,拍了拍有琴浪:“我师父?!” “嘘嘘嘘,你小点声!你!” “谁?!” 要死,玉留音这耳朵是人长的吗?! 有琴浪一把将燕不竞推了出去,自己逃之夭夭,此时哪还见到什么佳公子的模样,呸。 燕不竞一跟头栽了出来,玉留音一伸手,一道玉白的绳子就将他捆至湖中心。 “完犊子……”燕不竞心想,这都什么事啊,撞到了师父给小情人写信,太尴尬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巧啊师父,您在这儿干嘛呢?我我我路过,路过,您继续,我先撤。哈哈。”燕不竞打着哈哈要溜,抬腿准备走,谁料他脚下所站之地居然是朵莲花,这莲花竟然如此之大,站俩人都不嫌挤,而他哪里能逃得掉,他根本就是在湖中央! “……”不是,师父您大晚上的跑到湖中央来作甚? 算了,我游走总成吧。燕不竞如是想。 然而,他笑嘻嘻的准备解开绳子,然,用力!绳子不动……再用力!它还是不动…… 深吸一口气,他翻了个白眼。就特么知道碰到你玉留音没好事。 他转身,露出一张笑盈盈的笑脸:“那啥,师父,劳驾解一下呗?” 玉留音淡淡瞧了他一眼,继续画手中画。 “师父?”燕不竞往他那边挪了挪,喊了几声玉留音也不应,索性看起他手里的画来。 这画到是简单,只是一轮朝阳。 燕不竞早就好奇那些小八卦了。 咳了咳,伸个脑袋问道:“师父呀。” 玉留音:“讲。” “那些灯笼都是你挂的?” “恩。” 接下来的画,燕不竞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耐不过好奇心作祟,遂问道:“那个……师父画那些画,是在等师娘吗?” 玉留音指尖一颤,一滴墨滴下,落在面上。 “哎呀,污了污了。”燕不竞努着下巴道。 玉留音继续作画:“不是。” “哦。”骗人,肯定骗人!燕不竞哼哼。 “是挚友。”玉留音道。 看,我说是骗人的吧,跟有琴浪说的一模一样。 “今日,是他忌日。”忽的,玉留音轻声道。 燕不竞一愣,眨着眼睛望着玉留音,顿觉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对……对不起啊师父,我不知道……” “没事。”玉留音解了捆着他的绳索。 燕不竞活动活动胳膊,挠了挠脑袋,“我一路走来,见挂了三百多盏灯,莫非师父每一年都会来此挂一盏?” “恩,这是第三百一十九盏。” 天啊。什么人啊……值得玉留音挂念了三百多年。 燕不竞苦思冥想。 怎么想不出来他当年与谁交好呢,也没听见说他有什么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啊。 “跟我去吗?”玉留音扬了扬手中灯笼,此时已经全都画好了,也燃起了烛火,灯笼面上的画如真的一般,刚巧里头的火焰也是橙红,与那朝阳的颜色到是契合。 “咦。这是?”燕不竞瞧见刚刚滴下那滴墨的地方,被玉留音画上了一道背影。 那道背影好似在望着朝阳,还拖了条长长的影子。 瞧这风骨,想必也是位极为出色的人。 莲花栽着二人上了岸。燕不竞跟着玉留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该安慰安慰他?讲个笑话?还是? “不竞。” “哎,来了。”燕不竞赶紧跟上去。 谁料,玉留音把灯笼递给他:“挂上。” “我来?”燕不竞吃惊的问。 “如今你是我徒儿,帮我挂上,告诉他一声。” 哦,原来是要认个人。 行吧。 燕不竞乖乖挂上,嘴里还念叨着:“师娘啊,我是不竞,我是琼泽上仙的徒儿,虽然我不认识您,但您泉下有知,想必是见到我的。您放心,以后我帮你照顾好师父,您在下边吃好喝好,甭惦记他老人家,等我师父故去之后,我一定给您俩立个衣冠冢,把你俩放一起。” 念叨完了,回头一瞧,他吓了一跳。 玉留音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正盯着他,细细看着。 他仿佛看的很深,亦仿佛看的很淡。 那一刻,燕不竞蓦地紧张了起来,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师,师父?” 方才燕不竞说了什么,玉留音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他往前走去,手里带着一根火签子,见到一盏灯笼灭了,便点上。 又见着一盏灭了,再点上。 满天星辰,披了满霜。 他在前头走着,燕不竞在后头跟着。 灯一遍遍灭,他一遍遍点。 燕不竞终于忍不住了,小跑上前与他并肩走着。 “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每盏灯都亮着呢?” 玉留音在挚友忌日那晚点了一路的灯。 那晚,彻夜通明。 他说:“夜太黑,点了灯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34章 同床共枕仅一次 往日玉留音总给人个冷淡的模样, 叫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但凡有人聊到琼泽上仙,除了把他夸个天上有地下无外,最特别的要数他的性子, 许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道他虽长了张九重天也难得一见的俊容, 却是个糟糕性子。当真是在高处待的久了, 冷了心冷了情。再难看到脸上有些什么神采。 莫说他人,就是燕不竞也是这么以为的。不光是这一世, 从上一世开始,他便给玉留音下了定义:不招人亲近的冰碴子。 此时,那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灯笼,照的他的面容忽明忽暗。 燕不竞一时看的有些呆,竟然好似在他面上瞧见了一晃而过的温柔。他如同吃了鸡蛋似的张大了嘴, 又随着玉留音一路走下去。 夜很黑,灯火只照亮了四方, 未能照亮所有。 燕不竞融在黑暗里,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但玉留音眸子里有确确实实……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也不晓得师娘是何方人士,倒对师父如此特别。”燕不竞是个认死理的主,脑子一根筋, 他觉着师父祭奠的是师娘, 那就是师娘。 只不过,上辈子与他斗了一辈子的自己都不知玉留音有个如此重要的红颜知己,一时之间也不知为何,他竟然心里有丝堵得慌。 “好歹也是打过千万次的老对手, 都不请我吃个酒, 不地道。哼。”心中有气,那嘴巴无知觉的就嘟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 燕不竞在玉留音面前总是跟个带刺的刺猬似的,稍不注意就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 看他怎样都不太爽。 玉留音回首时,瞧见的就是他一副生着气嘟着嘴的模样。 “师父对师娘还真是用情至深啊。”心里本是这么一想,没成想顺着嘴皮子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燕不竞捂着嘴一怔,玉留音也是微微睁大了眼。 “啊抱歉,是挚友……”燕不竞赶紧纠正用词。 谁料,玉留音拂袖转身道:“你愿意叫师娘,就师娘吧。” 看吧看吧看吧! 果然! 燕不竞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复杂滋味,末了嘿嘿两声笑着凑过去:“师父方才还不承认,非要和有琴浪一起诓骗我,说是什么挚友。师父且放心,这个秘密我替你保存着。谁还没个相好的呀,正常!改明儿我给师娘多少点纸钱,让她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再不济我去那无间溜一圈,阎王老儿不敢不给我薄面……”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哈哈,那个,我的意思是,阎王老儿既然也是神仙,应该会卖给师父个面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他收不到了。”玉留音只是不动声色的回了这么一句,缥缈的身姿在夜色中伴随着烛火渐行渐远。燕不竞在后头看着,驻了足。 不知为何,他从后头瞧着。 这偌大的燕归山,人烟稀少,山顶的清霜殿不过玉留音一人住。他孤高惯了,也清冷惯了,同时,也孤单惯了。 燕不竞是个喜好热闹的主,在魔域虽然没多少真心朋友,但能和多少人搅和在一起,就乐意和多少人搅和。吃个酒或者找个乐子都喜欢前呼后拥一大帮子人。 燕归山这么安静,他望着玉留音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名的,他忽的觉得自己该去陪陪玉留音似的。喊了一嗓子:“师父,走慢些,等等我。”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人间溜这么一圈,到让燕不竞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没心没肺去了。晚上睡觉时还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一趟魔域的事。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脑袋七想八想,勾乙和轻白衣总是往脑子里钻,那日的血池也往脑子里钻,还有那些黑乎乎的灵魂,一闭上眼睛那些玩意儿就全来了。 仿佛都在挣扎着朝燕不竞涌来,他还在脑袋里给它们配了音,那阴恻恻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响着似的:“纳命来……纳命来……” 燕不竞出了一身冷汗,爬起来把烛火全点上了,闷头在被窝里强迫自己睡觉。 但没一会儿又透不过来气伸了个脑袋出来。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想睁眼,一睁眼就看见墙上绰绰摇曳的影子。那汗毛说起来就起来,吓的他一咕噜爬起来坐着,缩在床角盯着屋子里。 就这怂样,怕鬼,还说要去阎王老儿那溜一圈。呸,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 是了,燕不竞出了名的怕鬼,当下哆哆嗦嗦。 “要死。”他恨恨的揉了一圈脑袋,“怎么临了要睡觉了都在脑子里活起来了,一闭眼就瞧见一闭眼就瞧见。”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怎么办,燕不竞不是个对被人客气的主,当下抱着枕头溜去了玉留音的寝房外头。 他站着,咬着指头。 “玉留音不会直接把我轰出来吧。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若是他要轰我,我就示个弱,掉几滴眼泪。反正他一堂堂上仙,把自己弟子弄哭了多丢人。再不济,我就喊上一嗓子,叫全九重天的人都听见他欺负徒弟。”如此想来,越来越觉得可行,他自个儿先偷笑了几下,伸手就敲门。 说敲门也就是客气下,他就敲了一下自己就推门进来了。 那脸,说变就变。 屋子里一团漆黑,玉留音早睡下了,燕不竞可怜兮兮的抱着枕头站在门边,眼泪说下来就下来,眼泪哇哇的缩在门边。 玉留音望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你?怎的哭了?” 很好。师父在关心我! 不说还好,一说燕不竞那眼泪哇的一声涌的更凶了。 他此时的身体不过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稚气未脱,一哭起来那张小脸简直惹人心疼。 燕不竞不知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强大,抱着枕头的手指还紧了紧,委屈的把嘴巴塞进枕头里。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滴,嘴里可怜兮兮的哼唧道:“师父,徒儿怕黑,徒儿不敢自己睡,师父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陪徒儿。” 少年穿着睡衣,纤瘦的身体被月色照出了轮廓,他鞋也没穿,两只脚在一起搅来搅去。 玉留音望着他,一言不发。 完了……玉留音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连这种小事都不答应吧?莫不是真要我吼一嗓子?燕不竞心里各种盘算。还是我哭的不够大力? 他想来想去,觉得以退为进较好。 于是,小可怜微微一弯腰,一鞠躬,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朝玉留音望了一眼,小脚往后退了退:“对不起,徒儿知错,徒儿打扰师父了,徒儿这就告退。” 他转身,眼泪顿时停止,他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在心里道:一步,二步,三步。 咦?咦咦咦?他慌了,不对啊,怎么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又走了几步,还是无声。 燕不竞原先以为以玉留音的臭脾气该是把自己轰出去才对,谁成想他不轰也不应,而是什么话也不说,这可就让他没地方撒泼了。 燕不竞只好认命。 算了,睡不着就去找福临偷酒去。 如此一想,好像觉得漫漫长夜也没那么可怖。他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准备换了衣服就跑。 而在此时。 一道月白的光影倏地蹿了出去,朝着燕不竞的腰细细捆了好几道。就那一瞬间将他拎起来就往后扯了去。 燕不竞被吓了一跳,“我操”两个字还没骂出来,人就已经进了玉留音的房。 他顿时不敢吱声了。 腰身不堪一握,睡衣敞了个大开,少年凝白的肤色在月色下更泛了些冷色。 也不过一瞬间,他双脚腾空倒着飞过,落在了玉留音的床上。 同时,也落在了他的怀中。 亦或者说,本身,就是上仙伸手接住的他。 总之,当燕不竞迷迷蒙蒙抬头去看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上仙垂下的眸子。 以前燕不竞就知晓,玉留音长的好看。只是从未如此近的观察过,没想到竟然能让人看的心砰砰跳。 兰花香清淡的香气丝丝缕缕,背后温暖,他落在玉留音的怀里,莫名的安心。 他有些怔愣,眼角的泪还没退去,眼睫上沾的都是晶莹。 然而,等他缓过神来时,房门关了,师父也把他送开了。玉留音不问原因,安静躺下,只留给他两个字:“睡觉。” 他们中间隔了很远,燕不竞在这边,玉留音在那边。 “师父……”他小声喊了声。 身边安安静静。 他顿时也没了逗弄玉留音的心思,脑袋还晕乎着。 瞪着眼,望着黑夜,脑袋里哪还有那些黑漆麻乌的魂儿了啊,现下全是乱糟糟的刚刚那画面。 鼻腔里还残留着些许兰花香。莫名的耳朵就烧了起来。 “呸,出息,睡觉!”燕不竞翻了个身,暗骂了自己一句。后来稀里糊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幸好,到真的没再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一觉睡的莫名心安,莫名舒爽,连着踢了无数下被子都不知道。一个人霸占了一大半的床,到后来那爪子不自觉的就勾上了上仙的腰。 玉留音无数次把他狗爪子拿下去,燕不竞有本事无数次再攀回来。 玉留音不习惯跟别人如此近的挨着过,更遑论腰上还搭着个蹄子。 当蹄子又搭上来时,玉留音无奈的转了个身。 谁料,他突然转身,对上的却是燕不竞一张沉入睡梦的脸。离他离的分外近,睡的分外香甜。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憨。 玉留音彻底僵住,浑身肌肉都不听使唤了,腰间那沉甸甸的胳膊就跟烫手山芋似的,压的他乱了呼吸。 燕不竞不知道,他睡成二师兄的那一晚,叫身边人失眠了一整夜。 玉留音看着他,看着这张并不熟悉的脸,伸手在他颊边轻轻拂过。 待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急匆匆的离开了卧房,去了后山的温泉。 一泡,就是一整夜。 仍是那株桃花树,玉留音趴在池边,脑海复杂异常。 手指穿过水流,舀起一勺,拈起飘落的桃花。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 默念那个熟悉的名字:“燕……不竞。” 燕不竞一觉睡到了个大中午,睡的天昏地暗,肚子连着唱了几首曲子,他才不情不愿的醒过来。 醒来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我去,这是玉留音的床?我昨晚真上了他的床啊!”也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没喝酒,前一天晚上干的事儿就像上辈子干的似的,啥也想不起来了。就算想起来,也不愿意承认,总觉得是自个儿梦里干的似的。 然而,环视一圈,思绪归位。 半晌才正视这个事实。 再看自己大开的双腿,霸占了一大半床,他才意识到:他不光爬了玉留音的床,还把别人挤的一点儿位置都没,活生生把人给挤跑了。 “哈哈哈。”不知为啥,他没由来的一阵高兴,就这么偷着乐了几下,乐完了自己收了笑脸,骂了一句:“神经。” 他从床上爬了下来,鼻子当真是属狗的,闻到一阵极其诱人的香味。 “不是吧?!”他惊讶,撒蹄子就往厨房跑,“这香味……???” “不会是师父在做饭?!”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怎么着,玉留音难道要下厨?! 这只是不沾阳春水的被人捧在心尖尖里的人物上辈子没下够这辈子又要给他下毒?啊呸,不是。 燕不竞双眼惊恐,几乎是飞也般的冲到厨房。 他刚醒来,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身上衣服也是衣衫不整,双脚没穿鞋,白白净净的模样傻愣愣的站在门口。 而里头,玉留音广袖仙袍上东一块黑,西一块黑,眉头紧皱。 那锅,不对,不是锅。 那临时被他搭起的烤架,上头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活像裹成一团的牛粪。 燕不竞倒退一步,胃里一阵搅合。 就在此时,玉留音回头,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吃饭。” 燕不竞:“……” 就这黑漆麻乌一大坨您也敢称之为饭?您老怕不是眼睛有毛病。 “哈,师父……您这是什么啊?”好奇宝宝还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玉留音将那木棍拿了下来,举在燕不竞面前。 “特地给你做的。”他道。 燕不竞一怔,特地……给我做的? 他心道,这玉留音倒是有几分做师父的样,知道徒弟去人间考试考累了,还晓得心疼,伸手就想接。 玉留音不慌不忙的说完菜名后,燕不竞拔腿就要逃。 这年头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爱上了那道菜! “我想,你大概会喜欢这道菜。” “为师特地为你做的,烤山鸡。” 燕不竞:“……” 我可谢谢您嘞:)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到底对烤鸡为什么这么执着? 第35章 烤山鸡鸡毛艳艳 前些日子把燕不竞丢了出去自个儿跑路的有琴浪自觉理亏, 回去想了一天一夜要怎么跟燕不竞赔罪。 这一路走一路思忖的就到了燕归山,过了清霜殿,人倒是没见到一个, 先听到了几声鬼吼鬼叫。 他一愣。 稀奇, 这燕归山竟然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赶忙快了几步脚走到后头去, 发现燕不竞脚上就跟沾了风火轮儿似的跑的飞了起来。身后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追着他跑。 “这是作甚?”有琴浪疑惑问道。 燕不竞一听有琴浪的声音,立刻调转马头朝他冲来, 一下勒着他的脖子躲到他身后。 他一抬手,扇子梗逼停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细看下去还发现一根树枝叉着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黑漆麻乌,问道,“煤球儿?” “有琴浪你可得帮帮我, 这是师父做的烤山鸡!我不吃他非得逼着我吃!”燕不竞捏着他的袖子躲着嚎道。 “烤山鸡?!”这下可惊呆了有琴浪,他险些以为自个儿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哪儿有鸡?” 一双玉手捏住木棍, 将那只鸡抽了回去。 “这就是鸡。”玉留音望着躲在有琴浪后头的燕不竞,拿了他的剑轻轻一削就将外头那玩意儿全削了,露出里头森白的鸡皮,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根杂色鸡毛。 燕不竞一声干呕:“呕。” 别说, 是有点恶心……有琴浪拿扇捂着鼻子:“小音子啊, 你这,这毛也没拔干净啊。” “我想过,毛也是鸡身上的,既然鸡爪子鸡屁股都吃得, 为何鸡毛吃不得?反正吃什么补什么, 拔不干净也就没拔了。” 有琴浪睁大眼,燕不竞拍掌:“啪啪啪。” “师父, 您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合着您的意思吃鸡毛补鸡毛,是嫌我毛少?” 燕不竞只是顺口一秃噜,但这话说出来的味道可就变了。有琴浪压根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扇子倒是扇的勤快,视线往下这么一挪,调笑道:“原来如此啊。” “你看啥呢你!”燕不竞顿时感受到他的视线一下捂住自己危险区,“不许看,再看我打你啊!” 行行行,有琴浪收回视线,知道再看他就得恼羞成怒了。 玉留音修的清净道,哪里听得懂他们二人嘴里的胡话,他倒是看了眼燕不竞的头发,似乎觉得这鸡毛也没必要吃。 这鸡看着实在是恶心,捂了会儿鼻子,有琴浪忽然脑袋瓜子一激灵,对燕不竞道:“这样如何,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吃酒?” 一听有酒,燕不竞登时兴奋了,“何处?走走走,快带我去。” “你且问问你师父先,别到时候怪我把人拐跑了。” 对哦……燕不竞心知玉留音最不喜酒,怕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去,更何况他给自己烤的鸡还杵在这呢。再看玉留音神色,果真,长眉微蹙,一副不乐意的神色。 燕不竞赶着在玉留音开口前从有琴浪身后跳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撒着娇的晃悠:“好师父好师父,徒儿饿,特别饿。”话音刚落,那肚子还真是配合他“咕噜噜”一声叫的清清楚楚。燕不竞这么一闹,玉留音所有拒绝的话都被他倒着咽回去了。 “你看我好几天没吃东西,都瘦成这样了。那章台书院的入学考试起是人考的呀,我与那木偶精大战三天三夜,那叫一个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啊,累的我三魂七魄飞了俩,凭一己之力将他封印,可苦了我呢师父。”燕不竞越说越带劲,这牛皮子吹的有琴浪都有些好奇了。 玉留音倒是依然没个什么特别的神色,乌黑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全凭燕不竞在这胡吹,也不戳穿他。 “师父看在我这么大功劳的份上就让我去呗,徒儿实在是馋酒了。”燕不竞还假情假意靠着玉留音蹭了蹭。他本是以表亲近,谁料玉留音忽然后退一步,他这身子没个重心的往前一载,眼看着往玉留音怀里栽了去。 有琴浪“诶”了一声,以为玉留音会接住他,谁料,一根食指攸地伸出,戳在了燕不竞的脑门上,将他戳的一愣,整个人保持着倾斜的姿势,全靠玉留音一根指头。 有琴浪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奇了怪的瞧着玉留音:“小音子,你这又犯什么毛病了,我见你二人在蓬莱也没这么拘束,怎的人都要倒了,扶都不扶一下。” 玉留音看了燕不竞一眼:“既是师徒,自当有尊卑之分。跪安吧。” 这哪门子疯又抽上了,燕不竞结巴道:“跪,跪安?” 不是,玉留音您存心的是吧? 有琴浪兴奋道:“这是答应啦?快快,不竞,你先跪安我带你去吃酒去。” 跪,跪你大爷跪。 燕不竞翻了个白眼,一步跨到玉留音面前。 上仙毕竟是上仙,这等从容气度与常人就是不同。八风不动是为如此,哪怕燕不竞一个跪安跪到了他的鞋子上,那硬壳子般的膝盖骨毫不客气的直直怼上了玉留音的脚背,这一家伙砸的,把当场二人全砸愣了。 燕不竞嬉皮笑脸的抱着玉留音的大腿,仰头嘻嘻笑道:“徒儿给师父跪安,谢师父。师父再见。” 若不是他起身时刻意在玉留音的脚上拧了拧,玉留音到真以为他是个不小心的。 怕玉留音发飙,燕不竞拉着有琴浪就跑,有琴浪忙道:“慢些慢些!” 等二人都跑远了,玉留音望了眼脚下不染尘的鞋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走了。 二人一路冲下了燕归山,有琴浪带他到了一处新鲜地。 这地儿燕不竞喜欢,入眼的红。 红树,红房子,红瓦,红线。 连来来往往的小童都穿的是红衣裳,喜庆。 “这色儿好,就该这么扮。瞧你们九重天一个个穿的不是白的就是青的,活像个家里老了人的似的。这红的多好,多亮堂热闹。”燕不竞最爱红,平日也见惯了燕归山的素雅,瞧着这树上的丝线都是红的就觉得开心。 没多会儿,一个俊秀的小童走了出来,瞧了眼燕不竞,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哟,怎么看我还看的脸红了呢。”燕不竞最爱逗人玩儿,这小童生的好看,还会脸红,这多好玩。 有琴浪将他拉了回来:“少拈花惹草。” “我没。”这可冤枉,他燕不竞何时对男人下过手,“我就是好奇他怎的看着我就脸红,我一个大男人怎会喜欢大男人。” “就你这脸还敢说自己是大男人呢,套个裙子你就成了姑娘。” “你胡说什么你,你说我娘们?”燕不竞恼了,他前世最好威风,谁特么敢说他一句娘,打到他满地找牙。 “不是不是,是好看,是长的貌美如花。” 这更不行了,男人怎么能说好看!他又气呼呼的道:“你才如花,你全家都如花。” 有琴浪是真冤枉,他是正儿八经在夸他,怎的这个人就跟吃了炸药似的。 一看有琴浪就是个熟人,被小童领进去之后道:“我就来找月老要口酒吃,他若不在,我下次再来。” “别呀。”一听要走,这酒还没吃到燕不竞就有些馋,不乐意的往姻缘树下一坐:“咱们等等月老呗,反正时辰还早,为了一口好酒我愿意花功夫等。” 小童有些羞涩,说出的话音细细,道:“师父去布线了,这几日姻缘树都不对劲,师父说是有根死线又活了,他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死线活了是什么意思?”燕不竞问道。 他不老实的翘着一条腿支在姻缘树下面,他坐姿极不端正,甩着一根红线玩儿。 小童老实,偷瞧他一眼连忙道:“这线有死有活,跟人的命是一道的。若缘配的人死了,这线也就死了。千万年来万万没有线死了还活了的道理,而且听师父的意思,这线当时就不是他配的。” “还能不是月老配的?不是说天下人的姻缘都在他手里握着么,怎的还能绕过他自己拉上?”燕不竞只是随意一开玩笑,谁料小童竟然点了点头:“是的,公子好聪明,正是如此。这根出问题的线当初就是天定,老天自个儿给他拉上的,确实不是师父动的手。” 燕不竞扑哧一声笑道:“还被我猜中了?” “公子聪慧。”小童欠了欠身。 “那这线既然死了,如何还能活?”他又问。 小童也不明白,困惑的挠了挠头:“怕是等师父回来才知道为何了。” 有琴浪听完,也参合一句道:“这还不简单,那必然是因为人死了又活了啊。” 谁知,小童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若人真死了,这线断了就断了,等他活过来,线便自动连上了另一根,不会重新连上的。” “哟,那这就奇了。”燕不竞第一次来月老府上,绕了一圈,觉得挺合他意。还真就喜气洋洋一片。 眼看着这边酒是吃不到了,月老怕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也是回不来的。 有琴浪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笑的不怀好意。 “我另有一处好地界,不竞小友跟不跟我去逛逛?” 只要不回燕归山,哪儿都行,燕不竞当先便道:“好!何地?” 有琴浪啪的一收扇,得意洋洋道:“魔域。” 第36章 入魔域巧遇放榜 嘿哟, 去魔域。 燕不竞简直求之不得。 他一下跳了下来推着有琴浪走:“那便快些,赶紧去赶紧去呀。” “别推别推,别着急呀。” 哪能不着急, 燕不竞比谁都着急着要回去, 可巧, 前两日还和小鲸鱼说要回魔域看看, 今儿有琴浪就给了自己机会。反正就算玉留音到时候问起来,他大可以将有琴浪推出去嘛。 燕不竞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笑的有琴浪背后发凉,莫名其妙盯着他,以为他脑袋坏了。 燕不竞是高兴,回家嘛,谁还苦着个脸的。 既然知道不归……不对, 现如今改叫重明。 既然知道重明宫里头住着的是小叔叔,那就无需要担心什么。 燕不竞一路都在兴奋, 恨不得赶紧回家才好。弄的有琴浪是一头雾水,怎的几日不见不竞笑的如此痴傻,他不禁怀疑上仙是不是喂了他什么有毒的东西把人毒傻了。 有琴浪轻车熟路的带他进了一家馆子,对燕不竞道:“这家人的酒, 等你尝了就知有多好!” 燕不竞将信将疑的瞧着他, 嗤笑一声:“你这仙门之人,怎的这般熟悉魔域的境况,连哪家馆子有什么好吃的都一清二楚。莫不是个披着仙皮的魔。” “这天下还有我有琴浪不知道的好玩的好吃的?不竞兄日后便知道我浪某的神通广大。”有琴浪脾气是真的好,要是别的仙家听到自己跟魔沾边估计立马就能跟人打起来。 “这家酒真如此好?比桃花酿还好?”燕不竞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 “我怎的对这家没印象。” “这家是新起的酒肆, 不知也正常。耗子坊旗下,味儿正酒香。” “耗子坊?”这耗子坊燕不竞先前听说过, 说是做些小本生意,实际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组织渗透各个行业,抓的一手好消息,一则重要消息,千金都有人买。 在魔域,就没有耗子坊不知道的秘密。 而耗子坊的坊主,那就是魔域千年未解的谜团了。 燕不竞一边想着事一边喝了口酒。酒一下肚,登时激的他三魂七魄归位,望着那坛酒。 有琴浪瞧他神情就知道了。 “如何?”他故意问道。 “……好喝!” 发掘出新酒的燕不竞高高兴兴连喝了好几坛,喝了一半儿听见外头人群窜动,吆喝声一阵阵起。 “放榜了放榜了!快来看啊!” “放榜了?!真的?” “真真儿的,比珍珠还真!快去瞧瞧!” “外头怎么这么热闹啊?”燕不竞疑惑的瞧着窗外,酒杯还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一个抹布精听见了,从地下擦过来道:“哟,客观您不知道啊?” 燕不竞被这块抹布吓了一跳,瞪着它。 抹布精激动的飞上飞下,擦来擦去:“客观您可来的真是日子,今儿个是耗子坊放榜之日,《仙家最想睡之名人榜》!” 燕不竞一口酒喷了老远。 有琴浪扇子一挡,忙呼:“好险好险,不竞兄你这是怎的,放个榜怎把你给放激动了。” “快,快,我要去看!”燕不竞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就要去看放榜。 “啊?”有琴浪愣住,“不是,这酒,还有大半坛呢。” “等会儿!等会儿再回来喝。”燕不竞兴奋的拖着有琴浪走,还对抹布精道:“酒收好,我一会儿再来!” 抹布精:“请好吧您嘞!” 有琴浪被他拉着跑,万万不懂怎的对这个榜感兴趣。 燕不竞挤来挤去,在人群里挤的不亦乐乎,有琴**苦不迭,一会儿腰被人摸一下一会儿屁股被人摸一下,可怜他一俊俏公子被吃了无数豆腐,连连哀嚎:“不竞兄咱们快些出去吧,在这里头挤什么呢。” “等会儿,你让我瞧瞧嘛。” 眼前一榜,镶金,挂银,既浮夸又大件,发着灿灿金光,此时还合着呢,悬浮在那。 “诶诶,有琴浪,我跟你说。这榜可是个好东西呢!”燕不竞偷笑着对有琴浪道,“你可知先前这榜,谁是榜首?” 有琴浪也是仙人,有种当众处刑的感觉。他就想跑:“可别问我,反正不是我。” “哎呀当然不是你!你哪有那么大魅力。”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是我师父。”燕不竞哈哈哈的一边笑一边说。 “哦,小音子啊,这不很正常吗,你笑什么?”有琴浪问。 “我笑啊,这排榜的人都是白痴,就光选长的好看的,玉留音性格多糟糕他们一概不知。” “你才白痴。你知不知道这榜选出来的规格有多严,你以为一般人能轻易上榜呢?天上那么多神仙,统共也就才选出来十个。那选出来的都是个顶个的牛。外貌、家世、实力、口碑……哪个不是尖子里头拔尖子。” “害,你激动什么,来,咱们瞧瞧第二是谁。” “人家都看第一,你看什么第二?” “……第一还用看吗?肯定是玉留音啊。” “……”你这一会儿嫌弃人家一会儿又挺人家的到底怎么想的?有琴浪被人挤的浑身难受,实在是受不了,对燕不竞说,“你在这看,我去外头透透气。” “行行,你去吧。” 燕不竞满眼好奇的等着放榜,眼尾一扫,忽的瞧见一道身影。 他猛地一震,顿了三秒,一把推开人群跑了过去。 人群挤挤挨挨,他奋力的钻着。 “小叔叔!”他大喊,“小叔叔!!是我!我是阿竞啊!” 人影一晃不见,燕不竞终于推开人,他拔腿就跑冲了上去,一直追,追到后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许久,他抬头,怔住。 金色的不归宫庄严无比的坐落在那,天边的云彩映出它夺目的光。仅有的记忆涌上心头,仿佛不用多久,爹爹又会供万人朝贺,从宫内乘龙而出似的。 只是,一朝一夕之间,朝代变幻,早已易主。 幸好,是小叔叔。 燕不竞朝昔日的不归宫走去,重明二字高高挂起,他深看了一眼,仿若瞧见了“不归”二字。 “爹,我回来了。” “什么人?!”当下一根**便抵住了燕不竞的去路。 他一回神,险些忘了他早已不是不归宫宫主。 “我是……”是谁,他眼珠子一转,道:“我乃不……重明宫护法久连城——的弟弟。” 燕不竞心道,借久连城名号一用应该好使,毕竟是左护法,人也没死。谁料,他话音刚闭就听差士一声犀利叫喊:“久连城!?” “啊,是啊,怎么?”燕不竞被他们这反应弄的有些迷惑。谁知,那些看门人当下便一挥手:“抓住他!” 燕不竞一脸莫名。 “诶诶?你们等会儿等会儿,你们听清楚没啊,我哥是久连城,左护法久连城!” “抓的就是你!管你什么九连城十连城,以为编个瞎话就能进宫?做你的春秋白日梦!” 一瞬间,不知道从哪来了一批人,上来就对燕不竞开打。燕不竞狼狈的左右逃窜,一边又时不时的补上几脚。 “别打别打,我走还不行吗!我不进去了,不进去了!” “呵,晚了!咱们左护法早就告诫过我们,若有人借着久连城的名头,一律抓起来!” “什么?”燕不竞大惊,“为何?!” “背弃族人,该杀!” 燕不竞逃不脱,对方人多,他又没个多少灵力,一时耗在那,弄了个鸡飞狗跳。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拍手叫好。燕不竞苦笑,心说我此时就跟个猴儿似的上窜下蹦你们也要叫个好。 不过好在这么一闹,仿佛把宫里头的人也三三两两闹了出来。 燕不竞连忙改口,一边逃一边叫唤:“哎呀呀弟兄们,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我其实是扶尤的弟弟,表弟,你们……喂喂喂怎么又来!” “大胆!我重明宫宫主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可以叫喊的!” 燕不竞被他们追的到处跑,欲哭无泪,只好不要脸的道:“你们不要我喊,我偏要喊!” “扶尤!扶尤!!!” “小叔叔,小叔叔啊!!!” “看!我就说他是骗子,一边说是弟弟,一边喊着小叔叔!兄弟们,把他抓起来!” 这下那群人可是开始动真格的了,再不跟他瞎蹦跶,一个个手里的兵器都灌了灵力。 燕不竞心道糟了。 他现在是灵力缺失专业户,上次玉无灌给他的灵力早没了多少,这要是真被抓住可不是开玩笑的。 魔域的地牢有多血腥燕不竞比谁都清楚,毕竟昔日被他折磨死在那的人不在少数。 都怪一时冲动闯了不归宫,现下想走都不好走。 “住手——” 忽然,不归宫内一声叫,所有人刷的一下收起兵器,跪下。 燕不竞不跪,眼瞅着里头的人走近,是个生面孔,没见过。 那人生的矮小,面容倒是俊秀,客客气气朝燕不竞鞠了一躬,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反朝燕不竞跪了下去。 当下吸气声一片:“左护法!你?!” 被称之左护法之人手一扬,使大家消了音。 他面色含笑的朝着燕不竞磕了个头,只规规矩矩的磕了一头,丝毫不言语。 燕不竞内心震撼。 不止是因为他是左护法,占了久连城位置的左护法。更从他这一跪,知道了他为何跪。 他一颗心咚咚跳,莫非……小叔叔知道他回来了!? 第37章 小叔叔再会重明 那人领着燕不竞进了重明宫。 再次走在熟悉的路上, 燕不竞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他还是昔年的少年,肆意无畏, 潇洒风流。 只可惜, 今年已不是当初。什么都变了。 “少主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宫主一会儿便来。” 燕不竞一怔, 果然,这位左护法竟然称他为少主。他扯了扯嘴角, 假模假样道:“护法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少主,只是一介凡人。” 那位左护法笑了笑,退居一边。 此地是重明宫的正殿,而正殿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子上摆放着满汉全席, 什么菜式都有,还冒着热气, 勾人馋虫。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只听不远处几声笑意传来,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的走过去迎接。 “小叔叔!” “是竞儿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扶尤从暗处走来, 身披金色披风, 上头绣着大片的凤凰,时光竟然没带去他多少岁月,一别三百年,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 笑着朝燕不竞走来, 张开双手迎接他。 燕不竞眼眶一酸, 朝扶尤扑过去抱着他。 “小叔叔。” “你啊,怎么还要哭了。多大的人了。快让我看看。” 扶尤带他来坐下, 瞧着他的脸,又摸了摸他身上的骨头:“恩,变了不少。” “小叔叔怎么知道宫外站的是我?” “呵呵,你喊我那腔调喊了一百多年,若是听不出来,那我也枉为你的小叔叔。” 燕不竞有些开心,扶尤现如今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他见故人便不可自抑的想到爹爹。于是说:“小叔叔,我可不可以去见见我爹?” “自然可以。”扶尤欣然应允,抬眼对左护法使了个眼神,左护法行李退下了。 “竞儿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小叔叔我怎么也找不到,要不是还对你的腔调熟悉,不然我无论如何也是认不出你的。这些年啊,魔域不能无首,你可不要怪我抢了你的位置,若你愿意,小叔叔我自当可以退位还你。” 燕不竞笑道:“小叔叔将魔域打理的很好,我也无心那位置,如今对我来说还不如出去游山玩水乐的自在。小叔叔,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哎。”扶尤止住他的话茬,道,“先吃,咱们边吃边说,不急。” 虽心中对勾乙那事有疑惑,但燕不竞也不好拂了扶尤的好意,加之原先喝了一肚子酒水也没怎么吃,他一时也有些饿了。 吃第一口菜便尝出了味道,他忙问:“还是老蔡?” 老蔡是不归宫的大厨,自打燕不竞小时候就习惯吃他的菜,一直吃到长大,尤爱那盘酱爆肘子。炸然吃到熟悉的味道,让他喉头泛起哽咽,不免得又多吃了好几口。 扶尤给他拣菜,拍拍他:“慢点吃,回家了就好,就好。以后啊,你就在我的重明宫住下,还做你的少主,可好?这几年魔域不比以前,唉……” 扶尤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欲言又止,难过不已。 燕不竞放下筷子:“小叔叔怎么了?有何事和阿竞说说?” 扶尤又叹了口气:“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竞儿先吃,不用管魔域的事,这里一切有小叔叔。” 燕不竞哪肯,道:“小叔叔这话见外了,魔域本就是我家,有何困难跟我直说便是。” 扶尤似乎欲言又止,燕不竞再三要求,他才缓缓道。 “自从百年前你与焚尘一同消失,这魔域就没再太平过。上有仙界压制,下有……” 燕不竞:“下有?” 扶尤:“竞儿可记得老宫主先前所言,焚尘所在不归宫一日,魔域便安分一日。焚尘曾镇守魔域御魔阵数万年,自打你和焚尘一同消失后,这御魔阵年年都会暴动一次,御魔阵中镇压的魔兽早就已经呼之欲出,现下阵越来越松,我怕是有一天便阵不住它们了啊。” 御魔阵,燕不竞曾听爹说起过。 此阵不在别处,正在陵寝之下。由数万年不归宫历代宫主的地宫压制,但却少不了一物,便是焚尘。 焚尘作为开山祖师爷的法宝,万年未曾有人动过。不是因为别人不想动,而是因为焚尘不让动。 此物有灵,极其忍住,眼光无比刁钻,这么多年别人没看上,偏偏看上了燕不竞。就连老宫主都不知道燕不竞竟然有这本事,然而燕不竞昔日回答竟然是:我就去陵寝溜了一圈,它就非得缠着我。 焚尘一旦跟着了燕不竞,还真的就不回去了。 地宫之下御魔阵此时无恙,好歹焚尘还在不归宫,老宫主也就没再操心。 而后燕不竞死去,焚尘也从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叔叔,可我现在也找不到焚尘在何处了。” “竞儿不怕,我可助你。”扶尤道,“只要你回来便好,你才是关键啊。焚尘感应到你的气息不会不出现。” “可我先前有试着召唤过,并不能召唤到它。而且我这具身体灵力极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竞儿,你莫忘了,我们魔域的御魔阵,虽镇魔,但也是历年宫主修炼的好去处。那里的灵力源源不断,刚好可以供给你。” 若是真能召唤焚尘,自当最好。本来燕不竞早就想找回焚尘。只不过,他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他问:“小叔叔,我有一事不明,你可能为阿竞解答一番。” “自然可以,竞儿请说。” “小叔叔可见过一人……名曰勾乙?” 扶尤喝了口酒,笑着道:“勾乙是谁,这名字好生特殊。” “小叔叔没见过?” “未曾见过。” 燕不竞盯着扶尤,扶尤给他又拣了些菜。 “多吃些,看着你这副身体还有些不习惯,越来越瘦了。” 扶尤眼中满是慈爱,燕不竞一口口吃下,心中倒是有疑惑,却没再问什么。 酒足饭饱后,扶尤专门给燕不竞准备好了寝房。燕不竞躺在里头有些昏昏欲睡,脑袋里稀奇古怪的冒着画面。将睡不睡时,不知何处一声爆裂之声,惊的他登时睁大了眼睛。 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听见门口有人惊慌:“不得了啦,御魔阵又破口了啊!” 燕不竞心道:“糟了!” 他从未见过御魔阵破的样子,昔年一直安安静静,当他跟着人群冲过去的时候被那冲天的魔气生生逼退了脚步。 黑云霎时便遮蔽了整片天空,扶尤以一己之力结阵。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脸庞流下,燕不竞喊道:“小叔叔!” 一座座地宫在震颤,燕不竞闯入。魔气冲天的那一处地宫仿佛从地底破了个大洞,直朝九重天而去。 燕不竞被狂风吹的身形不稳,当他好不容易赶到时却生生震在当场。 他这才看清……眼前地宫竟然是前任宫主,是他爹爹的陵寝! 魔气在地宫肆虐,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五指抓着泥土在颤,他轻道了一声:“……爹。” “竞儿快走!”转眼之间,扶尤已口吐鲜血,他胸前大片金色衣衫被染红,燕不竞望着天上,皱紧眉头。 不仅是扶尤,重明宫护法等人齐上,一人占一个方位,努力压制黑气。 “我才刚回来这御魔阵就松了,我还真是不详。”燕不竞笑着自嘲,有些无奈。他想去帮忙,被扶尤制止。 “竞儿别过来,你就在那待着!” 他知自己帮不了多大忙,只好原地待命。扶尤等人好不容易镇住这阵,下来时已浑身湿透。 燕不竞去扶他,感知他身体在抖。 “小叔叔可要紧?先坐着歇歇。” 一番镇压,所有人都累的几欲虚脱。燕不竞亲眼见到这景象,才知有多骇人。 “小叔叔,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何时?” “哎,半年以前。” “才半年?”燕不竞蹙眉。 扶尤喘着气,摇头:“御魔阵中都是千年以上的魔兽,凶性大发,尝到了点甜头,有了想破阵的欲望,没有焚尘,便愈加控制不住他们了。” 燕不竞瞧这土地。他站起身望着这一片陵寝,每一座陵寝之下埋葬的都是祖师爷。是先人的安息之处,安息之地怎能由这些魔兽叫嚷,怎能坏了清净。 “小叔叔,你且说如何能助我找回焚尘?” 扶尤似乎在犹豫。 燕不竞抓着他的手:“小叔叔但说无妨。” “竞儿。” “竞儿可知,魔域两大秘术——弑神阵与诛魔阵。” 燕不竞不动声色,内心已是巨震。 他上次与勾乙斗的,便是这两阵。只是他上次灵气不足,而勾乙又是不知从哪偷学来的,没将那阵发挥出一半的实力。 此时扶尤提起,他不禁想到了那日。 “知道。”他答。 “焚尘在此镇守万年,御魔阵便是又称——诛魔阵。” 燕不竞一震,道:“这便是诛魔阵?”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魔祖留下的御魔阵,不仅可诛魔,还可御魔,如今重明宫留下的,只可诛魔,不可御魔。御魔阵是诛魔阵的前身,二阵同根同源,只是没那么大威力罢了。” “而你的焚尘,与你有了灵魂联系,既然你搜寻不到,我想,大约是被何处封印了。焚尘镇守此地万年,也早与御魔阵有了联系。你若去了阵眼,集齐灵力召唤焚尘,用你灵魂的力量,想必再强大的封印都封不住焚尘护主之心。” “去阵眼?”燕不竞沉默。 “竞儿,这一去万分凶险,小叔叔劝你莫要去,我来想办法,你莫要冒这个险。” 阵眼…… 一阵之最危险之处便是阵眼,稍不注意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燕不竞比谁都清楚。 然而,他拉住扶尤:“小叔叔,如何去?” “竞儿。”扶尤难受至极,抓着他的手:“需要再提,我不许你去,这方法太过危险,若是焚尘未来,害你白白搭了条性命,我要如何同哥哥交代。” “小叔叔,我若不去,才无法和爹爹交代。”他望着身后陵,爹爹就躺在里头安眠。 “不竞昔日也是上刀山下火海刀尖上淌过来的人,怎会因这种事退缩。我爹爹与轻叔叔长眠在此,怎能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叨扰。这阵眼,我去定了。” 第38章 只身入阵召焚尘 狂风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腥臭味让人做呕。 燕不竞只身入阵眼,为防万一,扶尤给他的四肢上捆了细细的金线。他道:“若你觉得情况不对, 我便将他拉回来。” 燕不竞下阵前, 还对扶尤笑道:“怕不是我刚入阵, 这线就被罡风割断了, 到时候小叔叔莫要心疼才是。” 知他打趣,小叔叔笑道:“你可莫要小瞧了我这法宝。” 燕不竞低头瞧这绳子, 莫名的想到玉留音总喜欢拿来捆他的那条。 低头笑了笑,便入阵了。 这阵眼与他所想相差无几,当真危险重重,然而奇怪的是他进来这许久却没有多少危险。除了狂风与难闻的气味外并无特殊。 扶尤身在阵外,注视着阵中一切。 左护法站在他身边, 扶尤召他来低声问:“什么情况?” 左护法低头:“宫主,阵没启。” 扶尤猛地看过去:“为何?” 左护法跪下:“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看。” 扶尤双手连着四根金色细线, 线于风中飘摇几乎看不清,他道:“站住。” 左护法回身:“宫主。” “把这个带过去,看准时机。” “是。” 此线比扶尤给燕不竞绑上的要细的多,若不细看根本也看不见。左护法拿了黄金丝退下了, 扶尤眯了眯眼, 飞身入空中,仔仔细细的瞧着。 燕不竞仿佛进了一个无边黑洞。没有尽头似的。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打起十二分精神。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到让他有些错愕, 不知阵眼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细小声音。 这声音像在空谷中回荡似的, 并不能听的很清楚,断断续续。他闭上眼睛专心听。 “回……” “主……” “去……” 燕不竞皱眉。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直到—— “少主……回去……” 四字清晰入耳,他猛地睁开眼。 久连城! 突然,声音骤然增大,嘶吼声自无边黑暗里传来:“走!快走!” 心中咯噔一声,燕不竞拔腿就跑。 然而,晚了。 黑暗中一双双瞪如铜陵般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光,一眼犹如一人高便知它们的身躯有多么庞大。 燕不竞仰头望着黑暗中这群突然出现的魔兽,随后便闻见令人作呕的腥风,紧接着传来无尽的嘶吼。 他捂着耳朵,被这一声震的一个趔趄。 “少主……”久连城的声音越来越弱,“扶……扶尤……要杀……” 燕不竞浑身巨震,他虚焦的望着黑暗,像无助的小孩一般寻找着。 “久连城,你说清楚!你说清楚!” 久连城的声音沉寂于黑暗,而魔兽却是叫嚣着兴奋着。燕不竞只觉得凉意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手脚都发麻。 “小叔叔……” 不。 他有片刻的慌乱。 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尚不知这是真的久连城还是假的,若是这些魔兽看出了他在意的人而骗他的呢。 他闭上眼睛,仰头朝着阵外喊道:“小叔叔,小叔……” “呲”的一声。 燕不竞倏然倒下,四肢上的金色绳索渐渐失去颜色。 法宝褪色,怕是废了。 就在那一刻,魔兽齐齐嘶鸣,朝着燕不竞扑来。 燕不竞恨恨一咬牙。从虚空召来骨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切了下去。鲜血骤然喷薄而出,洒了满地。 他咬着牙道:“我燕不竞想拿的命,从来就没人逃得掉。” 话毕,血光大起,红光冲天。 他站在阵眼,鲜血围着他狂舞,红衣是红,鲜血也是红。看不清何为血,何为衣。 血雾越浓,魔兽越兴奋,然而他们身上被捆住的印记就越浓。 燕不竞一喜。 “果然,诛魔阵对他们有效。” 虽有些不同,但毕竟同根同源,还是有些作用。 只是这血流的过快了些,很快他便有些体力不支。 “糟了。” 他渐渐失了力气,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竞儿。”四周仿佛听到了扶尤的声音,他强打着精神,“小叔叔?” “竞儿,快,用你的灵魂之力召唤焚尘。” 他的血流的太快,止也止不住,这御魔阵竟然如此凶煞。他问:“现在……?” “对,快,莫要再等。” 燕不竞此时只觉得仿若血要被抽干了似的。他强打着念力,召唤焚尘。 魔兽暂且被阵所缚,不得动。然而维持这么大的阵,对此时的燕不竞来说可谓是以卵击石。他随时可能会被抽干了血,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 然而,无论他怎么召唤,都毫无焚尘的气息。 “怎么回事。” 难道……哪里不对。 焚尘与他有深深的联系,这是被刻入灵魂的念力。 但此时,毫无作用。 “竞儿?竞儿?”扶尤惊呼声传来,“莫睡,莫睡!” 他摇摇欲坠,已尽了全力。脑海嗡嗡,耳鸣一声比一声尖锐,眼前一切都倒转了似的,他猛地向后倒去。 睁大了眼,御魔阵肆意的吸着他的血。 耳边一声声呼唤叫不回他的神志,燕不竞仿佛看见了大惊失色的扶尤。 “小叔叔……” 他想闭上眼睛,想睡一觉。 小叔叔,我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御魔阵倏地一下血光大亮,魔兽兴奋的叫着,身上的血横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嗅到了他身上的焚尘味道,这可是千万年的宿敌! 吃了他。吃了他! 魔兽的嘶吼是最后的挣扎,他们几欲狂欢。 方才还焦急不已的扶尤渐渐恢复了神色,甚至有些淡淡笑意。他剑指一勾,冰冷道:“放。” 左护法伸手一扬,四条几乎察觉不到的黄金丝入阵眼,猛地穿透燕不竞的四肢。竟然悬空将燕不竞拉了起来。 魔兽都齐齐望着越悬越高的燕不竞,嘴里发着呼呼的声音。 扶尤接过黄金丝,眨眼,这黄金丝便隐了形。 左护法:“宫主。” 扶尤盯着燕不竞,嘴角隐有笑意:“快了。” 左护法似有不解,问道:“宫主……不杀他?” 扶尤笑看了他一眼:“杀?” 他摇头:“不杀。” 左护法微怔:“为何?” “我养了那东西三百多年,那东西犟的跟头驴似的,至今不愿为我所用。呵,它不为我所用,我便让它的主人为我所用。总有一天,三千业火会是我的,焚尘也会是我的。” “宫主是要?” “燕不竞是条聪明的狗,被他发现是迟早的事,我要在他发现前,让他成为一条听话的狗。”扶尤左手扬,燕不竞便左手扬,他右手起,燕不竞便右手起。 他往下按,燕不竞便砰的一声砸出个坑。 “哈哈……哈哈哈哈……老宫主的黄金丝啊,是个好东西。他不教我傀儡术,却不知我用这黄金丝做了多少好事。” “宫主。”左护法忽然道:“快看,来了!” 扶尤悠悠抬起眼皮,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啧啧啧,都是护主的狗东西,倒是忠诚。就跟那具蠢到家的人偶一样,为了想护的人,什么坑都愿意跳。” 天边的云彩被映成了火。 那晚,魔域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看向东边。 好似半边天都烧着了似的,红的吓人。 那夹杂着燃尽天下的火焰啊,破空而来。 而阵眼中的人仿若被抽丝剥茧似的失了鲜血,只剩下空壳。 空壳之中残存着几息魂魄,那些魂魄颤抖的快要飞散。 “燕不竞快散魂了。”左护法道。 “我本就只要一具空壳,他命早该绝。” “哎。”左护法望着阵眼中的人。 三千业火焚尽万物,若无控制,灵魂沾上那么一点便是灰飞烟灭的份。只是……左护法疑惑,为何燕不竞的魂魄就这几息 三魂七魄似乎只有……两魂五魄在此? “宫主……”他本想问问宫主,然宫主却拉着他一阵退后,“速让,它来了。” 那天,魔域的天被烧着了,地也被震出了缝隙。魔域的人们惊慌失措,以为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又要开始,纷纷抱头鼠窜。 扶尤望着坑底燃起的熊熊烈火,眼底的野心愈发肆虐。 “竞儿啊。从今往后,我给你新的生命,你便为了我,去赴汤蹈火,杀伐九重天。” * “不竞?不竞?燕不竞!!!” 燕不竞仿佛沉入了海底,四周绵软的像是水,包裹着他,很舒服很舒服。 “师……父……”他轻轻的呼喊,蹭了蹭。 “……” “燕不竞!师父你个大头鬼啊,你给我醒过来!”一声暴躁的怒喝,燕不竞骤然睁眼。 一睁眼,才发现周围一通火红。 那包裹着他的并不是什么水流,而是一团火。他此时此刻正在火中。 “你这个王八犊子,你还睡,我被困了三百年等着你,你都不来找我!非要把自己弄的死不死活不活,存心给我找麻烦是不是!” 燕不竞被骂的一脸懵:“何人在说话?” “你!你不认得我的声音?” 燕不竞:“???我该认识吗?” 只见红光暴涨,那火焰噌的一下朝着他就扑来,燕不竞很怂的抱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啊。” “你起开,手拿走,我还东西给你!” “哈?”燕不竞还没弄明白这是怎的一回事,这火焰看似凶猛却不伤害他,而且不知为何,他至身火焰之中竟然觉得很是舒服。 只是…… “你要还东西给我?你是何人?我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呵呵,若等你给我,怕不是让你早死八百回了。那是小爷我抢来的东西!” 越说越糊涂,燕不竞道:“何物啊?” “早听说有人丢了魂儿人就傻了,一点没错,你这傻子般的模样还真是丢人,连自己少了什么也不知。等我叫醒你后叫你自己也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丢了魂儿?我?”燕不竞从它那拐弯抹角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 那声音哼了一声,便见一团青蓝色的火焰仿佛包裹着什么从他眉心入了进去。 他大喊:“喂,你塞了什……” 话音尚未喊出,浑身猛地抽搐,脑中炸然一响,他僵在原地。 不因其他,只因……耳边倏然出现了一声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带着丝稚嫩,又带着丝低低的笑意:“不竞。” 他的眼眶蓦然就湿润了,眼泪不自觉的流出,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他听见自己仿佛笑着回道:“阿玉,我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启回忆杀,燕不竞最浪的那些年~ 第39章 昔日逗趣玉留音 今年的章台书院来了位高贵出挑的主儿, 众人知道;章台出院来了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众人也知道。 而这两位主儿互相看不对眼,一见面就掐, 看不惯就打, 是常有的事儿。 那年的章台书院, 热闹的简直不像是仙家圣地, 倒像是个人间的教书铺子。学生不像个学生样,气的老师们吹胡子瞪眼, 背过气了好几个。 不怪别人,就怪燕不竞。 他仿佛就是那山里的野猴子,一人闹的不痛快还要拖着同学一起闹。那个年纪的孩子刚出入世哪里静得下心,见他捣腾出乱子了一个跟着一个叫好,兴奋的直拍掌。 再一打听这燕不竞是从魔域来的, 哟,就更稀奇了。一个两个都往他身边钻。 早就被家里长辈教导过, 这天下啊,唯独不要和魔域的人沾边。就连那无间地狱里的脏东西都比魔域的人要好。但孩子们天生反骨,尤其在那个年纪。家长越不让他们沾,他们就越好奇。好奇着跑到燕不竞身边, 再好奇着和他搭话, 一来二去竟然发现这魔域的人也没那么可怕嘛。 燕不竞一张嘴生的凌厉,又天生爱玩儿,孩子王似的带着他们上山下海打野鸡抓野兔,还说些魔兽的稀奇事儿给他们听。 一时间人气旺的不得了。 只一人除外——玉留音。 玉留音是个正儿八经仙门出来的, 玉家人, 正宗云锦仙门的少主。自小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也天生带着对魔域的抵触。他所接受的教育便是绝对, 魔域尽数无恶的绝对。所以,燕不竞跳的越厉害,他就越讨厌。觉得他在哗众取宠,在假意迎合。 因他本质是恶,便做什么都是恶。 所以,但凡瞧见燕不竞,那位一身白衣清隽贵气的小公子总是哼一声,一眼不瞧的扭头就走。 一来一往,久而久之,燕不竞对这个小公子倒是好奇上了。 他总会捣捣夜子然,问:“喂,我招他惹他了?怎么每次见我都跟见了坨牛粪一样?” 夜子然哈哈大笑:“那可不,你在他眼里估计连牛粪都不如呢。那可是云锦仙们的少主,玉留音。” “玉留音?”那是燕不竞第一次听见玉留音的名字,望着他缥缈清贵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有点儿意思。” 本以为这俩人只会是表面上看不过去,没想到一天之后二人就打起来了。 章台书院每年都有场入学考试,只是不巧,那年也不知怎么分的,燕不竞和玉留音竟然分到一组去了,两个人谁也不服谁,都不愿和对方在一起,当下便在考试现场大打出手。打的桌子板凳散了一地。 燕不竞无赖,却没想到无赖到那种程度。 玉留音使剑,逼着燕不竞亮出宝器,燕不竞却东躲西藏连忙道:“我不能使,不能使。我的宝器若是使出来,你可连个渣子都不剩了。” 玉留音当年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这种话,以为燕不竞存心看不起他,那剑光一来便削烂一块墙,一下子把房子都给削踏了。后来逼的燕不竞没办法,俩人打到院子里,燕不竞趁机抽了他的腰带执在手里。 笑道:“既然玉小公子非要逼我使个法器,那我便借你腰带一用,打完就还你。” 玉留音惊呆了。 他低头瞧着自己的腰,松松散散的白衣随风飘舞,本该在他身上的腰带此时正在燕不竞的手里晃悠着。他气的当下便使了大招,同学的脸色霎时便变了。 老师瞧见了也是冷汗刷的下来。 最后,还是章台书院的校长出面,将那一招生生给压了下去。 燕不竞倒是无所谓俩人一组,就是玉留音在闹别扭。玉留音咬着下唇站在那死死盯着他。他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几乎把半个章台书院都拆了,但校长也是个硬骨头,拂袖而去,丢下一句:“你俩愿意得组,不愿也得组,要想进我章台书院的大门,就给我好好完成任务回来。” 简而言之,不愿意?那走人吧。 燕不竞一挑眉,当先朝轮回台走去。 路过玉留音身边,客客气气的将他腰带搭在他肩上:“这腰带不错,谢了兄台。” 玉留音手里的剑捏的咯吱响,被燕不竞气的险些吐血。 这梁子啊,算是结下了。 可没想到燕不竞是个没脸没皮的,当天跳轮回台就把他鞋子给脱了,玉留音下落之时看着自己光着袜子的脚,一脚踹了下去。 燕不竞使坏,他故意的。 笑的打跌,一边躲着他一边下坠。直到两人下落到人间后顺着草地一路滚下山坡,玉留音光着一只脚骑在他身上拳头紧跟着就招呼了过来。燕不竞惊的腿一拱,那腿刚好在玉留音腿间,这么一下可打到了小小玉留音,他疼的弯着腰半天缓不过来劲。 见他脸色都变了,燕不竞也吓了一跳。 忙道:“我踢着你哪儿了?我给你揉揉,你别怕别怕,我自小学过的,我这双手可厉害着。” 玉留音双眼通红:“滚。” 燕不竞不依,他真担心着,玉留音那脸色卡白。 “我错了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蜷着了,我给你揉揉呀!” 玉留音狠狠地一脚踹在他肩头,燕不竞又滚了好几圈。 他插着腰,头上沾着草叶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给你揉你都不愿,我不揉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扭头便走,玉留音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到了人间,沾了尘世的香火气,就没那么仙儿了。 该饿肚子的时候就饿肚子。 纵使玉留音多么厉害,在这小小年纪都逃不过肚子饿这回事儿。 “咕噜噜”,这肚子叫的响亮,他揉着。 这时,身后伸来一只烤山鸡,被树枝串着。玉留音双眼一亮,咽了口口水,但一回头,就见着那张嬉皮笑脸的人。 他扭头就走。 “喂喂喂。”燕不竞赶紧追上来,“我特意给你烤的,特别好吃!我烤的山鸡比轻白衣不相上下呢。” 玉留音不听,继续走。 “咕噜噜……咕噜噜……” 走得越快肚子叫的越狠,燕不竞强忍着笑:“你若不吃,我可就吃完了哦?这天上地下唯一一次由我燕不竞亲手烤的山鸡可就要没了哦!你不吃?真不吃?那我吃——”只见玉留音一把夺过烤山鸡,瞪了燕不竞一眼,走去河边了。 燕不竞插着腰,得意洋洋。 看吧,还是我的烤山鸡有魅力。 燕不竞就没见过吃东西那么斯文的人。他看玉留音进食看入了神。 “你如此盯着我作甚。”玉留音瞪着他。 “没,就是觉得你吃东西也这么好看。”燕不竞实话实说。 然而这一句险些噎着玉留音。 他耳廓红了些:“神经病。” 要想在人间潇洒,得有银子。奈何章台书院虽然让他们俩人一组,却只给了一个人的银钱。导致二人站在屋子前大眼瞪小眼,望着那里头一张床,默然无语。 燕不竞先进了门:“大公子,省着点儿钱花吧,本来这钱就没给我们多少,要是像你那样花估计不出三天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玉留音清楚,可,可就是不乐意跟他待一间房。 燕不竞哎哟一声躺在床上滚了滚,滚去了里边,拍了拍身边道:“位置给你留好了,累了就躺着歇歇,咱们下午还得去办事儿呢。” 那天下午玉留音死活不上床,在外头练剑练了一中午,燕不竞在里头睡了个爽。 他起来的时候浑身轻松,而玉留音则气喘吁吁。 下午两个人又出去探查了一下午,到了半夜才回来。 燕不竞简单梳洗下上了床,玉留音非要洗澡。嫌弃的在两人中间用枕头隔了到线。 “你若敢越过这道线,我便杀了你。” “哟,玉家的小公子脾气这么大呢?”燕不竞双手垫在脑袋下面笑着道,“行行,我不越,不越。” 结果第二日,当玉留音睁眼时,便见了鬼似的怒吼一声:“燕不竞!!!” 燕不竞迷迷糊糊睁眼,还带着鼻音“恩”了一声,恩完也不知身在何处,又往暖和的地方钻了钻。手还不客气的圈的更紧。 玉留音瞧着自己的腰被这厮不要脸的抱着更加紧,整个脸都埋进自己怀里了,气的一掌把他推开。 燕不竞一下撞着墙,彻底醒了。 他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玉留音怒不可遏:“你无耻,你下流!” 燕不竞:? “哈?”他可真是愿望,一脸懵然,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又怎的你了?” 玉留音召来剑,指着他:“我昨晚便警告过你,你若越过那线,我便杀了你。” 燕不竞看着剑尖彻底醒了。 “可是……”他指了指床,“玉留音,越线的好像是你吧?” 玉留音一怔,低头去瞧,却见自己早就越过了那道线,跑到了燕不竞这边来。 他登时脸便红了,手足无措般赶紧退回线外,耳朵脖子红了个透。 燕不竞笑了一声,他从床上站起来,准备跨过玉留音下床。跨了一半,脚也不迈了,猛地跪压在玉留音身上。 二人你瞪我我瞪你,玉留音被他突然这动作弄的一懵。 剑尖倏地对着燕不竞:“滚。” “啧啧啧。”燕不竞指尖抵着剑,撇开了点,笑道:“你怕什么呀玉小公子,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睡在一张床上能把你吃了还是怎么的。或者……你其实是个黄花大闺女?” 玉留音怒瞪着他。 燕不竞视线朝下走,猛地出手,一把握住了不该握的东西。 “咦,是男人啊。”他还拍了拍手,“我当是个姑娘呢,既然是个爷们儿就别扭捏,睡一张床又不会少一寸肉。”他下床,走出房门外。 等没个影儿了,玉留音都跟呆滞了似的还保持着双肘曲起上半身的模样。脸上仿佛是那沸腾了的水一般,一层一层涌上褪不去的红。 良久,客房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燕!不!竞!” 正下楼的燕不竞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只留下一串笑着的余音:“你也不小,羞个屁呀,摸摸怕甚!” 作者有话要说: 我轮空两周了……太难受了,我是靠着毅力在更新啊。 哎。 这篇文不长的,宝宝们不要养肥啊,不然收益不够我真的就一直轮空了。 第4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蛇本性淫, 众所周知。 只是燕不竞和玉留音怎么也没想到他俩这次开学考试的任务竟然是要搞定这条千年修行的蛇妖。 这妖刚幻化成人形,整日里采阳补阴。 燕不竞路上笑了好几回。 万万是没想到这蛇竟然钻进了淫。窝,泡在花楼里就不出来了。 怎么办?只能进去, 然而一般人不让进。他二人年岁尚小, 这样的小公子一瞧就不是个普通人家的, 那些妈妈们才不敢要他们进门。这一个搞不好可是要被他们家里人给杀了头的。 没办法, 燕不竞想了个歪点子。也不知从哪搞了一套女人的衣服,穿在身上, 还臭美的照着镜子瞧了半天。 等玉留音推门进来的时候,噌的一下就跳了出去,耳朵脸全红了,作揖道歉:“玉某不是故意踏入,还请姑娘海涵。” 没人应, 倒是有走路的声音传来。 玉留音低着头,暗暗懊悔自己怎么不看清房门就推, 惊着了人家。 谁料,他瞧见一双绣花鞋后准备再次道歉,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他惊怔,方才抬头, 人也没看清就被人拉了进去, 一下扔上了床。 玉留音心中大惊,还不忘想:这姑娘劲好生大。 然,尚不等他缓过神来,他双目就被丝绢给遮住了。紧接着身上压迫感传来, 细腻的皮肤碰到了那衣衫的丝, 滑过他手背,惊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想起身, 被人死死按住。 又怕使劲伤着平凡人家的姑娘,玉留音脸红了个彻底,话都说不利索。 “姑,姑娘,有话好说。” “噗。”玉留音听见一声笑,吓的都快没力气了。 还想说什么,眼前的丝巾被拂了去,他睁眼便瞧见压着自己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那明眸里头闪着的比星子还亮,熟悉的面容近之又近,燕不竞使坏般趴下,双手撑着脸蛋,笑说:“公子~你紧张个什么呀,我服侍你呀。” 玉留音瞧见了人,气的抓狂。 那一通打,燕不竞是没逃掉,整个人被压在床上打的哇哇叫。 “我错了我错了,是你先认错我的啊,我错了错了玉小公子,打人别打脸,我破相啦破相啦,破相了还怎么勾引那条蛇啊!” “你还想勾引别人?!”玉留音气的不行,把他掀过来朝着他的屁股就连甩了好几巴掌。 “呜呜。”燕不竞可怜兮兮,“你要对我屁股动手就动手吧,打屁股也比打脸好。” 那天,燕不竞一瘸一拐的捂着屁股跟着玉留音往花楼走,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你不会走快点?”玉留音驻足回头凶他。 燕不竞可怜道:“屁股疼。” 毕竟是自己打的,当时玉留音被气坏了。此时见他这泫然欲泣的委屈样,望天望地,实在是没办法了,走过去将他胳膊往脖子上一绕,架着他走。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他瞪了燕不竞一眼。 一旁的燕不竞忍不住笑,嘴角还有颗若隐若现的酒窝。 “好嘞!” 他倒是开心。 玉留音无语。 二人约定好,燕不竞扮作女子潜入花楼,当一个下海的姑娘。 本来以为会先调教个几天学点东西,却没想到当天在后院就被那条蛇给看上了。 玉留音潜在楼顶,注视着一切。 见那蛇对燕不竞上下其手,怎么看怎么恶心。 那目光跟着蛇的爪子落在燕不竞身上,他喃喃自语,恨铁不成钢的道:“也不知道躲一躲,尽让被人摸什么摸!” 燕不竞是无所谓,反正都是男人你摸我我也不吃亏,于是跟那条蛇在院子里头打情骂俏,还剥葡萄给他吃。 那蛇被哄得高兴,一口一个美人儿。 玉留音捏紧了剑:“呸,眼睛瞎了,美什么美。” 把那蛇灌得醉醺醺后,燕不竞得意的朝房顶上一扬眉,邀功似的笑:怎么样,大爷我牛不牛。 第一天就让他倒在了爷的石榴裙下。 蛇醉了,就好办了。 这事儿这么好解决?见那蛇倒在一边,燕不竞准备出手了。 他手里银光一闪,准备照着他的七寸就来,谁料那蛇突然抬手,抓住了他往怀里一拉,低笑了一声。 燕不竞大惊! 那蛇把他拉在怀里张嘴就要亲,燕不竞吓的推着他的嘴,声音一下放了开来叫嚷着道:“我他妈是个男人,你亲的下嘴吗你?我不是女人!” 谁知,那蛇笑着吐着信子,“我早就知道你是男人,你要是女人我还不稀罕呢,就稀罕你是个带把儿的。”说着,那蛇尾就出来了,三两下将燕不竞缠了个紧,一溜烟的就跑没了。 房顶上的玉留音紧跟了过去,落在村外的树林中。 玉留音踏叶无痕,在树顶上飞速掠过。眼睛却紧盯着林中穿梭的那条巨蛇。 一直见它带着燕不竞到了老巢。 这老巢的地儿倒真是个好地儿。灵气充足不说,方圆数十里都是花圃,而那蛇洞就藏在花丛中。 玉留音藏在一块石头后,紧紧瞧着燕不竞。 燕不竞身上衣服都被刮破了几个洞,他还穿着女装,连忙扯着衣服往上提,那肩头都露出来了。 “你疯啦?我是男人你也撸,你一个蛇精拐什么男人,你不是采阴补阳吗?!” “错,我是采阳补阴。我要的是阳气,要的是男人。” 燕不竞当真是开了眼了,这以前都听说女人被男人采花,这还是头一次他一个男人要被采。 玉留音不敢随意出现,这蛇妖修行有千年,虽然刚修成人形,但还是厉害。他必须要看准时机,在他最大意的时候出手。 他静静等着,静待时机。 但是,这等待可不那么好捱呀。尤其是当燕不竞的衣服被扒光了的时候,玉留音彻底惊在了当场。 到也没全被扒光,还剩一条……底裤。 燕不竞说什么也不愿意被脱完,他嗷嗷叫着满花丛乱跑。那蛇像是来了性子似的陪他玩。 “郎君高兴我就高兴,来,我好好陪你玩玩。” 燕不竞少年身子劲瘦而矫健,灵活的窜来窜去,修长的双腿双手在月色下一片银白。那蛇都看的直了眼。 燕不竞的头发早散了,一头乌发披散着,有些凌乱美。 那蛇一激动就现了原形,一个大脑袋比人还大,吐着猩红的信子,嘴里讲的竟然还是人话。 “小郎君莫方,我一会儿便要你爽个够本,要你欲。仙。欲。死,飘飘欲仙。” 燕不竞腿都吓软了。 一边嚎着一边跑:“我还是个雏儿,还是个雏儿啊!你饶了我,我明儿给你带个更美的男人来!” 石头后的玉留音猛地扭头,一记眼刀杀过去。 此时,蛇背对着他,被燕不竞引去了视线。 蛇道:“小郎君已是人间极品,要你便够,不要别人。” “哇哇哇,那是因为你没见到他啊!云锦仙门的少主你知不知道!玉家人你知不知道,传说中绝色天下的玉家人啊!玉留音啊!!!他比我更爽啊!你要上就上他去啊!” 蛇怎么回答不晓得,玉留音只知道自己已被气的七窍生烟。 忍都忍不住,在蛇与燕不竞对话间,手里的长剑顿时便化成一把巨剑,倏地朝着蛇刺去。 那蛇皮坚硬无比,被刺了个血窟窿,但还不是很深。 蛇头还没掉,但已经疼的扭成了一团。 燕不竞赶紧跑到玉留音的身后去。 那蛇双目猩红,浑身淌着血。本是怒气横身,谁料一转身,瞧见了月色下那一道白,登时便没了声响。 燕不竞是真被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躲在玉留音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肩怎么也不松手。 “杀了它杀了它快点快点快!” 玉留音一人一剑,清清冷冷,却又十分傲气。 少年人双眼乌黑而又清亮,剑光莹莹,当下嫌弃的侧头看了燕不竞一眼。 褪了外袍扔给他:“穿上,赤。身。裸..体像什么样子!” 燕不竞手中倏然被丢来外袍,那外袍还带着玉留音的体温,清清淡淡玉兰花香从鼻子里悠悠飘了进去。飘的他一愣,又忍不住凑近嗅了嗅。 好闻。 好香。 他穿上玉留音的外袍,召了焚尘。 凛了神,对玉留音道:“一起!” 焚尘出,哪是千年蛇妖能比的。就是可惜此时燕不竞灵气不强,控制不好焚尘,不仅将蛇烧没了,还将这一片美丽的花丛给烧了个精光。 玉留音望着他那焚尘,哼了一声没说话。 燕不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这就是你非要把这蛇骗来这里的原因?”玉留音问。 “是啊,我尚且还不能控制好它,怕在城里头伤着人。那些人都无辜,要是因为我的过错而没了命,多可怜。”燕不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又瞧见了。 只是这次,玉留音倒是没再反驳他什么。 “你还在乎人命?”他问道。 “噗。”燕不竞仿佛听见笑话似的,“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呢。人命怎么啦,人命也是命,他们又没惹我又没欺负我,我为什么不在乎?” 玉留音还想说什么时,那剑的光芒又暗了暗。 他的情绪那时便下去了,燕不竞感受到,问:“这剑怎么了?” 玉留音瞧了许久,也不怎的就对燕不竞说出来了:“剑灵没了。” “啊?”燕不竞吃惊。 这可不得了,一剑若没有剑灵,很快便会成为死剑。剑的好坏对仙门尤其重要,剑灵没了,这剑也就不值得要了。 “走吧。”玉留音先行走了,他脊背挺直,一如既往的高傲。 燕不竞穿着他的衣袍,前胸还露着。 他双手抱着胸,在后头喊了声:“玉留音!” 玉留音回首。 燕不竞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魔域有多少好兵器?” 玉留音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喂喂,别走呀,咱俩商量个事儿。”燕不竞追上他,走在他身边。 “说。”玉留音冷着声道。 “嘿嘿。要不……你叫我声燕哥哥,我便送你把举世无双的剑!” 玉留音驻足,侧目。 燕不竞还有些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挑着眉,“怎么样,我这建议如何?来,叫声燕哥哥听听?” 当晚,燕哥哥是没叫成。 燕不竞倒是被揍的满嘴都是玉哥哥。 “玉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错了!玉哥哥饶命,玉哥哥饶命啊!你压,压着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不竞你活该=3= 第41章 再不是当初少年 章台书院都知, 玉留音与燕不竞水火不容。 明明玉留音最讨厌燕不竞,却又对他最好。 燕不竞犯错的次数数不胜数,每次被惩罚的最惨的自然就是他。要么挨板子, 要么不给饭吃, 要么寒冬腊月的被罚泡在冰水里不让起, 要么就是围着山腰跑圈, 从日升跑到日落,大汗淋漓, 累到喘不过来气。 然而怪就怪在。 燕不竞若是挨打了,玉留音会在半夜踹开燕不竞的房门,毫不客气的脱掉他的裤子给他上药,下手丝毫不轻,将燕不竞整的嚎叫。听说隔了八百米都能听见他的惨叫。 “轻点儿!我求求你了玉哥哥, 轻点儿!”燕不竞一讨好玉留音就喊他玉哥哥,一开始玉留音还追着他打, 几次三番也被他弄习惯了,喊就喊吧,反正喊哥哥他也不吃亏。 老师不给燕不竞饭时,玉留音又会在半夜三更给他带些吃的, 然而不知为何, 每次玉留音带完吃的过后,燕不竞总是瘦的更厉害。夜子然觉得奇怪,他问燕不竞时,燕不竞却神魂缥缈的说:“吃一口吐两口, 能不瘦吗?” 吃一口吐两口, 为何?夜子然莫名。 后来,燕不竞被罚泡冰水, 那头发上都是冰碴子,玉留音不善火系法术,只能不动声色的给他吸水里的寒气。燕不竞不知,倒是还跟他开玩笑:“你猜,是这水冰,还是你的性子更冷?”气的玉留音掉头就走。燕不竞在后头哭爹喊娘:“你别走呀,你怎么一走我更冷了,我不说你了不说了!你回来呀!” 而更奇怪的是,燕不竞跑山腰,累的一身臭汗,玉留音就陪他跑。燕不竞好几次都问你怎么也跑,他冷冷道:“不能差了你去,你跑,我自然也得锻炼。” “哎呀,玉小公子,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怕我比你强?”燕不竞喘着气笑道,“我还巴不得偷懒呢,你倒好,自己愿意跑。” “不关你事,少啰嗦。” “哦。”燕不竞乖乖闭嘴。 那半山腰的红枫簌簌而落,夕阳渐渐红了半边天。 一位少年衣衫如枫,比那枫叶还红。 一位少年衣衫如云,比那云彩还白。 他们跑的气喘吁吁,却又开怀不已。 等天快黑了,燕不竞停下,弯着腰喘气。 玉留音也出了薄汗,掏出帕子擦了擦。 燕不竞笑着朝他伸出手:“谢了。” 玉留音怔住,瞧着他伸来的手。 他不动,燕不竞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我知道你是来陪我的。” 玉留音抽出手,夕阳映的他的脸通红,嗤笑:“做梦,谁陪你。” “哧。”燕不竞笑着,他双眸如星,瞧他瞧的开心,“你呀,玉留音呀。” “也是玉哥哥呀。” 那天,跑了一天也不够,燕不竞笑着跑在红枫林里被玉留音追着。 笑声咯咯传来,回响在半山腰。 他的衣衫与红枫融到一起,时不时的回头笑颜如花。 玉留音一身白衣穿梭在枫林间,薄唇轻抿,明明出手毫不客气,却也不知为何,那眼角伸出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藏得深,燕不竞瞧不见,也不知道。 是为何呢。 为何见他笑,他便也想笑呢。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过了整整七年。 他们朝夕相处,日夜与共。 从初出茅庐的小子,变成了灼灼君子。 身量拔高了,修为长进了,就连容貌也渐渐长开了。 这日,一群人在一起言笑晏晏时,从未响过的警钟敲响了。 足足响了二十四声,震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满目紧张。 燕不竞永远记得那天。 有人急匆匆跑来,对着老师们,又望了眼燕不竞,欲言又止。 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他当先一步跨出去。 “说。” “不竞。”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有人拽住他的手。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声调哆嗦着。 “魔域和众仙门……开战了。” 自那刻起,燕不竞仿佛失聪了般,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是他能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松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平日里要好的同学退避三舍,大家看他的眼神顿时产生了变化。 他像一只臭虫,挣扎在泥泞里。 一时间,他变成了众矢之的,他被所有人遗弃。 他回头,看着他们眼中的愤怒和嫌恶,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 仿佛在说:“滚!” 他看了一圈,整整一圈,没有看见玉留音。 不知为何,他好像松了口气。 幸好。 玉留音,幸好你不在。 燕不竞走了。 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轰下了章台书院。 老师们拦也拦不住,而大部分则是不像拦。 唯一帮他免于被同学打的老师他记住了。 是王瑜。 王瑜头发一片银白,却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拦着众人,朝燕不竞摇了摇头。闭眼,他说:“下山去吧,孩子。” 燕不竞的包袱被踢了下来,他的东西被摔的到处都是,他和平日里相处玩乐的同学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线,一道将他们彻底分割的线。 而那道线,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就被隔绝在了门外。 往日同袍之情烟消云散。有人叫嚣着要杀了他,有人喊他魔头,有人对他吐口水,有人骂他脏东西。 那天,燕不竞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只是深深的望着那群人,扭头走了。 自此,再没回头。 燕不竞回了不归宫。 小叔叔站在爹爹身边,正在与他说些什么。 燕云泽看见了燕不竞,朝他招了招手。 笑了笑,拍着他的手:“我的孩儿长大了,给爹爹看看。” 燕不竞鼻子发酸:“爹,为什么要开战。” 小叔叔冷哼一声:“这话你怕是得问问那群不要脸的仙门中人,问问他们,为何要开战!” “是他们?!”燕不竞惊怔,“不是你们?!” 扶尤道:“竞儿,怎的你也怀疑我们?分明是诸家仙门盯上了我们魔域的宝器,想要据为己有,这才突然开战。还找了什么魔域潜入人间杀死无辜百姓的理由,荒谬!简直荒谬!” “爹爹?!”燕不竞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颤抖着道:“焚尘……焚尘……” 扶尤问:“此法宝,你没有在别人面前使过吧?” 燕不竞低着头不说话。 扶尤:“竞儿?” 燕不竞一抖。 “有……” 他抖的止不住,闭上了眼。 “我……使过。” 那年人间,百花盛开的夜晚。 他在玉留音面前……使过。 扶尤大惊,一拍掌:“哎呀,这怎使得!怎使得!定然是他,是玉留音说的呀!” 那一刻,燕不竞心如死灰。 后来,形势愈演愈烈,打的不可开交。 身为不归宫少宫主,燕不竞首当其冲。 在厮杀了一天一夜之后,他浑身是血的对上了一人。 二人立于空中,周身的嘶吼仿佛听不见似的。 他望着他,他也望着他。 燕不竞的衣衫早已分不清什么是衣服,什么是血。 他的鼻梁,嘴唇,脸颊,脖颈,五指都沾着血。 沾着仙门人的血。 他嗤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唤出焚尘。 那是他第二次召唤,这仗打到今天他都没用过,而现在,用了。 上一次召唤,是与玉留音共同杀敌。这一次,是为了杀他。 他举着焚尘,赤焰紫金枪的尖头燃烧着火焰,烈焰的温度将玉留音的双眸炙烤的仿佛退了色。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只是望着燕不竞。 他双眸尽痛,轻声喊:“不竞……” “滚!” 燕不竞声嘶力竭:“滚!!!” “你出卖了我。”他咬着唇,唇边留着血印子,他睁大了双眼去看玉留音,“你出卖我!” 玉留音痛彻心扉。 他看着燕不竞,“我没有。” “你闭嘴!”燕不竞一句话也不想听他说,“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去死。” “燕不竞,你听我说。” 燕不竞笑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火光一闪而过。自焚尘的尖头起,那火焰包裹了他全身。 他仿若地狱来的恶鬼,带着焚尽一切的三千业火,朝着玉留音指去。 云锦仙门的人奋力冲下,绝望般喊道:“玉儿!” 燕不竞扬手,赤焰紫金枪光芒大盛。 那普天灭地的火光中,玉留音什么也没有做。 他遥遥望着燕不竞,轻声哄道:“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不竞?” 他长身玉立,圣洁如仙人。 燕不竞双手都在抖。 他下不去手。 他该死的为什么下不去手! 玉留音朝他一步步走来:“你信我,不竞,我没有。” “你站住。” 玉留音往前一步,他退后一步。 他进一步,他退一步。 “玉留音,你站住!” 燕不竞猩红着眼命令。 玉留音不听。 他离他越走越近,燕不竞的手越来越抖的厉害。 他紧紧闭着眼。 直到—— 一声撕破苍穹的吼叫声! “宫主!宫主啊!!!” 燕不竞手一松,骤然睁眼。 再看过去时,他眼前蓦地一黑。 玉留音一把抓住下落的燕不竞,紧紧抱着他。 “不竞?燕不竞?!” 暗无天日的战场,血雨腥风的肮脏。 燕不竞落地那一刹那,便醒了。 他发了狠的一掌拍向玉留音,疯了似的朝那头跑去。 他嘶吼着,哭喊着,流泪着。 “爹!” “爹!!!!!” 第42章 燕归燕归何时归 老宫主入葬陵寝那日, 轻折月立于陵前,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墓碑。 一朝白发,一暮相思。 燕不竞亦是久久不愿离去, 风起时, 黑发乱舞, 有些扫进了眼睛里, 他便闭着眼睛等。 等谁呢,也不知在等谁。 只是身后总有一人跟着他, 他去哪,他便去哪。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怪谁,该怨谁。 怨他生而为魔,还是怨世道不公,还是怨黑白不分, 还是怨人心肮脏。 淅淅沥沥的雨没多久便倾盆而下,他抬头, 任凭雨水打在脸上,隐去面容上的泪。 他紧咬着牙关,不愿吭出一声。哪怕心里再痛,都不想要身后那人看着自己哭泣。双拳紧紧握着, 只在心底呐喊。 “爹……” “不竞。”身后人小心的往前一步, 魔域众人全部拔剑,严禁以待。 “你怎么还不走啊。我魔域就这么好,好到你们一次次来犯。”燕不竞累了,他连眼睛都不想睁。 玉留音心痛无比, 却一时无话。 “我爹爹死了, 你开心吗?” 雨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浇灌着泥土, 空气中有股别样的味道。这味道,让人闻着苦涩。 燕不竞扭头,伸手一招:“走。” 他欲大步而去,被玉留音拦住。 “不竞,我们谈谈。” “谈?”他仿佛听着什么好笑的话,望着他,“拿你的命,还是你爹的命来谈?” “不竞……” “你走吧,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 燕不竞是累了。他不想再说话,不想再跟他扯什么正道侠义与是非。 他从来就不在乎那些。 本以为他不为恶,恶便不会来找他。谁知他生为魔,这恶便已经钉在了他身上。 出生为魔便是原罪,又怎么赎的清。 他走了。却真的一眼都没再看他。风雨交加这日,他的心疼了一次又一次,他慌张,难受,害怕,又不知所措。 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越走越远。玉留音朝他狂奔而去。 他伸出手,就在他将将要碰到燕不竞时,一柄剑从后置前插在他的胸口。 燕不竞双眼倏地睁大,他回首,接住他。 玉留音抱紧了他,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松手。 “不竞,我抓住你了。”他浅浅的笑着,闭上了眼。 不归宫有一处红枫林,林中有一处木屋。 玉留音醒来时便在那里。 他走出去,外头遥遥立着一人。那人不知望着何处,任枫叶胡乱飘落,他却一无所知。 玉留音拾起他肩头的枫叶,这一个动作牵动了他的心口,疼的一弯腰。 “我让你走你不走,偏要挨上扶尤一剑才舒坦吗?”燕不竞头也不回的说。 玉留音蜷缩了下指尖。“我走了,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仿佛听到前面的人嗤笑一声,“你我已是宿敌,还见我干什么。” 燕不竞低头时,后颈与脊背连起的弧度很好看。血红的衣衫衬的他皮肤雪白,乌发柔顺,是别样的俊美。 那个朝阳初升的早晨,红叶飘零的微醺阳光下,他的腰上缓缓攀上一双修长如玉的手。 身后人的心口在痛,呼吸渐喘。只这一个拥抱的动作就用尽了他的力气。 燕不竞浑身都僵住,他想推开,奈何身后人一声轻微的:“疼。” 他便不敢动了。 他低头,瞧着腰间的手。嘴巴张了张,又无声的闭上。最后狠下心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出了红枫林,再无踪影。 那簌簌而落的红枫里,有一位洁白如雪的高贵公子。他的心口渗着血,嘴唇一片苍白,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连不归宫的丫鬟仆人都晓得,一直缠着宫主的那位俊美公子,是玉家的人,是云锦仙门最负盛名的后辈。人如其名,公子如玉。 宫主去哪,他便去哪。宫主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但他总是厚着脸皮倒贴上去。 不归宫的人深感奇怪,都说越是那些仙门大户,越在乎面子。怎的这位玉家的公子却不管宫主的打骂,都要和他黏在一起。 而一黏,就又黏了三年。 说不松动是不可能的,说没感情更是不可能的。 燕不竞晾了他许久,这第三年的这天,他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缘远眺,看那高挂的月亮,吹着冷冷的寒风。 直到身后响起呜咽的箫音,他一听,便知道是弄玉的声音。 四年前,那时他还在章台书院,与玉留音交好。 玉留音的剑灵彻底消亡了,他没了兵器,仙门的兵器又看不上。 燕不竞陪他天上地下跑了好些个地方,都没他喜欢的。想来想去,便找了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打造了这把“弄玉”送给他。 这弄玉箫与剑同管,可奏音律,亦可杀人。 玉留音一眼便喜欢上了,燕不竞嘻嘻笑着开心道:“也不瞧是谁送的,能不喜欢嘛。” “这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你可得宝贝好了。” 此时,又闻弄玉,燕不竞手指蜷了蜷,却不回头。 箫音入耳,悲从中起。 他站了多久,这箫就吹了多久。 他蹙了蹙眉,“你好吵。” 箫音停了。 玉留音走了出来。 燕不竞头也不回,声音清淡:“你在我不归宫待了三年,所求为何。如今一并说了,你便离开吧。” 身后久久不闻人声,他回头。 月下的人像沾了晶莹的银色光,玉留音手持玉箫望着他。双眼无波无棱,却总觉得里头在翻江倒海。 声音明明丝丝入骨,语调清凉,说出的话却掀起了燕不竞心海的波涛。 他望着燕不竞,语调如浮萍飘摇: “不归三年,所求为你。” 月色凉,风儿凉。 他们站在悬崖边缘互相遥望,谁都没有再发一言。 燕不竞仓皇间想逃,被玉留音抓住了手腕。 燕不竞挣脱无果,他不敢看他。 “你别忘了,我们是敌人。” 玉留音敛眸,对他说:“对不起。” 燕不竞一颤。 “爹爹的债,我替他还,好不好?”他轻声问。 “哈。”燕不竞却笑了,他盯着他,“若拿你玉家全家的性命来还,我倒是会考虑。” 玉留音迟疑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燕不竞抽开了他紧抓的手,大步离去。 他匆匆回了房,心口跳的像鼓擂。 捂着胸前猛灌了几口茶,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 燕不竞大口的喘气,脑海中浮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一夜,玉留音到现在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记得,只有燕不竞一人记得。 他嘴唇在颤抖,心口在颤抖,指尖也在颤抖。 “不归三年,所求为你。” 他躺在床上,笑着笑着便哭了。 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这一生注定永坠黑暗,你就算求到了我,怕也是一捧枯骨。 就算了吧。 本以为这样的安宁能再持续一些时日,却不晓得来的如此急促。 这一次,杀上门的人是成群结队的仙门百家。以云锦、蓬莱、昆仑、长白为首,浩浩荡荡的杀向魔域。 自老宫主死后,这些仙门沉寂了些时日。虽然仙魔之间小战不断,但也没有过如此大的阵仗。 然而,这日,却是凶恶无比。 燕不竞严阵以待,讥诮讽刺。 “不知这次,诸位仙家又看上了我魔域什么宝贝,想要来抢?” 谁知,那云锦仙门却是一声怒吼:“燕不竞,我要你为玉家上上下下三千多人偿命!” 燕不竞嗤笑:“莫须有的罪名是什么都能往我头上安的?” 话落,云锦仙门伸手一招,凭空顿时幻化出了一片悲惨至极的景象。 曾经的玉家,是仙门大户,欣欣向荣数千年。而此时,却是一片血海。密密麻麻的人头挂在所有能挂的地方,而那正门的门口赫然是玉家门主。 玉留音的爹。 燕不竞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玉留音。 他永远无法忘记玉留音看自己的那一眼。 燕不竞没由来的害怕,他本能的朝他走近一步。 这一次,换玉留音躲开了。 燕不竞忽的想起他说过的话——“若拿你玉家全家的性命来还,我倒是会考虑。” 他摇头,眼底盛着惊恐。 “不是我。” 仙门内一阵爆喝:“怎的不是你,玉家上上下下皆死于你的傀儡术。这傀儡术谁不知道是你燕家独传邪术!” 千千万万人间,燕不竞只回头独看那一人。 他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心就空了。就那一刹那间,好似什么从心口溜走,再也不回来了。 玉留音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而去,从这个并不欢迎的他的地方,从这个死皮赖脸赖了三年的地方离去。 他依旧脊背挺直,一身洁白。 玉家的少主,是这世上唯一的玉家人了。 那天,燕不竞仿佛懂了曾经玉留音的心情。 仿佛知道了什么是,这一走,再不回头。 * 自那日起。 不归宫的人们再也没见到那位一直缠着宫主的俊俏公子,他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好似一缕烟,连方影子都未曾留下。 那漫山遍野的红枫里,只有一人,站在木屋门前站了许久。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叠放的整整齐齐,还是他离开那天的模样。 只有一盏茶杯还没放进去,茶口向上的摆放着。 燕不竞拿在手里,轻轻摩挲。 茶杯空空,他放在唇间像在喝茶似的仰头,没有水滴落下,嘴唇干涩。 他笑了。 “也好。” “注定殊途,就不必同归了吧。” 仙界和魔域轰轰烈烈的开战了。 这一战,打的天崩地裂。 只是昔日的领头人已换,就像上天开了个玩笑,此时对战的人已变成了玉留音与燕不竞。 他们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死。 打的眼花缭乱,打的凶狠无比。 就好像恨不得对方立即死去,一刻也不停留。 但又没人知道,他们总在最后一刻堪堪收住攻势,总也狠不下心去刺那最后一下。 那一战打了七天七夜。血流成河,碎尸裹着石头散的到处都是,燕不竞与玉留音精疲力尽。 燕不竞大笑,他靠着树杆,“痛快!” 等到笑够了,他问:“你恨我吗?” 玉留音的衣衫也沾了血,再不是如雪一般了。 他离燕不竞不远,靠在另一根树干喘气。他望着他,吐出一个字:“恨。” “很好。”燕不竞喘着气点头,“我也恨。” 他望着玉留音的眼底仿佛有光,可是却让人捉摸不透那是什么光。 他神采飞扬,鲜红的衣衫烈烈飞舞。 他伸手召来赤焰紫金枪,焚尘的烈焰将他全部包裹。 而另一只手遥遥举起,那手里——是千丝万缕的银丝。 而银丝,铺向了四面八方。 “燕不竞!”玉留音怒吼,“你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哈。”燕不竞笑着,“我就是想感受一下,亲手灭了你们云锦仙门是什么感觉。” “燕不竞!!!” “嘘……”食指放在嘴前,他摇头,“别吵。” “你们说我灭了玉家,说我用傀儡术屠了满门。我解释,你们不听,你也不听。玉留音,你信我吗?或者说,你信过我吗?” “自始至终,你们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都觉得我魔域不论什么人都不如你们,恶是我们,杀人是我们,放火是我们,什么都是我们。你们觊觎焚尘对我们开战,杀了我爹爹还嫌不够,又冤枉我屠了玉家一族。” “我本以为你信我,以为你懂我。我与你同窗七年,又独处三年,整整十年。十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看清我吗?还不够让你看透吗?你扭头就走,走的毫无牵挂。你把我丢在身后,一眼也不回头看。为什么?因为你信的是他们,你从来信的就不是我!” “你哪怕问我一句,哪怕听我一句,哪怕等我说一句。可你没有,你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我,你就走了。” “我等啊,等。我每日都会去红枫林,我每日都会去小木屋。我以为你至少会来找我一次,听我解释一次。我等了那么久,等过了春夏秋冬。再没见过你。” “后来呢,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的是仙门百家,等到的是你玉留音带头来杀。” 他的眼睛泛着光,他的嘴角挂着笑。 他说:“我什么也没等到,便不等了。连你也认为我该是恶,那我便为恶给你们看看。” “你们不是说我杀了玉家满门吗,好,那便杀了满门吧。只是这次,玉留音,你可得看好了。我要杀的……是你云锦仙门。” 话毕,燕不竞手里银光大盛,千丝万缕的银丝攀爬上焚尘的烈火。 玉留音怒而嘶吼:“住手!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燕不竞笑啊,笑啊。 他猖狂的大笑。 他看着玉留音朝他奔来,看他眼底的慌乱,看他执起的弄玉,看那管箫便成了剑。 看着剑身暖玉般润泽的光,看着剑身莹莹的白,看着剑尖的锋利,看着它没入胸膛。 鲜血狂喷,喷了玉留音满身满脸。 燕不竞嘴里的鲜血一口接着一口,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淡淡笑着,望着玉留音。 他手里的银丝消失了,随风而逝。 玉留音抱着一起死的决心闯入了他焚尘的烈焰之中,等待着焚身的剧痛,等待着魂飞魄散。 然而,漫长的时间流走。 他仍然好好的站在那里。 周身的烈焰滚滚,他安然无事,而燕不竞已经血染满身。 鲜血从他心口喷出,从嘴里喷出,他成了血人。 他颤抖着抬起手,拂在了玉留音的脸上。 “……你怎么,那么好骗。” 玉留音的声音都在抖,“你骗我?” 火光褪去,没有银丝,没有焚尘,没有烈焰。 天上是月亮,地上是落叶。 远处是喧嚣的战场,这里,是他们。 “是啊。我骗你的。”燕不竞笑着,笑的很开心。 他打着卷儿的玩着玉留音耳边的发,鲜血从嘴角流出,“所以你啊,是个笨蛋。” 燕不竞没了力气,滑到在地下。玉留音抱着他,伸手要来拔他胸前剑。 “我给你拔剑,我给你止血,你等会儿,等会儿就好。” 他靠在玉留音的怀里,握着他的手腕,摇头。 看着胸口插着的弄玉,他说:“这是……我送你的呢。” 玉留音心慌不已,“我先给你止血好不好?好不好?” 燕不竞:“它真漂亮。” “嘘,你等会儿再说好不好,求求你,让我给你止血。” 燕不竞笑着摇摇头,咳了口血,心口剧痛。 “玉哥哥。我刚刚,跟自己打了个赌。你问我吧,问我什么赌。” “什么……赌……” “我呀,赌……咳咳……赌你,如果我对云锦仙门下了杀手,你会不会,杀了我。” 他嘴角梨涡忽隐忽现,“我赌赢了。” “不竞……” 玉留音反手就往他体内输灵力,不停的输,不停的输。他的手在颤抖,抖的酸软无力,他咬着唇,咬的出了血。 燕不竞捉着他:“不要再给我输灵力了。” “没用的。” 玉留音不依,然而,他怀中人却是逐渐的透明了下去。 一丝一丝,悄无声息。 “燕不竞?怎么回事?你们魔不是普通刀剑根本无法伤害到的吗,为什么一剑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会……”玉留音大惊失色,他慌张的探查燕不竞的身体。 燕不竞缩了缩,笑着打开他的手:“痒,别闹。” “燕不竞!”玉留音怒了。 他往玉留音的怀里蹭了蹭,蹭的他满身是血。 “阿玉。你别怪我好不好,别恨我好不好,玉家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好,我不怪你,不恨你,燕不竞,你告诉我怎么办,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消失?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着急了。 是真的着急了。 燕不竞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他太疼了。 “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一样东西。”他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 “好,好,你要什么都可以。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救你,我救你。” “我想要你的一个吻。”眼角泪流下,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可不可以。” 那日的月色如水,夜里的风冷的很。 长阶万里的不归宫一片杀伐声,远处是响彻夜空的战鼓,是喧嚣怒号的场面。 这夜,鲜血仿佛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出,渗进泥土。 刀剑的银光一次又一次埋进人的身体,嘶吼一声接一声在天地间回响。 只有这边的一对璧人在安静的亲吻。 燕不竞缩在他的怀里,玉留音已满脸是泪。 “阿玉,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你凑过来。”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等他说完,抱着他的人便彻底的失了神采,望着他不动了。 燕不竞浅浅笑着,藏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流泪。 等泪流干了,等那天上的乌云散去,等月色重新笼罩大地,等萤火虫悄然钻了出来。 那满地的萤火,真美。 萤火虫绕着他们飞舞,仿佛好奇的钻了过去,又不知因为什么而悄悄退了回来。 夜晚风凉,吹起他的发梢,吹拂怀中的衣衫。 那轻飘飘的衣衫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似的,毫无分量。 好似少年还在,笑声犹在耳边。 ——阿玉,弄玉是我身上的魔骨,我剃下来做成一箫一剑赠予你,可护你一生,保你平安。 世人皆知,魔难死。 却无人知,魔亦易死。 只肖剃了魔骨做成法器,一剑,便要了命。 可惜啊,他虽知道理,却不知,这魔骨,他早已给了他。 漫长几十载过去。 仙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引领数千年的云锦仙门一夜之间便消失了。 而玉留音早已成了琼泽上仙,去了九重天。 只是,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一去,去了三百年。 无人知他去了哪里,也无人晓得,为何他那九重天上的府邸唤做燕归山。 燕归燕归,到底何处是归期啊。 第43章 三百朝夕等归人 死去的那些年里, 燕不竞仿佛去了很多地方。 他像一缕烟尘,飘飘荡荡。他好像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却总是记不清楚。 腰后像有一根线扯着他似的, 一直拉着他。 他迷惘而又不知所措, 在尘世间成了孤魂野鬼。 他没有意识的去了很多地方, 见到了很多人。 不归宫换了名字,改叫了重明。不归宫的宫主也换了, 成了重明宫的宫主,那是谁?哦,是小叔叔。 小叔叔广纳天下能人,请求诸位寻找前不归宫镇宫之宝。 焚尘消失一事闹的人尽皆知,群众哗然。燕不竞虚无的漂浮在空中, 看着那些人四处乱窜。 啊,焚尘啊, 他丢哪儿了?不记得了…… 他飘啊飘,见到了久连城,见到了轻白衣。 可是轻白衣浑身都是血,他怎么了? 他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 他跪在地上和谁在说话, 他对面的人也穿着一身白衣,可是那张脸总有雾气遮挡,让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燕不竞呆呆的飘到那人的面前,离他很近很近。 你是谁啊…… 我认识你吗? 他只是天上人间的一缕魂, 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他仿佛也知道, 调皮的围着那个人打转。 他大着胆子伸手去触摸,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 我忘了,我碰不到他。 燕不竞又扭头,他蹲在地上,撑着脑袋看着轻白衣。心疼的想堵住他胸口的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阿衣?阿衣?”他呼喊,轻白衣浑然不知。 他只是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不,是在恳求着什么。 燕不竞想让阿衣起来,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换了。 燕不竞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切都很陌生。 素雅的白铺天盖地,他置身在一处陌生的寝房之内。这不是不归宫,也不是章台书院。 而这淡淡的木兰香……让他分外熟悉。 他飘了出去,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全部跪在地上,为什么有人在哭,有人死活都不愿意走。 站在最高处的人视若无睹,仿佛是那天山上极寒的一片雪,挥一挥衣袖,便散了千年基业,散了门徒数万。 盛名在外的云锦仙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燕不竞浑浑噩噩,他飘来荡去,站在那位面前。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呢。 他是谁? 他在颤抖,他是不是也很难过。碰了碰那个人的指尖,尽管碰不到可燕不竞还是觉得他的手好凉。 凉透了心的凉。 “喂,你多穿点吧。”他歪着脑袋站在他的面前小声叮嘱,尽管知道他听不见,可那一瞬间,那个人猛地转过头来,燕不竞的心跳忽然加快,他好似能感觉到视线似的,久久凝望。 只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迈出一步。 就这样退离了茫茫人海,悄然而退。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燕不竞无意识的流了泪,他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再望着他,他该多么孤单。 那个人,傲立于霜雪,却好似冷了心冷了情,再不被温暖所包容。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只剩他一人了吧……或许。 眼前的景色变啊,变啊。 似又回到了当年年少,三生桥上的那根红线,连着他的手,一直牵着他走到了另一人的面前。 月老啊月老,你莫要开玩笑了,牵来牵去,怎的牵上了一位公子。 那满目的艳红,乘着灯笼,乘着每一处景,点燃了万千明灯。 红如火的明灯节,是不归宫少宫主最爱的颜色。 那夜,也是心口初绽的回忆。 燕不竞飘在空中,不知为何抬起了手,他望着指尖,仿佛透过它们能瞧见什么似的。 他低头,微微笑着。 笑的轻而淡,又甜入了心坎儿里。 为什么会笑呢,为什么呢。 他飘过了许多地方,走过了无数场景。 那根缠着他腰上的绳始终都追随着他。他去哪,它便去哪。 这天,它终于动了。 燕不竞像是风筝,而它是缠着风筝的线。 它拉着燕不竞去了一处极寒的地方,那宛如水晶的洞穴,冰晶闪着冰冷的光。 剔透的冰巢之中,摆放着一具冰棺。 他漂浮在空中,望着冰棺,懵懂的看着。 这是谁啊。 谁死了。 真可怜,和他一样。 然而没过多久,便来了人。 这一次,燕不竞看清了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好生俊俏的公子。 那一抹白,仿佛闯入人间的谪仙,他扑向棺椁,小心翼翼的开了棺,久久凝望。 那冰棺之中,是一抹如血的衣衫,与一柄长。枪。 燕不竞认出来了,那是他的焚尘。 怎会在此处? 那衣服……那衣服…… 那衣服的鲜红,使他头痛无比。他捂着额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听见了哭声,才缓缓放下手看过去。 啊,是那位谪仙般的人。他捧着那抹红衣哭的声嘶力竭,哭的燕不竞心都痛了,一抽一抽的难过。 他好想跟他说,你别哭,别难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人哭会这么难受,看他哭会跟着一起想要流泪。不愿意见他难过,一丝一毫都见不得。 他吓坏了。 他落了下去,蹲在冰棺里,凑在那人的面前。 他趴在棺椁之上,歪着脑袋看他。 晶莹的泪珠挂在他的眼睫,那玉雕一般的脸庞满是泪水,他哭的痛彻心扉,抱着怀中红衣久久不愿放下。 燕不竞轻叹一口气。 你这是何苦呢,何苦为了死去的人哭泣。人死大多去了奈何桥,去找孟婆要了汤,那一碗灌下去大概再也不记得人世事了,你再哭,他也回不来了呀。 可惜一肚子道理他也说不出口,也安慰不得那人,只好鸠占鹊巢般的坐在棺椁里抚摸着焚尘。 焚尘啊焚尘,他对它说:你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块大肥肉。许多人想吃你,我为了你可没少挨打。你躺在这也挺好的,我见那人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把你藏在这,倒也是好,免得世间再为了你生灵涂炭,闹的死伤无数。 燕不竞一边摸着焚尘,一边瞧着那人哭泣。 唉。这哭的。 心里难受,他伸手想替他拂开泪水,刚碰着他的脸,忽觉自己无法触碰,只好缩回来。哪知就这么一瞬,那人忽然抬头,四处张望。 清浅若琉璃般的双眸还挂着泪,他急速的在找寻着什么。 嘴里大声的呼喊:“不竞,是你吗?是你吗?” 燕不竞趴在棺椁上笑着瞧他。 原来,你等的那个人也叫不竞。 真好,那个不竞真幸福。 我呢,谁在等我,谁又记得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魂落在了这里便再没换地方了。 他总能看见那个小公子出现在这,后来,他瞧见了阿衣也来了。 阿衣带来了极为可怖的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跳动着,看的燕不竞恶心的捂着鼻子。 他都已经成了魂儿了,还忍不住的想干呕,离轻白衣远远儿的。 这个阿衣,怎么还挖人心呢。 他实在是不懂。 可那谪仙人却让他更不懂。 因为燕不竞发现,那个奇怪的人每日每日都会挖一口心头血,浇灌着那颗心脏。 “你疯了吗,喂,你想死?”他呼唤,急得团团转。 “阿衣疯了,你也疯了。你这心头血连的是你的命,你怎的还越挖越多了,你住手,你住手!” 他比那谪仙人还要紧张几分,每每瞧他那一碗心头血都难过的直抽抽。 轻白衣再没来过这冰天雪地,只有那谪仙人,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夜深了,他会躺进冰棺里休憩。燕不竞偶尔也会窜进来,躺在他身边。 那个人总是抱着那红衣,抱的很紧。可是又睡不眠,时常半夜惊醒,醒了之后就瞧着红衣发呆。 一眼就睁到天明。 他像住在了这里似的,修炼在此地,食宿在此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的眸子越发的冷,好似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再没了多余的表情,只有看着那方红衣时,才会多几分伤痛。 后来,他时不时的会出去。但无论多晚,都会回到这洞中,用心头血浇灌那颗心脏。 一年,两年,三年…… 一开始燕不竞还会数一数,后来数到了一百年,他实在不想数了。 再后来,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那天,那位谪仙人出去了,洞穴之中只剩下他和焚尘。 而就在这日,他意外听到了声音。 “不竞,不竞!”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后来他的目光盯着焚尘,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 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他,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吸了进去。而刚落地,只觉得一阵冲击,他被紧紧的抱住。 燕不竞傻眼了。 这拥抱的实感……他惊诧。 回头,看着身后陌生的脸庞。 来者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呜呜的哭着。 他的头发是火红色,衣衫有些破烂,赤着脚踩在地上。 个头到燕不竞的胸口,不高,但生的格外英俊。 是个不大的少年。 “你是……谁?”燕不竞呆呆愣愣的问。 那人却只管哭,一边哭一边砸着他的胸口,一边又想往里头钻。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哇哇大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燕不竞无奈的笑了。 “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呜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呜。” 燕不竞笑出了声。 “话不能乱说,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 “你不要我了,你把我丢了,你走的那么快,你为什么当时要把我收下去,你为什么不让我护着你!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想死!你就是想死在玉留音的手里!” “玉留音?”燕不竞微微怔愣,低低呢喃,“玉留音……玉留音……他是谁?” 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可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着这一头红发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气的跺脚:“我是焚尘!焚尘!!!” 燕不竞傻了。 “我的焚尘是个人?” “你!”焚尘气的没话了,“我是灵,是灵!” 这冲击不可谓不大。燕不竞做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竟然看见了焚尘的灵体。 “阿衣哥哥和玉留音那个王八蛋找你四散的魂魄找了很多很多年,阿衣哥哥还把心都给你了。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保护你,没人敢动你!等王八蛋把你复活了,我再放你出去。” 燕不竞听的云里雾里。 可是他有一句话听的明明白白。 “你说……阿衣把什么给了我?” 焚尘的双眸一落,有点难过的说:“外面那颗心,是阿衣哥哥的。他为了救你,自挖了心。” 燕不竞摔了下去,他捂着额头。头又痛了,他死咬着下唇。 “不竞?你还好吗?不竞?” 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为什么成了魂还会觉得头痛,为什么这痛楚就连他死了也不放过。 焚尘的火焰席卷了整个空间。 他站在火光外,望着里头静躺的人。 “不竞哥哥,你好好休息,等该醒的时候,我叫你。” 后来啊,就是漫长的黑夜。 他沉沉睡着,睡过了无数的春夏秋冬,睡的安详。 他仿佛一直在做梦,梦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总有人对他笑,对他生气,对他不理不睬。 他像个跟屁虫似的黏着别人,别人到哪,他就到哪。 那个人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开始烦他烦的厉害,到后来也无所谓了似的。 他胆子越来越大,心里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终有一日,在那明灯节的三生桥边,又在那不远处的林中。 他与对方的距离堪堪不过半拳,他急喘着呼吸,那人也是。 他似听见自己调笑着说:“红线糖只需其中一方人心动一瞬便自行可解了。”“你过来,我再试一试。”“你怕甚,我这个魔域少主都还没说什么,要丢人也是我丢人好不好。” 后来,那玩笑便开的没收住。 他朝那人越凑越近。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红线便解了。 大概,是真的动心了吧。 许久,许久。 他一直沉浸在梦中,梦像是虚的,又像是实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知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外界的纷纷扰扰被火光遮挡。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看见自己出现在焚尘里,看见自己跟焚尘在说话。 他是一缕魂,走向自己的本体,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朝他而去。 焚尘看见了,却没有打断他。 带着零星的火光,带着他这抹分割的记忆,走向他自己。 大梦初醒,一梦仿若过了三生。 燕不竞,我把你失去的还给你。把玉留音还给你,把你们的记忆还给你。 他为你散了万千门人,为你走遍天涯海角,为你割了三百年心头血,为你年年燃起长明灯。 那祭日燃起的烛火,是他为你点燃的归途。 “夜太黑,点了灯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三百余年,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 所以,这一世不求风光无限,只求爱他长久,护他平安,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甜了 求收藏作者专栏TAT,还有预收~ 第44章 焚尘灼天故人见 世人常说, 大梦三生,梦的是前朝恩怨,是已逝斯人。 燕不竞醒来后足足有半个时辰不知身在何处。脑海里被灌入的回忆一幕幕飞快的往复, 熟悉的人与事以及景象都让他恍然。 长久之后, 他想到的只有一人。他推开身前貌似小孩之人, 急速的要从这之中冲出, 然而一层光罩将此处笼罩,他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就在这时, 身后红光大盛,燕不竞双目惊诧的望着浑身似火在燃烧的小孩,这才揉了揉太阳穴,迫使自己稳定下来,并问道:“你说……你是谁?” “我是焚尘啊, 不竞。”焚尘有些委屈,因为燕不竞没有认出他, 还要他重复了两遍自己是谁。 “焚尘……”燕不竞疑惑道,“你竟然有人身?” “我早些年便有了,只是被老宫主封印住,老宫主早有交代我会给你带来灾难, 能避其锋芒自然是最好, 为了你的安危考虑,我同意了。 燕不竞眼底闪过落寞:“长久多年,委屈你了,你能将这阵打开吗?我要出去, 我要去找一个人。” 焚尘顿了顿:“你要找的是玉留音吗?” 燕不竞肯定道:“是。” 焚尘躲避他的目光:“对不起, 我不能让你出去。” 燕不竞:“为何?” “把你送到此处,本就是他的意思, 他再三叮嘱要我好生看管住你,虽然你是我的主人,但我分得清是非,知道怎样是对你最好的。” 果然,燕不竞假装怒意,嗤笑道:“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主人,却听别人的话。” “我理得清对错,玉留音说的没错,若现在将你放出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目前留在这里的也不过是你两分魂魄,谁要你那么傻被扶尤拿了魂去,玉留音现下正要替你讨回来,你若出去只会帮倒忙。” 扶尤是什么东西,燕不竞已经理得清清楚楚,回忆告诉他,不归宫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他夺去的,他的目的在于不归宫,更在于焚尘,他渴望称王称霸,渴望统领魔域,甚至让九重天为他俯首称臣。 这样的野心燕不竞昔日在父亲身上也见过,但后期他的父亲遇到了爱人,一点点被感化,再也没了打打杀杀的念头。 “小叔叔。”燕不竞咬着牙,一丝丝的愤恨逐渐浮上心头。 扶尤利用他,一步步设计陷害,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现下在外面跟他拼杀的是玉留音,自己弱像个鸵鸟似的躲在此处有什么用。 玉留音总想一个人扛,什么也不说出口,苦或是泪都一人独自咽下去,燕不竞昔日不知晓他的心思,现在知道了怎能忍得下去。 记忆是样好东西。 燕不竞一直没发现,记忆可以留住他所有的爱恨情仇。 哪怕是他并未发现过的星星点点,都会存积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山洪爆发,冲进四肢百骸,惊的他无话可说。 就像他与玉留音的情。爱。 苦涩过后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重生后的再活一次。 他是主人,焚尘是灵器。 即使化为人,他也依然是他的从属。 燕不竞刻进灵魂的三千业火向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伸手一招,对着焚尘大喝一声:“来。” 焚尘短暂的惊诧过后,又无奈的笑了。 “主人,你真还是你呀。” 刹那间,突然一道火光冲天,三千业火席卷着毁灭天地的力道突然从燕不竞的身体里窜了出去。 正与玉留音对峙的扶尤大惊失色。 燕不竞原本是他的人质,而他如今却连近身都做不到。 他一边惊骇,一边又痴痴的望着三千业火与逐渐现身的焚尘。 “好啊,好啊,是焚尘!焚尘!” 忽然间,密密麻麻的魔族人群早已占领各大高地,人群熙熙攘攘,仿佛是没有感情的傀儡,只要扶尤笑,他们便也笑。 而在万人熙攘之间,唯半空那一抹白,白的如此绚烂。 玉留音清清冷冷,手持一管玉箫。 箫冷如冰晶,亦如他人。 而看见火光的那一刹那,他想也不想的冲向三千业火,微凛神色。 在所有避之不及的身影中,唯独这抹逆行的白让人无法忽视。 火色中的燕不竞睁眼的刹那,便瞧见了那位天上地下第一绝色,只是似乎神色紧张。 燕不竞眉头舒展,淡淡瞧着他,摇了摇头。 三千业火留出一条缝隙,他从之中走了出来,焚尘随之乖巧的立在他身边,极有灵性且不需他去扶握。 扶尤看的眼馋至极,伸手便要去夺。 同时,一条火龙自焚尘尖端冲出,直逼扶尤,将他逼的倒退数丈。 而燕不竞只瞧着玉留音,又瞧了眼他手中握着的那管箫。 玉留音尚不知他已完全恢复记忆,极力忍耐着内心,半晌后问了一句:“徒儿……可还好?” 燕不竞没回应,没吱声。 玉留音一着急,往前一步打探他身体:“哪里不舒服?” 燕不竞微微一笑,看着他,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玉哥哥。” 玉留音浑身一震。 他目光定定望着燕不竞,全然不可思议般:“你……” 在他未曾防范间,燕不竞往前踏出一步,双手穿过玉留音腰间,忽然抱住他。 玉留音双眸倏而睁大,浑身僵住。 燕不竞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大胆的紧紧抱着。 这一抱,迟了数百年。 这一等,也等了数百年。 鼻尖发酸,想到玉留音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燕不竞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汇为一句话,他再也不会放手,只想一直这样抱着走下去。 “玉哥哥,我回来了。” “还有,我好想你。” 自从不归宫宫主燕不竞被传消失于世后,多的是人好奇,那该是怎样一位魔头,让人如此惧怕。 江湖上的耗子坊曾流传出一个说法,说那魔头其实是一位英俊非凡的少年郎,生的是叫人流连忘返,样貌是一等一的好。 风流潇洒不过如此,但凡燕不竞过境,必收那一片姑娘的芳心。 这传闻与普遍大众流传的不一,但格外叫姑娘们喜欢。 如此翩翩少年郎,灵气与法术都是无人能敌,虽说总有奇怪的传言说那燕不竞与玉留音有些不凡的关系,但也阻挡不住姑娘们的痴迷。 久而久之,燕不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实在是个迷。 好话坏话都广为流传,谁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直到此时—— 当天地被三千业火点燃,他与玉留音并肩而立,将扶尤打的狼狈不堪时,在下方观战的众位魔道众人才深深的闭气,惊叹这叹为观止的一幕。 彻天的焚烧与烈火,凛然的双目与唇边的嗤笑,还有伴身的赤焰紫金枪。 这才是昔日叫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燕不竞。 让人惧怕,又叫人痴迷。 燕不竞为主,玉留音为辅,扶尤落败不过瞬间。 一开始扶尤的走狗喊杀着要冲进来,却在挨着三千业火的瞬间被烧的灰飞烟灭。眼看没人能逃的出这火,再没人敢上前一步。到后来扶尤全然是孤军奋战。他气的双目赤红,对燕不竞怒骂不堪。而他骂的越多,燕不竞玩儿的越凶。也不烧死他,就那样让热气灼的他无处可顿。 他三分含笑却伸手取人性命的模样叫人闻风丧胆。 那时魔域的人才真正看见了这位流传数百年的不归宫宫主到底是何人。 潇洒,不羁,微微含笑又冷血至极。 他看的上的,拼了命也要护;看不上的,弹指叫人灰飞烟灭。 魔域中有人已经偷偷撤离,并招呼着朋友:“别看了,当心引火烧身。” “去何处?” “还能去哪,逃啊。总比被烧死的强。” 这样的对话随处都在发生。燕不竞不是看不见,扶尤更是。他气的咬牙切齿,又恨恨的盯着燕不竞的焚尘。怒道:“你除了有焚尘还有什么本事,若是焚尘在我手上,还轮的到你来嚣张?” 此话实在是叫人好笑。 燕不竞:“小叔叔,我一直信你,你却贪念我的宝器。如此多年你寻它不得,最后利用我召唤它,意图杀了我夺取焚尘,是也不是?” 扶尤冷笑,跪地喘气:“既然知晓,再问我作何!要杀要剐随你。” “你是我小叔叔,我不杀你。”燕不竞松手,焚尘化为人身,扶尤看的一呆。 燕不竞:“送他去万年寒潭地底,永世不得越出寒潭一步。” 焚尘点头带人离开,下方魔人轰然一片。 这,宫主就这样被带走了? 他们再痴痴的看着燕不竞,而燕不竞早已经与玉留音并肩离开。 下面人你望我我望你,全然不知所措。 一个领头人没了可怎么是好,这里是魔域啊。 走的远了,玉留音欲言又止。 燕不竞知道他想说什么,偏偏不告诉。 “我累了,等我吃饱睡好养精蓄锐,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再慢慢说给你听。至于魔域那些人,你也不用担心,早就有人盯着宫主的位子了,不会乱。我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另外。”他执起玉留音的手,冰凉入骨,玉留音往回缩了缩,被燕不竞一把抓住。 他笑道:“玉哥哥,接下来的日子请多指教。” 玉留音瞧着他,透过那双眼睛也不知望去了哪里。 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无法言喻。 然而,反抓住燕不竞的那只手悄无声息的透露了他的想法,即使不善言辞,也在无言中将欢喜表露的清清楚楚。 “我们回燕归山吧。”燕不竞道,“我们远离纷扰,不再管那些事了,以后潇洒人间。我带你去人间玩,玩个够,玩个爽,你觉得如何?” 玉留音:“好。”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轻快的走在路上,也很久很久,没见他真心欢喜的笑过。 好在老天待他们不薄,哪怕数百年,也等来了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结局啦,抱歉来晚了点。这本完结后会写《腹黑同桌的千层套路》,并且已经在存稿了。 第45章 执一人手走天涯【结局】 再来燕归山, 心境已然不同。 前程往事暮暮朝朝,如白驹过隙繁花刹那,陌生的让燕不竞以为那似乎都是些不真实的虚幻之物。 直到看见玉留音, 才觉得脚踩在实地上, 心口满了些。 三百多年, 玉留音好似变了, 又好似没变。他喂养心头血诸此百年的景象还在燕不竞脑海中缭绕。有些酸涩亦有些甜。 魔域闹哄哄一片,九重天其他仙家也仿佛是个无头苍蝇似的嗡嗡嗡的满九重天乱窜。 想找玉留音又上不来这燕归山, 闹到后来直到福临对不竞的知遇之恩,便纷纷去寻他。福临被吵的脑袋都要开了瓢,到处躲,也躲不开那些无孔不入的苍蝇们。只好被予以大任来寻燕不竞,想通过燕不竞找到玉留音。 然, 燕不竞刚准备见人时被玉留音喊住。 “别去。” 燕不竞怔愣:“为何?” “从今日起,这座燕归山不再有主人, 我带你离开。” 只一句话,燕不竞恍然大悟。 魔域出的事不足一日便会传到世界各地,九重天将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地方,试问, 若这些神仙们知道燕不竞回来了, 还重生成了不竞,跟他们打闹了许多年,最后拜师玉留音会是什么感觉? 难道真当昔日情义能做饭吃? 非也。 到时候定然多的是人拿着刀枪棍棒要来抢燕不竞的首级。 想至此,燕不竞的眼神暗了暗。 最好的方法就是大隐隐于市, 去江湖四方, 游历人间。 “与我一同,你愿意吗?”玉留音问这话时, 难得透露出一点小心翼翼。 他可以在天下面前唯我独尊,却独独在燕不竞面前有不寻常的紧张感。 燕不竞看了眼外头的白云涛涛,索性坐在地上,撑着脸颊扭头看他。 “玉留音呀,你这话问的。难道不是应该绑也得将我绑去么?”他笑眸莹莹,斑点阳光落了满身。 屋外的桃花已是红了一年又一年,燕归山亮了三百多年的长明灯不论黑夜白天皆生生不息。 这整座山头与主人一同等着谁人等了三百多年,仿佛这一昔归来,让所有人都鲜活起来了似的。 与他那笑容一道,明亮了玉留音的一片天色。 燕不竞朝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玉留音走去。 握住手指的那一刹那,燕不竞使坏的将他往怀中一拉,嘴里还故意哎哟了一声。 玉留音刚想问他怎么了,整个人就被扯了过去。 三两下翻转,白衣撒了一地。 燕不竞压着他笑的胸口闷声震着。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燕不竞一边笑一边道:“我好好的,哪里都好。” 可是笑着笑着,他就望着玉留音不动了。 想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才发现腰已经被他牢牢箍住。他眼瞳微微睁大:“玉……”名字尚未完全喊出,天旋地转之后和玉留音全然换了个方向。 他怔怔的被压在地上,望着气息乱了几分的玉留音。 玉留音耳尖通红,毕竟脸皮薄,才刚有了点非分之想的心思,就全部表现出来了。 这么一看燕不竞就懂了,他扑哧一声笑的直颤。 故意道:“你想亲我呀?” 不说还好,一说玉留音的脖子梗都红遍,他赶忙放了燕不竞扭头就走到书案旁,坐下看他的书。 燕不竞跟了过去,一路笑的合不拢嘴。 玉留音这浑身燥红的模样简直难得一见,燕不竞怎么会错过这般好机会。 等玉留音坐下后,他也凑了过去,坐在桌案前与他面对面。 嘴里还念叨个没完。 “你怎么能走了呢,你就不应该放过我,要知道本魔主也是难得一次被人压着亲呀。错了这座山就没这座庙了,你知不知道你放弃了什么,我的嘴是什么人都能亲的吗?没看出来我都做好准备了等着你亲的?你不行呀玉留音。” 身为一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最不能听得什么那必然是:你不行。 燕不竞像个蚊子般在玉留音耳边一直哼唧。 时不时的逗弄,嘲笑。 玉留音不擅长与人亲近,他是想和燕不竞挨的近些,但是,他紧张。 再加上燕不竞这么没皮没脸的几分笑话,将他小心思通通戳穿,他更不愿意了。 堂堂天上地下第一人,被捉弄的躲藏不及。 燕不竞就是个人来疯,闹的越狠他越开心,话还说个没完了。 “下次你要想亲我,你就跟我说,我保证站着不动给你亲。可别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还得先红个脸,若是你不行,那就换我,我来。我定亲的你走不动道。” 燕不竞一贯没脸没皮,说什么都大胆肆意。 玉留音忍了又忍。 他强装镇定的纸笔写着什么,燕不竞就趴在案桌上撑着脸蛋朝他笑着。 但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玉留音都全当没听到,这定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于是,说不动,那就上手吧。 燕不竞起身,玉留音抬头。 玉留音微微蹙眉,想问他做什么去。却见燕不竞忽而朝他一笑,随后弯腰,一阵清新体香倏而传入鼻腔,随即而来的,便是眼前的一片迷茫,与脑海翻江倒海的窒息。 直到口中滑入一条灵巧的舌,搜刮他的一切,玉留音才从僵直中回过神来。 半边身体麻的不知所措,该有反应的地方早就起了。 燕不竞满意的看了一眼,使坏的起身,双手撑着案桌看他,道:“学会了吗?” 他二人皆是气喘吁吁,眼中春色一片,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燕不竞强装镇定,好似自己老手一般,其实那唇色红的恨不得让人咬上一口才过瘾。而玉留音的双眼早已悄悄红了。 正当燕不竞拍拍双手想要溜之大吉时。玉留音漠然一声,道:“站住。” 燕不竞回首:“干什么?” 玉留音放下手中毛笔,起身,绕过案桌,走到燕不竞面前。 燕不竞疑惑。 此时,玉留音一弯腰,打横猛地将燕不竞抱了起来。 燕不竞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喂喂,你放我下来!” 玉留音咬着牙根,视而不见,只幽幽道:“我本有意放你一马,是你找死。” 燕不竞浑身汗毛根根竖起,见玉留音抱着他走的方向是内室,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僵直了。 “师……师父……三思啊呜呜呜。” 不叫师父还好,一叫。 玉留音冷漠一笑:“晚了。” ……………… 纱幔翻飞,阳光大好,一睡,便睡到了日头将落。 暖橘色的光晕已是夕阳色,这时燕不竞才缓缓睁开眼,偏头瞧了瞧。 下意识翻身后,忽然“嘶”了一声,半天不敢再动。 玉留音紧张道:“还疼?” 燕不竞缓了半天,默默抬起头只丢下两个字,咬着牙道:“……畜……生……” 这大概是上仙生平第一次被骂畜生而不敢吱声,任凭打骂。 窗户开着,外头的夕阳暖而明亮,鸟语花香阵阵传来,从窗外悄然飘至,燕不竞懒懒的躺在玉留音怀里,颇有种大梦三生后的虚无之感。 他握着玉留音的手,十指交握。 玉留音抱着他,吻着他的发顶。 “以前觉得老天不爱我,现在看来,他还是眷顾我的。”燕不竞轻声道。 “不需要他爱你。”忽而,玉留音似有醋意般来了这么一句。 燕不竞懵然抬头看他。 玉留音道:“我爱就够了。” 燕不竞:“……?” “你前世的身体,我一直准备着,若你想拿,随时可以。” “快,赶紧。”燕不竞立马来了精神,一咕噜爬起来。 “在哪里?这具身体我可真的太嫌弃了。” 玉留音看了眼他的某个部位:“不疼了?” 燕不竞立马倒进他怀里:“哎哟哎哟,疼,还疼着呢。” 浅笑淡淡的挂在玉留音嘴边,他宠溺的摸了摸燕不竞的脑袋:“起来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走。” 燕不竞仰头:“走?是离开了吗?” 玉留音点头。 “燕归山不要了?”燕不竞问。 玉留音吻在他的额心。 “燕归燕归,我已等到归来之燕,够了。” 归来之人终等到,其余皆是空濛。 只肖尔在我怀中,无需瞰问山色。 * 那日,九重天也不得了了。 玉留音跑了!还带着那个魔头跑了! 当九重天人发现燕归山的结界撤了后,纷纷上山。然而早已人去楼空,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人全都急疯了,除了福临。 福临该吃吃该喝喝,玩的忘乎所以。 多的是人来找他询问,他反而蔑着眼问:“他玉留音想去的地方,我能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西天佛祖啊?” 等人晦气的离开,福临喝上一口宝葫芦里的酒,骂骂咧咧:“臭小子,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 最近呀,这人间的江湖传说中,出现了两位绝色公子。 一人一身红衣如火,一人一身白衣似雪。 二人如琢如磨,行侠仗义,且出双入对从不分开。 传闻传的神乎其神,有说是神仙的,有说是宫里的,也有说是妖精的。 每一道传言都听的燕不竞哭笑不得。 这几番游历下来,他倒是感受了诸多未曾感受过的冷暖与情义。 他拿回了自己的身体,灵气充沛,焚尘随意念而动又有玉留音在旁,撒起泼来时可真的管也管不住。 常揍的妖魔鬼怪跪地求饶忙叫爷爷。 这番快意江湖,让人流连忘返。 他闹,玉留音便随他闹。 高高落霞峰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喝着手中酒,吃着盘中肉,望着苍茫大地,燕不竞站起身来大呼一声:“爽!” 山风徐徐,呜咽着贯穿林中。红衣少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起身俯瞰万千蝼蚁。 他望尽山川,身后人只望尽他。 玉留音静静笑着,眸中只有宠溺。 踏遍山川海河,唯一人可在心尖放肆。 见他欢喜,见他无忧无虑,便已知足。 玉留音起身,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无边大地。 他们酒盅相碰,发出叮当的声音。 随后,一饮而尽。 玉留音望着空杯底,淡淡笑了。 ——此生无他愿,只愿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全文完】 2020.6.8——by:听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啦宝宝们!!! 咱们下本见吧!我的wei、bo:听童话TT 下一本《腹黑同桌的千层套路[电竞]》,已经在存稿了哟,很快就可以和大家见面了。大家去收藏一下吧!这本绝对好玩搞笑!信我!去收藏啦~戳专栏就可以看到了。 文案: 云立高中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林灯一清清冷冷,秀骨绝佳,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喻泽年高挑俊逸,笑容杀人,人从花丛过桃花到处摘。 明明都是风云人物,偏的看不惯对方。老师们头疼,校长头疼,谁都头疼。 到后来索性调到一块坐。 老师气极:“你俩给我坐一块儿去!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滚回去!” 成为同桌的俩人:“……” 电竞圈也有一对出了名的死对头。 DD与年大爷,超高人气神秘大神。身在不同战队也没见过对方,因为一次意外结下世仇,从此一见面就杀红眼,杀的直播间次次沸腾! 而不巧的是——今年俩人总决赛对上了。 总决赛现场气氛燃到顶级,双方队伍出赛,彼此站好鞠躬敬礼。 DD弯腰。 年大爷弯腰。 抬头。 一个不再清冷孤高,反倒口吐芬芳。 一个不再笑容如风,直接傻眼愣神。 林灯一:“……操。” 喻泽年:“……”操谁?你说清楚。 “你他妈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几万观众见证俩大神差点在台上打起来了。 不仅如此,正式比赛让人瞠目结舌。 观众一:“……DD不是最讨厌大爷的吗,他,他怎么压着他不起来?” 观众二:“我也觉得奇怪,大爷不是远攻贼厉害吗,怎么今天肉、肉搏?” 比赛完毕后,俩人直接冲到酒店打的地动山摇,俩队人马在房间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不敢劝,不敢劝。 第二天。 酒店经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打架就打架,毁我床干什么啊呜呜呜呜。” * 【小剧场】 学校办公室。 老师冷哼:“和好了?” 某俩人点头。 老师:“知道相亲相爱了?” 再点头。 刚出办公室门,喻泽年一把压过林灯一,他故意在他耳边调笑道:“别动,老师说了,要相亲相爱。” “所以,男朋友,亲我一口。” *校园&少部分电竞 *双校草&双大神 *没错,马甲就是死都要捂住但是最后掉的渣渣也不剩 *相亲相爱地点不止于床(。